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贰》小新茶

1、除夕

　　除夕夜，辰王府张灯结彩的，好生热闹。

　　远处的人们在水榭中打着叶子牌，红红的灯笼倒影在湖中，水波荡漾下散成了一条条罗绮。

　　二二蹲在花园前，看着弟弟妹妹们放烟花。

　　辰王风流，无心政事，只爱风月，他娶了十多位姨娘，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开枝散叶，膝下儿女数不胜数，二二便是其中之一。

　　孩子太多，辰王也懒得取名，便用数字排了个号，按序号称呼。

　　二二是二姨娘的第二个孩子，故称为二二。

　　她在众兄弟姐妹中处在中间位置，过了年，堪堪十一岁。
　　姨娘和年纪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嫌她年纪小，不给她上牌桌，但她又不想和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玩，蹲在水榭前的台阶上发呆。

　　楼里楼外欢笑声此起彼伏，忽然间不只是那里传来了一句：“王爷和王妃回府了！”

　　二二抬头望去，提着灯笼的家丁们正从不远处的圆拱门中鱼贯而入。
　　跟着他们后面的穿着青衣的内官，长长的一支队伍，搬搬抬抬，将装饰精美的大盒小盒搬进府内，礼盒上，统统用金箔印了个特殊的印记。

　　她认得那个印记，大哥哥曾经和她说过，那是皇印，只有宫中的东西，才会用上这个印记。

　　辰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最受皇恩，时常会被赏赐各种珍贵的物件，带着这个印记的东西府里比比皆是。
　　二二也有一个，是大哥哥送她的玉佩。

　　想必是除夕宫宴，辰王携夫人与嫡子嫡女入宫参拜，陛下见了亲兄弟欢喜，又赏赐了不少东西。

　　见这动静，院子里头放烟花的小孩们早就停了下来，好奇地凑上去看热闹。

　　水榭中的打牌的人们听说王爷归来，立马掀起了一阵兵荒马乱。
　　他们急冲冲放下牌局，然后立刻整顿自己仪容后，尤其是姨娘们，耳环首饰都要看看是不是整齐地挂着，这才走下阁楼迎接。

　　一群人簇拥着上前，台阶上的二二被二姨娘一把拽起，拉到了最前面。

　　众人刚刚就位，就看见一袭红衣的辰王和王妃带着嫡子嫡女出现在拱门前。

　　辰王尚未到四十岁，生得英俊潇洒，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美目总是含笑三分，唇若点绛，天生就是一副风流多情皮相。

　　站在他身边的王妃曾是侯府千金，性子端庄沉静，她虽是正妃，却日夜与青灯古佛为伴，一年四季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就连后院事务，也全都教给自己及笄的长女处理。

　　若非除夕宫宴必须要王妃出息，她甚至都不想离开她的听雨阁。

　　嫡子嫡女性子都随了母亲，沉稳而内敛。

　　二二一眼就看到了从宫宴中回来的大哥哥，他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目光相触时二二正要和他打招呼，却被二姨娘一把按住，朝王爷王妃行礼。

　　虽是大冬天，辰王却摇着把折扇，笑眯眯地道：“起来吧，过节大家都开心些，不要过于拘谨。”

　　说着，身后的管家捧来个银盘，上面有着一个个装了碎银的小锦囊，辰王拿起锦囊，一人一个分给孩子们，“来来来，都来领红包了。”

　　见有红包，年纪小的孩子们立刻哄抢起来。

　　二姨娘也把二二往前推，示意她也到辰王面前去讨个脸。
　　可二二却自持年纪大，不愿意和弟弟妹妹们争，倔强地不肯动，等在后面，把二姨娘气得直咬牙。

　　辰王注意到了矜持地躲在角落里的她，便朝她招手：“二二，过来。”

　　他孩子多，压根分辨不清谁是谁，但是二二时常和辰王府世子黏在一起，辰王难得记住了她。

　　二二怯生生地走上前去，接住了辰王给的红包，因为脸熟，辰王直接在银盘里抓了一把就放在她手上，比其他小孩给的都要多。

　　“二二，新年快乐呀，岁岁平安。”

　　二二受宠若惊，忙捧着红包道：“谢谢父亲。”

　　辰王准备得面面俱到，保证每个孩子手上都有红包，一个人也没缺。

　　散完财后，辰王没有久留，笑着说让大家玩得开心后，便和王妃去听雨阁守岁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放烟花的继续放烟花，打牌的继续打牌。
　　二姨娘因为二女儿在王爷面前得了脸，正满面春风地和几个姨娘炫耀，惹得一众嫉妒的眼神。

　　满园的吵闹声中，二二拉着大哥沈韵玉，绕到了阁楼后方。

　　此地偏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二二眨着乌黑圆润的大眼睛，笑颜如花地看着沈韵玉：“哥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宫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沈韵玉比二二年长四岁，与府中的庶子庶女们不同，嫡出的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

　　多年前沈韵玉不小心落入湖中，是路过的二二用竹竿巧妙救了他一命。
　　沈韵玉十分感激，多年来一直照顾着二二。

　　久而久之，二二变得十分黏他，她平日内孤僻，不喜和人交往，唯独对沈韵玉展露笑颜。

　　同样的，也只有在二二面前，沈韵玉才会放下辰王世子的架子，“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还要时刻注意规矩，吃喝都不放心，就算宫中美食再多再好也不敢多尝，唯恐殿前失仪，还是回府中好，还有你在。”

　　听他这么说，二二连忙在袖子中掏出几块用油纸抱着的点心：“大哥哥，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如果在宫中没吃饱，就吃这个天天肚子。”

　　辰王他们去了国宴，剩下的人举行的家宴也好不丰盛，这糕点是请了外面酒楼里的厨子来做的，皮薄馅多，酥软美味，刚上桌就被抢光了，二二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抢到，自己舍不得吃，特地拿来给她的大哥哥。

　　沈韵玉见二二眼中闪烁着的光亮，忍不住感叹，他这个妹妹总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的总是会想着他，哪怕只是小小的几块点心。

　　这一番美意不好辜负，而且他是真的饿了，便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刚咬下去，他就知道果然二二给他留的东西不会差，“嗯，真的好吃！”

　　见他将三块点心吃完，二二心满意足，但是随机，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脸色沉了下去。

　　沈韵玉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问：“二二，怎么了？

　　她有些支支吾吾：“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她拿出自己刚刚得来的红包，递到沈韵玉手中：“大哥哥，这些钱你帮我保管着吧，不然，我娘又趁我睡着把它拿走给弟弟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