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倒立02 ...
-
骆云影的故事讲完了，整个礼堂一片寂静，连外头风吹草动的声响都无比清晰。
“所以，我白天能察觉到鬼的存在却看不见它，是因为那家伙……”秦梧说到这里的时候吞了口唾沫，又顺着骆云影视线的方向幽幽往礼堂的大门底下看去。
已经破碎的门板处能看到外头落了月光的走廊，可明明无人站在那里，大门底下的缝隙却是漆黑一片，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
秦梧重新亮起眸中的金色，这种连阴阳眼也看不到的鬼魂略有特殊，但也不算难办。
婴儿能够看到成年人所看不到的魂体，那是因为它们眼中的世界完全颠倒。
小少年撑着地面缓缓倒立起了身子，校服下滑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腹部，而此刻在他视野中本末倒置的世界，有一以头着地的怨鬼正缓缓显露了身形。
比起白天秦梧看到的那个，眼前的魂体更像是男性，不，更准确的说，秦梧看到的确实是同一只鬼，只不过它并不是某个死人的怨念所化，而是一群人的怨念。
“解决它的方法比较特殊。”身旁捉鬼小百科淡定的声线忽的传来。
秦梧才翻身站回地面，就见骆云影默默地踩上了礼堂的长凳，旋即扬起下颚对他吹了声口哨，“站上来，游戏开始了。”
不同于其他可以强行消灭的魂体，像这般无数人的怨念而凝聚出来的怨鬼，最好解决的办法是平复它们心中的怒火，譬如……完成那个鬼故事中你找我藏的游戏。
咚，咚，咚……
因怨气太过于混乱而不断改变着外貌的怨鬼，唯有头朝下、脚朝上往前蹦跳的动作不曾变化。而随着它每一步的跳动，那双没有支撑的双腿就会像去掉了骨头的烂肉前后甩动，无比恐怖。
秦梧站在礼堂中央的椅子上，因紧张感而滚动着喉结。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游戏中Boss的必杀，不管主角的血条有多厚，只要中了招就必死无疑。
他眼睁睁看着怨鬼从最前排的椅子慢慢地检查过去，然后第二排，第三排，那“咚咚”的脑袋撞击地面的声响在礼堂不断传出回声，让秦梧夹杂在中间的心跳也在耳边逐渐放大。
但活人与死物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冷冰冰不会动弹的空桌椅和会呼吸还有体温的少年，明显的对比让怨鬼在经过秦梧的那张座椅时忽然停下了动作。
它发了紫的双腿就停驻在男孩子的眼前，吓得他额头冷汗涔涔，而骆云影居然在一旁打趣地看着，好像根本不紧张秦梧要是被发现了会发生什么。
“……”小少年深吸一口气努力屏住呼吸，想着只要熬过这一分钟就能蒙混过关，却没想怨鬼居然就待在他的眼前一动不动，好像吃准了这里会有它想找的目标。
啪。
一双惨白带着残缺的灰色手掌忽然拍上了秦梧脚下椅子的边缘，头朝下的姿势让怨鬼的双手不得不手心朝上，而这般扭曲的姿态更加剧了秦梧心中的恐惧。
他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低呼出声。
而此时怨鬼的手就在他的椅子上胡乱拍打着，逼得小少年像个深夜潜入别人家里还要偷玩跳舞机的精神病，不断地在旁边与自己的椅子上踮着脚更换位置，以躲避对方的搜索。
“噗。”
他正躲得欲哭无泪，耳旁却传来骆云影毫不留情的一声嘲笑，看样子此情此景让他感觉非常有趣。
秦梧气得要死要活，但正想着自己没法发作时，眼前的怨鬼忽然调转了方向，朝发出声响的骆云影跳了过去。
这次轮到秦梧偷笑了，他朝骆云影吐了舌头，刚准备看场好戏，却倏然见到对方玩味挑眉，而后扯开嘴角恶劣一笑。那副兴奋到好像跃跃欲试的表情让秦梧陡然一惊，恍惚间回想起了当时在美食街的那个地下车库里，被他强行喂血而发狂的生鬼。
而这一刻骆云影想要表达的是，他不想做那个愿意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怨鬼摸在椅子边缘的手掌被少年一脚踏住，炽热的人火顿时烧得那东西发出凄厉的惨叫，“真可惜，不管玩什么游戏我都不喜欢当弱者啊？”
捉迷藏他喜欢当猫，老鹰捉小鸡他就要当猎鹰，就连123木头人他也要当鬼。毕竟骆云影所享受的根本不是游戏，而是猎杀弱者的过程。
“可你不是说要消灭它就得……”
“你还真听话呢，秦梧，”锁链从掌心的空间符被少年抽出，他指尖把玩着那条对秦梧来说有千斤重的神器，任月光打落在他肩头泛开一片涟漪，旋即用与之美貌截然不同的恶劣笑靥，一字一句地开口道，“那他妈是老子逗你玩儿的。”
怨鬼的消除方式确实如他所说，只要在捉迷藏中不被发现就可以平息它的怒火，但【规则】对骆云影而言，比起“遵守”，他更喜欢“打破”的感觉。
下一秒，锁链陡然出击在空气中摩擦出“哗啦啦”的急音，随着怨鬼双腿被之纠缠，少年手腕猛一发力，竟愣是将那个头朝下的家伙给颠倒了过来！
当规则被打破，怨鬼骤然张大了嘴巴，无数怨魂因暴动而从它体内四下逃出，竟活生生将怨鬼的躯壳给扯了个四分五裂。而那些无处可去的怨气在离开载体后也失去了方向，便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整个礼堂里到处乱窜。
“五灵剑。”秦梧正看得目瞪口呆，一旁骆云影的声线却轻巧地提点了他一句。
小少年马上意会这是对方给自己创造的特训机会，遂赶紧听话地拿出武器，颤悠悠地挥起了那把对他来说还是过于沉重的五灵剑。
刹那间灵力催化剑气掀动了风浪，即使秦梧挥剑的姿势就像峨眉山上和人抢香蕉的猴子，但无疑五灵剑的威慑力不容小觑，四处流窜的怨鬼很快就在无差别攻击的剑气中消散，只余风声猎猎凌乱了两个少年的发丝。
待风平浪静之后，骆云影才淡淡道，“也算是有点进步。”
……
今夜月光明媚，尤其在驱鬼成功之后，本来遮挡月亮的阴云逐渐散去，将学校隐秘的角落全全照亮。
两个人从围墙麻溜地翻了出去，已经渐渐习惯了因捉鬼而总是贼溜溜的必要操作。
“哎，今晚这么一忙活，又得少看两集电视剧。”秦梧双手背在脑后，因使用五灵剑而泛红的虎口仍在微微抽痛，但这并不影响他打算继续自己的捉鬼事业。
骆云影就走在他的身后，懒得跟秦梧多废话什么，只是刚欲和他分道扬镳，倏然一道寒意自背后袭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在空中捉了一把——
是用灵力汇聚而成的风刃，刀锋的边缘并不清晰可触感却无比的锋利。
骆云影只是随手一抓，此刻已经感到掌心疼痛异常，就连指腹也被切割开一道小口，血液顺着逐渐消散的风刃滴落在地。
本该毫无波澜的眸子忽然凛冽了色彩，他将视线幽幽看向不远处的樟树之下——
青色中长发的漂亮男人双手插兜，正站在月光与枝条的斑驳光影之间冲他勾唇微笑，眼底满是挑衅意味。
但很显然，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
“骆云影，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大夏天的，是要做慈善喂蚊子吗？”走在前方的少年见他没有跟上，忽的停下脚步对他挥了挥手。
骆云影抿唇，此刻再回头去看，青龙早已不见了身影，而他也清晰地发现，在秦梧的手背之上，正有【恶鬼】所留下的记号。
即将损坏的路灯在报修过后也无人处理，在街边闪烁着黯淡的灯光。
骆云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太正常，本该直接与秦梧分开回家的他，此刻居然会选择与他同行一段距离。
虽然唯一不变的是，除却在捉鬼的时候，他们两人走在一起总是无言居多，谁都不愿意去当那个主动找话题的人，毕竟一个怕热脸贴冷屁股，一个根本没有贴的想法。
不过好在这种时候总会出现第三个家伙。
就在两人侧边的围墙上，有人在高处的阴影被月光投落下来，他那无法被忽视掉的强烈灵力在顷刻间就吸引了少年们的注意。
“哟，又见面了，两位。”半蹲在墙上的西装男人冲他们笑眯眯地招了招手，随后一个起身便从几米多高的地方轻巧落地，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玄武，你怎么在这？”虽说对方出场的频率确实不低，但每次都是有鬼发难才会名正言顺的出现，很少会在这般风平浪静的时候。
而比起满脸困惑的秦梧，骆云影似乎还记恨着之前这家伙对他强制使用精神控制的事儿，遂此刻只不悦地撇过脸去，连视线都不惜得与他对上。
玄武见状只觉得他孩子气，但也没打算揶揄他更多，只是淡淡笑道，“循到了旧友的气息便追踪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半路又感受到其他令人不安的怨气。”
他说到这里时，脚步停驻了在秦梧的面前，而后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背。
像是要审视什么不祥之物一般，玄武那双高阶的阴阳眼略微收敛了瞳孔，但也仅仅只是三秒钟的迟疑，他便松开了一脸茫然的秦梧，悠哉道，“你好像被不得了的家伙给下了诅咒啊。”
小少年闻言微愣，想起了那日黄袍大叔同他说过的话，那会儿自己还不打算当一回事，可现在听玄武这么一说，他难免有些心慌。
似乎是看出了秦梧的眼神要说什么，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几乎不需要读心便淡淡笑道，“看我也没用啊。你们人类不是有过古话么，解铃还须系铃人，给你做记号的人必定对你心存怨恨，如果没有他本人来解，恐怕你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挣脱咯。”
“我的意志？”秦梧挑眉，让青龙亲自给他解开诅咒这种事，他根本不带考虑。
“相信你自己。”玄武说这话时眼底笑意不减，看来完全不担心将来有一天，这份来自于他同类的诅咒会对眼前的少年造成伤害。
当然，更确切地说……他相信秦梧能够打败诅咒，毕竟他灵魂里的坚韧还留有他故人的影子。
对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三个人就应该分道扬镳了，可男人回眸一看，骆云影竟然还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他的侧脸，那副炸毛小猫的样子让他没忍失笑。
“真小气啊……”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骆云影愈加不悦地注目下轻笑道，“这样，我教你抵抗精神控制的方法，这次就原谅我吧，如何？”
到底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油条，玄武哄小孩的方法是真有一手。当听说玄武可以教会自己抵抗精神控制，骆云影的眼底瞬间亮起了光，只有自尊心让他还带着几分倔强在里头，不过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深夜的公园里没有行人，这里是目前最适合训练的地方。
就像当初教会秦梧一样，穿着西装的男人优雅靠坐在石桌旁，对着眼前两个学生笑道，“那么，在学会抵抗之前，麻烦先切身感受一下咯？”
玄武说罢，连给少年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墨镜便被他用食指往上一推，随着高阶阴阳眼泛开的刺目色彩，耳边炸开尖锐的金属音，如压强一般不容人抵抗的力量在两人体内瞬间弥漫，逼得秦梧直接趴倒在了地上，惊呼着，“你怎么不讲武德啊，太突然了吧……！！”
他的腰好像都闪了……
就连一旁的骆云影也只是勉强站在了原地，但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无法抗拒的压力正在试图强行休眠他的五感。
上一次他成功抵御了玄武，完全是因为自己正处于战斗状态，身体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极限地为抵御控制而做出反应，如果那天和现在一样处于松散状态的话，很可能他已经彻底眩晕过去了。
“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在认真地教你们学习啊。”玄武笑眯眯地回应了两个小家伙的怒视，显然伤心是假，开心是真。
很快两人身上的压迫感随着玄武精神控制的停止而消失，而男人亦转了话锋，“假设你们都拥有足够的灵力，当面对会使用精神控制的对手时，你们会把灵力集中在哪个部位用来防御呢？”
“眼睛吧……？毕竟只要一对视就会被控制。”秦梧揉着生疼的腰杆站起了身。
而一旁骆云影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所面对的状况，他只记得最疼的就是脑袋，但在玄武解答之前，他并不打算表达自己的观点。
“然而答案是耳朵，你们的听力。”
就像人类世界的催眠术，不管是摇晃着的挂表，亦或是半透明的水晶球，这些实物其实影响的都是人类的视觉，而真正造成催眠效果的往往是耳边滴滴答答的节拍，以及催眠师带有诱导性的低语。
经玄武如此一点拨，秦梧终是反应过来，似乎每次在被精神控制之前，他总能听到类似撞针敲击钟面的金属音，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鸣，而这实际上不过是玄武用来引导他感官失效的“催眠”提示。
这也是为何他无需眼神对视就能直接将人拉入精神控制的关键原因。
“设想一下，即使你已经被催眠成功而陷入沉睡，可把你的耳朵堵住，接收不到任何的指令，那催眠术是否还对你有效？”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豁然开朗，不过秦梧还是忍不住要耍小聪明似的问道，“那如果遇到戴耳机的人呢，不就能破解了吗？”
“有道理，你可以试一下不用灵力而是用实物来堵住耳朵。”玄武闻言轻笑，明明听上去是在认同少年的观点，但那双倏然凛冽起来的眸子却透露着无比明显的信息——
他会用精神控制界天花板的实力来告诉你，就算是聋子，也得在他的力量下屈服。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倒立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