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何以默》衿衿小宇

2、醒悟

　　在暑假剩下的时间里，何之初和往常一样，每日泡在网吧里，没日没夜的打着游戏。
　　他对游戏并不是非常热爱，但他依旧愿意待在网吧，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逃避现实，逃避那个他一直孤独着的世界。
　　母亲的到来对他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又或许是他根本就猜到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对母亲的到来所抱有的期望越来越少，他觉得自己本就变成了一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在哪里休息，在哪里玩，去不去学校，并没有人在意。

　　这天，何之初一如既往的泡在网吧里，手指熟练的敲击着键盘。经常同他一起打游戏的王伟从后面猛的一下搂住他的脖子，何之初的身体受到重力向前倾了一下，但眼睛并没有离开屏幕，手指也在不停的敲打着。

　　“什么事”何之初悠悠的问，仿佛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哎呀，兄弟，就是最近手头又有点紧，你看能不能.....”说到这王伟故意不说下去，嬉皮笑脸的看着何之初。

　　“前两天你不就说没钱，怎么当时给的钱这么快就花完了？”何之初摘下耳机，转过来看着他。
　　“这...”王伟有些窘迫“这不是明天就开学了吗”
　　“你脑子抽了？想到去学校？”何之初一脸不可思议。

　　王伟和他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同级不同班。听王伟自己说，他初三那年是被他爸拿着棍子在一旁逼着他学习才考入这所高中。
　　而上了高中后，王伟玩性又再次爆发，加上高中离他家远，父母不在身边，王伟一次逃课两次逃课，最后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王伟高一那个班算是挺好的，里面都是一些热爱学习的好学生，但他是个例外，而他的班主任却有些虚荣，本来就看王伟不顺眼，觉得他拉班级后腿，还头痛该怎么治他，这倒好，他自己索性不来了，没有王伟的班级在年级成绩排名中超了三个班，这下班主任真庆幸王伟终于走了。
　　王伟与何之初不同，他是真心喜欢打游戏，但他的游戏梦早就在初三就被他爸用棍子打折了。好不容易再次打游戏，竟然还是在网吧。

　　“网吧不就是用来打游戏的吗”何之初曾经这样问过他。
　　“你不懂”王伟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我的梦想是有一个电竞房，在里面我可以专心致志的打，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而网吧我总觉得是小混混才会呆的地方。”
　　“那你自己现在不就是吗”何之初白了他一眼。
　　“哎”王伟长叹一声“堕落了，堕落了，想当年爷再怎么打游戏也不至于被人说混混，往事只能回味～”说着说着最后一句还唱起来了，何之初被他逗笑了。
　　今天的王伟突然想上学，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哎呀，其实是我爸要来看我了”王伟忍不住说到“我哪能自己脑抽了想去上学”
　　“那你和我还挺像，我也是我妈来的时候才准备好好收拾自己”
　　“但是这情况不一样啊！你妈见你不学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而我爸就不是了，他要是看见我一年都没怎么去上学不得把我打死。”王伟崩溃的捂脑袋。
　　“你怎么久不去上学，你那班主任不给你爸打电话啊”何之初想着不会王伟背后势力也挺大才导致他班主任不敢打电话吧
　　“哪有，那老头子巴不得我不去上学呢，平时他就看我不顺眼。不过，还得感谢他没有给我爸打过电话，不然，我早在一年前就残废了。”
　　王伟这一年来也都是在网吧过的，不过他没有钱，经济支持都是何之初给他的。何之初觉得他心直口快，本性不坏，和网吧里的其他混混不一样，也算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王伟刚开始收何之初的钱的时候，怎么都不要，还说自己人硬骨气硬，不接受施舍。可这句话马上就在两天后饿的不行的他自己击了个粉碎。
　　那时王伟接过何之初端来的面，狼吞虎咽的吃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被饿死”还说到自己以后会马上还何之初钱。可曾想自己无能，根本找不到工作，到头来自己钱没还上，又从何之初手里拿了一笔又一笔的钱。渐渐的，王伟自己也不提找工作的事了。
　　何之初拿起自己的手机“说吧，需要多少钱”
　　“就是这学期的学费”
　　王伟说了一个数目，何之初转给了他。
　　“不对，要是是学费的话，你爸不应该给你交吗？”
　　王伟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骗我爸说我在课余时间兼职，学费我自己能够交，所以我爸才兴冲冲的来看我”
　　“哎呦呦，自作孽，不可活啊”何之初摇摇头。
　　“不说了，开学前一天得去交学费，我先溜了，小初子保重”拍了何之初一下肩膀，王伟就从网吧走了。

　　何之初看着五花八门的电脑屏幕，里面的游戏英雄因为刚才自己说话的时间早已经死了好几次。一打开聊天框，不出所料全是在骂何之初的。
　　队友一共就五个人，除何之初外三个人都在骂他，何之初看着不停更新的消息，看来看去发现就只是三个人在骂，还有一个人。
　　何之初打开队友列表，发现战绩排在第一的那个人，一直处于在线状态，但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而且那人的头像是单纯的白，倒显得十分突出。
　　何之初突然来了兴趣，点开他的单独聊天框，脑筋一转，就想和他表演一场戏。
　　何之初:呜呜呜呜我真的好伤心，刚才肚子疼来得急，没关游戏就上厕所去了，结果他们都骂我呜呜呜....
　　对方无言
　　何之初:他们都一直在那骂我，我真的受不了了，还是你好，没有与那帮人同流合污
　　对方无言
　　何之初:就知道你是会心疼我的呜呜呜....
　　随机何之初又发了一连串流泪表情包
　　对方依旧无言
　　何之初有点扫兴，他看着聊天框上对方白色的头像，随机看见了对方的昵称“......”
　　六个点，算是省略号
　　“这昵称真让人无语”何之初撇撇嘴。
　　对方一直不回他，何之初也觉得没意思，看看时间快中午了，想起来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网吧里还没吃饭，便准备去买点东西。

　　“卧槽.....”离开了网吧昏暗的房间，外面刺眼的阳光使得何之初一时间睁不开眼，不禁蹦出了脏话。
　　他缓了一会，走进一家面馆，望着招牌上写的“牛肉面，清汤面，油泼面....”仔细看了好一会，就是提不起来什么胃口。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想起来了女人做的排骨汤。他从面馆走出去，想去临近的超市买原材料，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向其他方向走去了。
　　何之初的厨艺并不差，那是他从小随母亲一起学的。只不过后来随母亲不常见面，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懒得做。
　　看着眼前熟悉的便利店招牌，何之初走了进去。这是他上次随母亲来的便利店，他想从这里买和上次一样的食材。
　　每家便利店都大差不差，何之初绕了一大圈来到这，内心说服自己道是曾经来过，更加熟悉一些才来的，但自己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他来到买排骨的地方，故意大声问道“有人吗，给我来一块排骨”一个人急匆匆跑过来了，何之初用余光瞄了一下，发现并不是那个人。
　　“我不会挑，麻烦帮我选一块好一点的排骨”何之初对那人说到。随后自己的目光一直探寻着周围。
　　“好的好的”那人从下面挑了一块排骨，又觉得不对劲，问到“您只要一块排骨吗”

　　何之初回过神来，忙说到“随便要几块就行了”
　　那人笑道“您如果自己懒得挑的话，那边有成盒的排骨，直接拿就是了”
　　何之初看去，发现那边确实有成盒排骨，有些不好意思“好好好，谢谢你”说罢便尴尬的离开了。
　　拿到排骨后，何之初来到卖萝卜的地方，正准备挑萝卜，看到一家人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那边走去，何之初猛的一惊。
　　“说不定在那里”何之初喃喃自语道，拿起萝卜就排在了那一家人后面。
　　正是中午时分，前来买菜的人特别多，收银台那里排起了长长的队。
　　何之初被堵在后面，看不清收银员的长相，只能随着队伍缓缓移动。
　　终于等到，前面的人慢慢变少，何之初侧过身来看收银员的模样。收银员一直在低头扫货物，很少抬头，何之初就僵着脖子一直看着。
　　快，快了，收银员马上抬起头了，何之初不禁瞪大双眼，抬头那一瞬间，收银员用手指将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
　　是个女的。
　　何之初的心情顿时异常失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看到他，自己与他也不过就是一面之缘，或许是上一次母钱夸他让自己不舒服，所以才想暗中和他比比。何之初在内心这样解释。
　　虽然不是他，但队还是得排。收银员把前面一家人的货物扫完之后，何之初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上面。
　　他拿着光秃秃的萝卜，意识到了不对，他刚才急忙跑过来忘记给萝卜称价钱了。
　　收银员显然也看到了这根萝卜，对他说“现在正好那边没人，你赶紧去把这个称一下”
　　随后便喊到“阿墨，阿墨，江墨，你把他的这个拿去称一下”
　　随着收银员的叫喊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何之初眼前。那个叫江墨的男生拿起那根萝卜便往称台那边走去。
　　“跟着他就行”收银员对何之初说。
　　“哦，好”何之初提溜着自己的排骨就跟在了他身后。
　　他好高啊，何之初发起感慨，其实他自己本身也不低，也有个一米八，但他现在走在江墨后面，也就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江墨把萝卜套上袋子，熟练的放在上面称重，修长的手指对着键敲了一下，贴上标价后递给了何之初。
　　何之初一直盯着他的手指，心里想着“同样是敲键的手，为什么我和他的差别就那么大”
　　见何之初没反应，江墨说了一句“你的萝卜”
　　何之初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低着头接过萝卜说了声“谢谢”，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在从他身边走开的时候，何之初感觉自己头都快低到地板上了。
　　就和他见过两次面，每一次自己的处境都是那么的尴尬。何之初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脸竟然红了，还好带着口罩，不然对一个男人脸红什么的，让别人看见可丢人死了。
　　何之初慌乱逃离便利店，一路上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回到了家。
　　他回到家把萝卜拆开，看着那一根孤零零的萝卜，在看着一盒的排骨，意识到自己的萝卜买少了，再一想有几个人会买萝卜只买一根，他开始自行想象江墨看到这一根萝卜的想法，会不会觉得他根本不会买菜。
　　何之初越想越窘迫，越想越觉得没有颜面，想起江墨那毫无波澜的丹凤眼，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
　　“啊啊”他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往自己脸上洒了几下，脸上的绯红逐渐褪去，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吃过饭，何之初躺在床上，闭上眼准备小息一下，结果闭上眼就是自己那副尴尬的情景，还有江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
　　他为什么是在那里呢，上一次不还是收银员吗，何之初忽然想起来，他上一次是帮朋友带班，这次应该就是他真正的职位吧。
　　不过，他既然和我一个学校，那么明天开学那他肯定也会去，如果我也去的话，会不会有可能会见到他呢？
　　“啊！”何之初一把把枕头抱住自己的头，在床上翻滚起来，他想以这种方式来阻断自己的思绪。
　　这觉应该是睡不着了，他开始回想起来那个收银员叫他的方式。
　　“阿墨...江墨...”何之初闭上眼睛想，是哪个墨呢，是泡沫的沫吗，还是沉默的默，还是其他的墨.....
　　想着想着，何之初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窗外已经是接近夕阳西下，他坐起看着远处，天边的那一抹晚霞甚是好看，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到他的床上，映出了老式防盗窗的条条斑驳。
　　房间里安静的要命，何之初又感受到了孤独，但此时他并不想去网吧，而是独自望着逐渐西沉的太阳，不知此时在想着什么。
　　夜幕降临，何之初所住的老式楼房下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兴许是很久没人修过，那些路灯时不时一闪一闪的，吸引了许多的飞虫。它们绕着路灯飞来飞去，没有目的，只要看见一点亮光就会被吸引着过去。
　　何之初有时会想，自己是否也和这些飞虫一样，没有目的，只要抓住一点希望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没有考虑过后果。但当希望消失，路灯熄灭，那些飞虫不知该何去何从，何之初也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开始。
　　这天夜里，何之初失眠了，不是因为江墨，而是他想认真的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他愈发觉得网吧就是自己逃离现实的一个载体，他在打游戏的过程中和王伟不一样，他得不到快感，更多的是麻木自己。
　　他已经记不起来何时自己变成这幅模样的了，他甚至不敢认真去想当下的自己，就如同一副行尸走肉的躯体，没有一点灵魂，他记得自己也是很开朗，受到很多人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母亲开始做生意，从父亲的离开，从......他也记不清了。
　　迷迷糊糊的，何之初感到几缕柔光照在自己脸上。天亮了，何之初摇摇脑袋，伸了个懒腰，从衣柜中拿出他那没怎么碰过的校服，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背上书包踏出了家门。
　　清晨的阳光明媚温暖，何之初跨过昨夜里死去的飞虫，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