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03、文化周05

　　幕布合上，场景随着剧情继续变动。

　　【蛇杖拥有毁天灭地甚至召唤亡灵的强大力量，法老王自然不愿将蛇杖拱手相让。而谣言仍然在村民之间散播，当瘟疫开始爆发，那些病死的人如怪物一般复活的时候，暴动的村民们终于忍无可忍，他们不顾阻拦地突破神殿的防线，联动那些早就对法老王失去信任的士兵，用大火焚烧神殿的大门，欲要将法老王血祭给上天来阻止这场灾难。】

　　周芸所念的旁白结束，至此就是话剧的最后一段。

　　在这里是法老王与大祭司的最终决战，也是最让钟月茹他们担心的环节。

　　大祭司的温柔人设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欺骗女主的伪装，他根本就是个天生坏到骨子里的混蛋。

　　而在所有人眼中都属于三好少年的秦梧，虽然能胜任前半部分的戏份，但后头要他忽然变成无恶不赦的坏人，确实挑战性太高。

　　“你到底行不行啊，反正我又演村民又演士兵还要演僵尸，也不在乎多个角色，要不这个坏人版本的大祭司我给你演了吧！”早就想做一回主角却奈何是配角命的汤嘉维正在苍蝇搓手。

　　秦梧：“……用不着你担心，我演得好。”

　　……

　　幕布最后一次被拉开，背景屏幕跳转成了火海。

　　元宝一脸要死要活地在神殿的中央走来走去，而法老王却自顾自地把玩着那把道具蛇杖，似乎在掂量它和其他武器的手感哪里不一样。

　　“法老王！暴动的村民们冲进来了！”穿着纸壳子铠甲的士兵长汤嘉维在舞台边缘哀嚎了一声，然后扯掉纸壳子立马进入了村民的角色，他带着一群村民怒吼着“杀呀”，冲向了舞台中央的两人。

　　小姑娘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了面庞，表达恐惧之余却是试图掩盖嘴角忍不住翘起的笑意。

　　背景音乐跳转成极度紧张的节奏，与此同时舞台侧边少年的身影如疾风般出现，他手中长剑挥动，伴随剑光音效，几个村民已是应声倒地。

　　“祭司大人！”元宝兴奋地呼唤男二的名字，眼底泪光闪烁，“我就知道您不会放弃我们的……”

　　饰演大祭司的秦梧没有说话，兜帽掩盖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上扬着的唇角，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捉摸不透。

　　他的声音如沐春风般的温柔，“我说过的，只要你有危险，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出现。”

　　他话音落下时，现场有了诡异的安静，直到元宝偷偷掐了一把骆云影的虎口，少年才如梦初醒似的开口，“……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现在村民暴动，神殿被烧，唯一解决祸端的方法就是把蛇杖交给我，让我来驱除污秽之力。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到底还有什么不信任我的呢。”

　　一个是坐在高高皇椅之上的王，一个是屹立在凡人之间抬头仰视他的祭祀。

　　秦梧的声线太有感染力，在表达尊敬的同时，那种不被法老王信任的委屈夹杂在略微起伏的语调间，让底下沉溺于他演技的观众都忍不住叫喊起来：

　　“法老王！他是来帮你的，快把蛇杖给他吧！”

　　“对啊，信任他吧！”

　　这样的发展属实让班级的同学有些意外，但现在临时把大祭司改成好人，然后三个人一起得救的好结局已经明显来不及了，钟月茹只能绝望地寄希望于秦梧的那句“看我表演就行”。

　　“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骆云影手中的道具蛇杖被元宝一把夺走，在古埃及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与爱情之间，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己与法老王的未来，“有你在的世界，才是我想要的世界。”

　　“你……！”骆云影嘴巴张了张，歪打正着又中了句台词，不过这里他想表达的是，元宝抢得太突然了，道具蛇杖好像折了道裂口……

　　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元宝将蛇杖交到秦梧的手中，学着剧中的女主坚定道，“请您一定要帮助我们。”

　　蛇杖被秦梧接过的时候，少年轻轻弯起了眉眼，他说她是“乖孩子”，那副温柔的模样亦如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可就在元宝以为对方的戏份要停止于此时，秦梧却倏然咧开嘴角，他眼底高光泯灭，原先温柔的情绪在一瞬间被冷冽代替，尔后用几乎只有她一人才能听到的声线讥诮道，“我喜欢你的顺从。”

　　“……！”明知道是演戏，但被秦梧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元宝竟感到了让她双腿都发软的恐惧。

　　而在他身后没能见到这一面的观众，只是单单听着秦梧麦克风里暧昧的夸奖，便单纯地沦陷在他清朗柔和的嗓音里了。

　　“天啊，大祭司真的好温柔……”

　　他们还在为大祭司的付出而感动，幕后没看到刚才画面的同学们也紧张地握紧了拳，生怕秦梧表演不好接下来那个至关重要的转折。

　　只不过……

　　背景音乐诡异地切换，少年亦伸手取下了他的兜帽，露出那头在聚光灯下略显灿金色的短发。

　　蛇杖在他掌心旋转了两圈，随着那张白符被点燃的故伎重施，耀目的火光在短暂照亮了观众席的前排后，那些刚才应该“死去”的村民忽然像僵尸一般扭曲着身体复活，站在秦梧的身后发出沙哑的悲鸣。

　　当然这是因为汤嘉维演僵尸太激动，不小心踩断了他人字凉鞋的拖带，等下估计得用脚趾头夹着鞋底板下台了……

　　“这是什么意思？”完全不记得剧情发展的骆云影蹙起了眉头，第三次幸运地歪打正着了台词。

　　秦梧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只是兀自低眸，“法老王，您的蛇杖使用起来可真是顺手啊。那么接下来……”

　　自带灵力的少年掀起风浪凌乱了他额前的乱发，披风在他身后胡乱摇曳飒飒作响，那双刚才还漾着柔和水波的眸子倏然眯起，宛若淬炼过烈火的碎玉，闪烁着傲慢与漫无边际的狂气。

　　他绽开无比灿烂却戏谑到堪称混蛋都不为过的恶劣笑容，“准备好迎接这世上最伟大的不忠了么？”

　　聚光灯笼罩在少年的身上，他高傲的神态宛若势在必得的猎手，在黑暗中等待着自以为猛兽的猎物靠近。那般瞬间展开的凛冽的气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秦梧过于可爱的娃娃脸或许并不适配这样的反派，但当他眸中恶意燃起的那一刻，居然让人感受到了“可恶”这样的情绪……

　　“哦哦哦哦哦，他和之前那个大祭司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天呐，这个转场变成大坏蛋的气质真是绝了！”

　　台下的观众们在为秦梧的演技而惊呼，幕后的同学们也“哦哦哦”的惊叫成一片，没想到秦梧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唯有台上还坐在皇椅上的骆云影，他饶有兴趣地挑了眉毛，看着台阶下的少年从喉间挤出声颇感兴趣的，“哦？”

　　剧情台词一概不知的法老王在此刻终于有了进入状态的趋势，毕竟打戏他熟。

　　在这里忍辱负重地坐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理所当然地揍秦梧一顿？

　　“哎？”还在舞台上发呆的元宝被骆云影胳膊轻轻一拦，往后退了两步。

　　少年目中无人地抬手，从一旁武器架上抽出把还算趁手的长剑，虽说都是道具，不过用来捶秦梧手中那把都裂了缝的蛇杖应当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骆云影倏然凛冽起眸色，与刚才那副好像随时都能睡着的神情已经截然不同，他握着长剑的手背凸起些许青筋，让秦梧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杀气。

　　不是吧，这家伙来真的？

　　电光石火之间骆云影已然出手，长剑自他指尖划出半月残红，那柄刀刃都没开的剑尖撕开风流，竟一下切断了秦梧耳边几缕碎发，把他惊得连连后退。

　　“喂，这里的剧情可是你要输给我的，别这么激进。”小少年压低着声音向对方发出警告，试图阻止他逐渐亢奋的心情。

　　可骆云影哪里会听他的话，尤其是一进入战斗状态的他，简直就是头发狂的兽，眼底满是戏谑与凶光，咄咄逼人的杀意分外怖人。

　　长剑落下时秦梧下意识地用蛇杖去挡，也不知道是不是骆云影强迫他的特训有了点效果，骆云影的攻击他竟七七八八全数挡了下来，只不过喘气得有些厉害，显然对方随意的一挥却需要他用尽全力。

　　这场本该由电子屏的光效加音响的特效音来组成的魔法之战，不知为何忽然就变成了两个男主角的近战。

　　挥舞的长剑与蛇杖，铁器相抵时铿锵的碰撞声响，都足以让对这场舞台剧不感兴趣的男生看直了眼睛。

　　当——

　　最后向着秦梧面门劈去的那一剑又被蛇杖挡住，那种在自己眼中从来都是废物的家伙却能接住他所有攻击的现实，让骆云影不爽到了极致。

　　偏偏秦梧还贯彻了演员的道义，见骆云影拿他没有办法，竟还眯起眸子恶劣笑道，“法老王，您就这点能耐吗？”

　　我靠。他还挑衅他？！

　　骆云影试图收剑，但过于奇怪的手感让他下意识瞥了眼秦梧的蛇杖，这才发现他刚才那一剑劈得力道太大，两个劣质武器竟从蛇杖的裂缝处卡在了一起，互相纠缠着难舍难分。

　　“……”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砍一个防的姿势在台上站了整整一分钟之久，让后台看清一切发展的钟月茹着急得都想上厕所。

　　现在要是把武器强行分开，肯定两把都得断，到时候尴尬的程度估计是自断他们在高中之后两年里的择偶权了。

　　而就在秦梧试图用最小伤害的方法将武器分开时，对面的骆云影却忽然猛一发力，小少年头上的呆毛一翘，顿感危机来临，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本能让他松开了蛇杖往后跳了好几步。

　　下一秒，纠缠着的武器被人猛地踹开而脱手，骆云影长腿还没落地，又顺着惯性侧身用另一腿踢击秦梧，好在那家伙提前感知到了危险，已经闪到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外。

　　“你这家伙，穿成这样还这么灵活啊！”小少年被逼得节节败退，但意外的是，骆云影到现在还没揍到他。

　　当最后一拳也落了空的时候，骆云影难得有些气恼，灵力在他的手中凝聚成狂乱的漩涡，在观众眼中不知从何出现的锁链被少年重重一鞭挥打在地面，吓得校长都青了脸色。

　　“哇塞，这到底是变魔术还是特效啊，真的是肉眼可见的震撼……”

　　“还好坚持到最后一个节目了，太精彩了……”

　　武器被骆云影打飞，而对方的攻击范围因为锁链而无限扩大，秦梧在舞台的角落无处可躲，对方只轻松一缠，他就这么被捆着单条胳膊扯到了骆云影的面前。

　　秦梧：“……意思意思得了啊，这里按照剧本，法老王是要受重伤的。你也不想大家的努力都毁掉吧？”

　　“可老子看到你这张脸就来火。”

　　两个人都在从牙齿缝里聊天，显然还是顾及了点班级荣誉。见骆云影有考虑让步的意思，秦梧便意会地“嘿嘿”一笑，“我会给你个台阶下的，法老王。”

　　他说完，灵力在他手心汇聚成小小的一点，然后那些小点越来越多，直到他一把都快抓不住的数量时，秦梧忽然抬起那只没被捆住的手——

　　被凝固成黄豆大小的灵力像雨点似的被砸向骆云影的面前，少年随意一个闪身就轻松躲了过去，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这些暗器并不是普通的道具，而是由灵力汇聚而成的东西时，他的瞳孔有些错愕地缩了缩。

　　这是……造物？可没有造物者天赋的人怎么可能会使用造物？

　　仅仅一秒钟的失神，秦梧已然挣脱了他的锁链。向后倾倒的惯性迫使他倒翻了身体，但很快小少年灵活地用双手撑地，以倒立的姿势顺势抬脚踢向对方，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身位，在他脚踝上悬挂着的金环亦在半空中发出丁零当啷的清响。

　　在完美的后空翻后，秦梧安然落地，与此同时场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像是在夸赞他们这场无懈可击的精彩打戏。

　　“太棒了——没想到高中生也能演出这么棒的舞台剧！”

　　人们的欢呼声与后台同学们蹦蹦跳跳的样子示意着舞台剧最精彩的一段完美落幕，并且在骆云影忽然恼火地想要暴揍秦梧时，抬眸却看到了幕布底下钟月茹举着的那块写字板。

　　“拜托你了，就配合一下，倒下吧……”小姑娘欲哭无泪地举着那块牌子已经有了十分钟之久，只可惜在被秦梧偷袭之后，骆云影才刚刚看到上头写的东西。

　　观众们灼热的眼神与幕后同学们希冀的目光，甚至连早就在他脚边装死的汤嘉维都可怜巴巴地睁着双眼睛看着他，让骆云影难得因头疼而皱了眉毛。

　　最后他以假到不能再假的声音“啊”了一声，缓缓躺平在了地上。

　　算了，摆烂，他要睡了。

　　故事的最后，作为女主的元宝从地上抱起法老王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又用无比受伤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终于得偿所愿却也被法老王打到奄奄一息的大祭司，哭泣道：

　　“为什么我们三个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

　　背景音乐在元宝台词说完后响起，自动的幕布从两边拉上，这场由二十多个同学组成，却大家愣是各演各的，尴尬与精彩并存的舞台剧算是彻底落幕。

　　台下传来如雷的掌声，幕布后的钟月茹抱着秦梧喜极而泣，“多亏了你们，这次的表演算是大成功了……”

　　“秦梧，想不到啊，你演反派也那么像，看得我拳头都硬了。”汤嘉维在他肩膀上重重来了一拳，但与其说是男人表达友谊的方式，秦梧更觉得这是他对自己主角之位的嫉妒……

　　大家都在后台休息的时候，主持人走上讲台开始复盘所有班级的演出，在见到一脸不爽打算去更衣室换衣服的骆云影时，钟月茹同他有些怅然地笑笑，“辛苦你了，还好今天反响不错，不过还是有点担忧我们班的风评……”

　　被人这么一说，虽然责怪的意味并不明显，但骆云影还是颤了颤呼吸，头疼道，“……抱歉，看到他那张脸我就来火。”

　　从更衣室出来，整个体育馆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

　　门口的落地镜反射着有些凌乱的现场，并且随着学生们的离开，有模糊的影子透过微弱的灯光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镜面，宛若黑暗中紧紧盯着人后背的双眼。

　　秦梧在离开体育馆后的没多久就折返了回去，因为那个留下来负责整理现场的班级里，有个他比较在意的人。

　　就在文化周开始前的那几天，他曾在镜子的画面里看到过关于那孩子未来的场景。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女孩子就是画面中的人，她会在几分钟后躺在凌乱的场地上，以被道具武器穿透头颅为原因而死去。

　　而这是秦梧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所阻止的事情。

　　……

　　临近春天的夜晚虽然寒冷，但不再飘雪。

　　元宝对着已经冻僵的双手轻轻呵了口暖气，刚准备快点回家，身后却忽然传来少年清冷的声线，“丸子头，停下。”

　　她茫然回头，正看见不远处路灯下的骆云影。灯光打亮了少年的发丝，他勾着唇角微微垂眸看着这里，竟有种电影镜头里男主女在片尾会面时的浪漫氛围。

　　只不过在元宝的少女心都要炸裂的时候，骆云影开口却是，“不想死的话，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