《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44、军训04

　　尘灰携着飞石砂砾污染了空气，伴随着五灵剑掀起的剑风，一波接一波的灵力自少年体内被透支使用。

　　秦梧开始发出不自然的低喘，他身体的承受力已经超出上限，接下来他所使用的一切技能都将以损坏他肉身甚至是支付寿命的方式来进行。

　　“唔……”少年似乎又开始感到疼痛，时有时无的意识挣扎让他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五灵剑应声掉落插入泥土，秦梧再次扶额发出低吼，他像只产生了应激反应的猫，炸开了全身的毛，双手不断地擦拭眼角喷涌而出的黑泪，还以为这样就可以一切回到正常。

　　但那不过是他徒劳的挣扎。

　　现在无疑是让五灵剑完全与秦梧脱手的好机会。

　　堪堪避开飞来的碎石，骆云影借着混乱的迷雾靠近了秦梧的身边，只是他的锁链还未来得及缠上剑柄，自身侧那本该还处于崩溃中的少年却爆发出一阵让他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杀意。

　　裹着锁链的胳膊被人忽然扯住，为了防御，骆云影被迫与秦梧对上了视线，却没想到那家伙眸中金色忽的爆燃，旋即精神控制的诱导音在他脑内掀起一瞬的空白。

　　“你……”这家伙居然还有灵力使用精神控制……！

　　身体在对方不顾后果的操控下完全僵硬，这一切发生的让骆云影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了后方，竟见到无数因造物而凝成的丝线交织着向他脖颈缠来——

　　有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银发少年唇角戏谑的笑意，满目飞溅的赤红，以及缠绕在脖颈上一点点切断他经脉的丝线。

　　过于贴合的幻视让骆云影在瞬间骤缩了瞳孔，那种连肌肉都在紧绷抽搐的不安崩塌着他的理智。

　　只不过在丝线即将触碰他的肌肤之际，一道寒光自他眼前竖切闪过，有火红色的身影带着造物消融时的金光点点轻巧落地，然后便是少女轻佻的那一句，“这下你们两个都欠我一条命咯？”

　　佟小雨……

　　这是唯一几个能让骆云影记住名字的家伙。

　　少年迸发灵力挣脱了控制，说实话他本应该在更短的时间内解除僵硬，但秦梧造物出来的丝线扰乱了他的思考。

　　想到这，骆云影有些不悦地回头，和佟小雨一起看向了面前那个重新扬起笑容的家伙，“你胆子很大啊，敢用这种阴招来硌应我是吧？”

　　五灵剑被秦梧重新握回手中，他对于任何人的问话都不做应答，只是顺着怨鬼杀戮的本性一次又一次地掀起剑气，想要将眼前碍事的家伙全部铲除。

　　骆云影与佟小雨的身手都算矫捷，但总是一味地躲避并没有任何作用。

　　很快小姑娘也注意到了秦梧握剑的那只手掌，五灵剑炽热的阳火炙烤着他带着怨气的肌肤，此刻少年的指缝乃至掌心之间都已经被烫得血肉模糊，血液不断顺着他指尖滚落，最后在剑身淌下殷红一片。

　　“快放手啊！你会被烧死的，秦梧……”

　　佟小雨难掩眼底心疼，那被怨灵触碰到都足以将它们烧得灰飞烟灭的神器，如今却被秦梧的肉身强制承受着反噬，任怨灵随意操纵……

　　“没用的，他听不见。”骆云影的声音显得过分冷静，他瞥了佟小雨一眼，指尖锁链一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用武力来迫使秦梧降伏，逼出他体内的怨灵。

　　偌大草坪之上躺满了对捉鬼师的世界一无所知的人们，三人缠打在一起，飞起的砂石偶尔会落在身后昏迷中的学生脸上，风浪掀起他们的刘海，连空气都带着让人疲惫的无力感。

　　身形修长的男人静静矗立在不远处的常青树下，阳光透过层叠树影在他身上落下斑驳光点，风拂起他耳侧湛青发丝，带着他的视线穿过了尘沙，停留在少年们的面庞。

　　青龙优雅抬起手腕，风便在他修长指尖凝聚成足以切割一切的利刃，只不过他弹指间飞掷而出的灵力还未到达战场，一股热浪忽的从侧面袭来，将风刃统统吹飞蒸发。

　　雾气蒸腾之间，妖冶身影慢慢显现，有人踏着如凤尾般的赤焰优雅降临，直到热火不再滚烫，青龙才聚焦了视线，看清了眼前凭空靠坐在赤火上的美艳女子。

　　“真让人失望啊，明明千年前还是正义之征，如今却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偷袭几个孩子么？”红发随着女人偏头堪堪垂落，她白皙指尖把玩着发丝，以娇嗔的口吻同男人揶揄。

　　在收敛了略微错愕的表情后，青龙重新勾起唇角唤出了来人的名字，“朱雀。”

　　时隔千年的再会面，他们两人之间似乎都没有特别的表达，但心里都兀自明白，曾经在面对共同敌人时的那份羁绊，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那几个孩子我很中意，”喜欢玩火的女人在指尖召出火苗，眼底亦漾开炽热的火光，“如果你非要插手的话，先试试过我这关如何？”

　　像是要试探旧友的能力，风刃从女人指尖灵火穿过，但并没能熄灭那看似微不足道的火苗，反倒像是助长了她的灵力一般，将小小一簇的火苗瞬间鼓吹成了炽热的一团。

　　“看来你的心境也受到污染了呢，青龙。”朱雀眯眼轻笑，她将火焰收束并不打算继续攻击，因为两人之间的胜负早已定夺。

　　朱雀的火焰属于南明离火，对于邪祟有着毁灭性的破坏力，甚至还能将其吸收转为自己的能量。而如今青龙心境受了柳笙的污染，等同于是大部分的招术都对她无效。

　　虽说使用仅剩的几招再加力量上的差距，青龙不一定会输给朱雀，但他还有其他任务在身，若是在这里和朱雀拼个你死我活，灵力尽散，那他的目标又得迟好久才能达成了。

　　遂男人低笑一声，后撤了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算是表达了自己避战的意愿，最后他身形一闪便消散在了腾然而起的风中。

　　朱雀见状也不急于去追，只是垂眸看向了不远处仍在战斗中的少年们。

　　短短几分钟的角逐，三人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而秦梧更是肉身到达极限，连步伐都显得摇摇晃晃。

　　随着佟小雨自下而上的大剑挑击，灵魂都支离破碎的少年终于因失误而踉跄了步伐，与此同时骆云影的镰刀从侧边飞速切至，将他手中的五灵剑用力勾了出去。

　　剑柄在脱手的瞬间，被怨灵夺舍的少年似乎还打算挣扎，他爆出体内仅剩的灵力试图造物，只可惜那力量弱的连黄豆大小的武器都凝聚不出来，他已经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见佟小雨的大剑横在半空，还未落地的骆云影倏然踩着她剑身凭空跃起，而后一把攥住秦梧的衣襟，踏着他肩膀将他踩倒在地。

　　“给我从他身体里滚出去——！！”随着他喉间歇斯底里的咆哮，炽热人火自两人身侧爆燃而起，直冲少年体内的灵力将那些怨鬼从秦梧体内逼出，刹那间漆黑煞气遮天蔽日，狂风尖啸卷起尘沙漫天飞舞。

　　而此刻少年幻境中的画面终于破碎，失去了指甲的五指紧紧扣着落满鲜血的长剑，刽子手就倒在他的脚边，满地百姓的尸体血流成河，无数残肢随着如黑泥般涌动的血液不断翻滚，引导着秦梧的步伐走向那瘫坐在地的县令面前。

　　他手起刀落，在县令凄厉变调的惨叫声中，血污大片溅落少年本该光洁的面颊，染红了他眼底的色彩，与此同时那些含恨而死的冤魂从县令肿胀的腹部破洞而出，如终于解开了这千百年来的枷锁，向着天际四散而去。

　　然后画面出现缝隙，秦梧从破碎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脸担忧望着他的佟小雨，那柄五灵剑就落在他的脚边，剑身倒映着秦梧脸上混淆成一片的泪与血水。

　　“我好害怕……”他如呓语一般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已经透支的身体让他使不上一点力气，但那种自皮肉延伸开来，牵扯着他五脏六腑都在一起绞痛的绝望感让他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那是秦梧第一次如此崩溃，被人生生拔光指甲的疼痛是清晰的，而那些直入他灵魂深处的，来自于冤魂们的悲哀也是无比真切的，遂恐惧，同情与难以遏制的悲伤杂糅作了一团，让小少年顾不及自己的颜面，只跪伏在地上抱着佟小雨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哭。

　　“乖啊，乖啊……”小姑娘心疼地揉着秦梧的脑袋，指尖轻拍他的背脊，直到情绪崩溃的少年在她怀中逐渐平稳了呼吸，这才发现对方已经昏迷了过去，看样子是真的到达了极限。

　　而此时清理完了怨鬼的骆云影才堪堪回到原处，他将视线看向秦梧手背上逐渐发黑的印记，总觉得……今天的怨鬼夺舍，可能只不过青龙万千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那之后秦梧又被送去医院躺平，而那片因战斗而被破坏得稀碎的草坪也被基地的工作人员隔离起来进行维修。

　　唯一幸运的是被群鬼夺舍后的秦梧在精神控制方面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他不仅仅是在那时候震晕了所有人，甚至还抹消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大草坪被破坏完全是因为地震，这也省得几人为如何善后而烦恼。

　　只不过经他们这么一闹，本来寄居在基地下的怨鬼统统跑了出来，这下子要够附近的捉鬼师们忙活好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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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因白天发生地震而感到惴惴不安的女生们坐在宿舍的床边，打算睡前再聊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怨鬼的影响，她们在昏迷中都做了相同的梦，被县令吃掉的鬼魂扼着她们的喉咙，叫嚣着“别踩在我身上”这样古怪的咒骂。

　　“你们说，这里的地基这么高，会不会以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啊……”这种情况下很难不让人乱想，遂在其中某个女生提出如此猜测后，众人纷纷惨白了脸色。

　　“你别乱说啊，好可怕……”

　　“但是我们都做了一样的梦啊……”女孩子抿了唇瓣，把身体蜷缩进了被子，好像这样就能安全似的继续道，“其实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好像总有人在我耳边吹冷气，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啊，听你这么说，我认识一个以前也这儿军训的学姐，她也说过这基地闹鬼……”另一个女生神神叨叨地插话进来，边说又边忍不住地回头去看门口，有股明显害怕又忍不住想要探讨的勇猛劲，“出事的地方好像就是我们这栋楼的厕所。”

　　女生宿舍的厕所被修建在了一楼走廊的最里侧，因为宿舍楼没有开设后门的缘故，所以每一次住在靠近大门第一间的学生总要走很久的路，穿过狭长昏暗的过道才能到达洗手间。

　　厕所里一共安排了八个隔间，均为蹲坑，而左边那排的第三个隔间从她们军训开始就一直被人锁上，根本打不开来。

　　最早关于这隔间的故事也是好多年前在这边军训的学姐提到的。

　　说是当时在军训结束准备回去的当天，有个女生上厕所时不慎跌倒，脑袋磕到了破碎的砖块上，当时就因大出血直接昏迷，不省人事。

　　那时候同学与老师四处找了她很久，其中也包括这间厕所，但由于昏迷中的她没能回应呼唤，最后就这么被忽视掉了。

　　更可惜的是，她临出发前还与同班同学提过，自己想和隔壁班的闺蜜坐一辆车，而被放鸽子的闺蜜也以为她只是因为自己的班主任不允许她换车才没有过来，再加上当时学校包办的大巴司机一直在催，众人也没有多想就这么丢下她直接回了程。

　　这个女生正好是那一年最后一批来基地军训的学生，而那之后又碰巧旅游淡季，宿舍楼无人居住，清洁工甚至也因为偷懒没有检查过这里，以至于当女生的尸体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一直无人问津，直到来年的六月份，新一批来这里训练的学生嗅到了厕所里传来的臭味……

　　等到隔间门被打开的时候，她的尸体都被老鼠啃得差不多了，更不要说那些寄居在里面的蛆虫。

　　“自那以后厕所左排第三个隔间就再也打不开了，如果硬是用蛮力撬开，听说会看到很多恐怖的东西……”女生说到这里时，“咕咚”吞了口唾沫，似乎是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睡，睡觉吧……”随着夜晚已深，诡秘的气氛压下，听故事的女生中有人小声地提议。

　　一时之间大家纷纷点头钻进了被窝，只希望今晚听到的东西不会成为她们睡梦中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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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的时候，有个女生在耳边蚊虫嘈杂的“嗡嗡”声中被吵醒。

　　这般堪称于噪音的声响让她烦躁地抓了抓手背，又惊觉自己放在被子外的胳膊居然被咬了七八个蚊子包。

　　然而比瘙痒更让她懊恼的是自充盈膀胱传来的酸胀感。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听到的鬼故事，让女生因恐惧而抖了抖身子。但想着故事终究是假的，她总不能因为害怕而在同学面前尿床吧？

　　遂最后为了脸皮，女生只得鼓起勇气下了床，踏着有些发凉的军训布鞋走向了长廊尽头的厕所。

　　但没想她前脚刚离开寝室，忽的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竟把她身后的房门给“呯”的一声关上了，没有带钥匙的女生被彻底隔离在了走廊外，简直是有什么“东西”在逼着她去上厕所……

　　“算了，等会儿敲门让她们帮我开吧……”她口中哆嗦着嘟囔了一句，赶紧小步跑去了厕所，想着速战速决。

　　早已过了熄灯的点，走廊里没有开灯，女生只能借着稀疏的月光看清前方狭长的道路。

　　厕所橙黄色的灯火从走廊的侧边投照在地面，拉出斜长的一条光影，时不时能看到几个黑色的小点在光里窜动，看上去是厕所里飞舞着蚊虫的影子。

　　寒风吹得女生瑟瑟发抖，她缩了缩脖子，头皮发麻地加快了脚步，但没想她都已经到了能够看到厕所第一扇隔间大门的距离时，地面上大门投射的光影忽然闪烁了个人形的轮廓出来，又在零点几秒的缝隙间消失不见。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就像是电影画面里掉了这一帧也察觉不出什么端倪的程度，但她依然清晰地看到了。

　　是其他在上厕所的学生吗？可影子也闪得太不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