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林预谋

4、第4章 上

　　“却说在那遥渺仙洲之上，住着一位仙子，容貌绝丽，气度无双。”
　　平戍才刚讲了一句开场，底下一众酒徒便笑嚷开来：“这次的话本倒有意思呐！”
　　平戍不接腔，喝了一口新泡的茶，笑着继续说道——

　　有一少年好奇心起，顺着诗赋所言，千里奔波寻觅，竟真在一个几无人烟的近海小岛上见到了一位女子，只是却并非天宫仙子，而是一位早已不能被称之为少女的凡尘妇人。
　　虽然眉宇间仍可窥见年轻时的绰约姿色，但自从见到他这外来人起，这女人除了最初投来一眼，便再也无言。
　　沉默、寡淡、上了年纪，许是已经二十几、说不定都过了三十，足足大了他好些年岁。

　　少年本着既辛苦来之、觅之的缘由，虽非梦中佳人，可他也有些好奇，想于此歇一歇脚程。
　　女人对这少年突然出现在此，又无理要求借宿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害怕，或者微末的不快、喜悦。

　　少年足下扬尘，刺啦地钻进堆放木柴杂物的小屋里，随后又黑着脸走出来，呛咳出声。
　　女人面无波澜地去自己住的屋子里拿出了一床瞧着簇新的棉被，放在院子里的石磨上，转身便重新回屋、关门。
　　飘逸的嫩色衣带与藏青衫袍消失在门后。
　　徒留少年独自站在院中盯着那一团被褥，灰褐色鸟儿结伴飞掠树梢，撞散几片叶子，正正好从他眼前飘落。

　　细细的水流声惊醒出神的少年，他转头四顾，贴着院墙的地方竟有从别处引来的清泉，数根竹管相接，就这样从院外不知哪里伸向院内的水缸。
　　少年取下腰间葫芦，然后抬起水流出口处的竹片，接了些来尝。
　　甘冽冲淡了喉间连日奔波带来的焦躁不适，少年瞥了眼阖上的木门，在院子中寻觅一番，抄起扫帚进了旁边的柴房。

　　其实屋里没有那么的杂乱，只是没有住、过、人。

　　少年咬牙切齿地靠在门外，等烟尘落下后，他才用胳膊夹起那团被褥铺在了屋中刚刚用木板垒起的“床”上。

　　快歇息吧，过两日备足了干粮便走。
　　少年揉着陷下去的肚子，心里念叨着出海前在小镇市集上吃的最后一顿饭，炙烤羊肉、肉酱拌饭、海味珍奇……
　　天光暗淡，从门板缝里漏进几丝凉风，月亮与星子却被掩在木板后不得见。

　　次日清晨，少年是被鼻尖的饭菜香叫醒的。他睡眼朦胧地推开柴房门，就撞上院桌上冒着热气的清粥小菜。
　　走近时，才注意到只盛了一碗米粥。

　　女人今日仍是一身暗淡衣衫，没分给这外来的过路客人一眼。
　　少年只觉得她这一身装扮别扭得很，又黑又绿的。但是当下最主要的是，他要是再不主动出声询问，怕是要再饿几个时辰。
　　“姐姐可还有剩余白粥？”他端是一副乖巧羞赧的少年人模样，脸上扬着笑。
　　叫姐都感觉对不住家里只比他大三岁的亲姐姐，不过他还是收起了昨日那副打量探寻的目光和未出口的“嫂嫂”。
　　女人将桌上那碗粥推至少年面前，自己又去旁边灶台上盛了一碗。

　　两人无言坐下，中间隔了一人的身位。
　　少年拿起筷子试探地尝了口小菜，清润爽口，倒是下饭，不觉夹菜的动作有些频繁。

　　饭毕，他主动提出帮忙涮洗碗筷，女人并未推辞，给他指了一处水槽后便走远了。

　　少年凑近一看，那引来的泉水分了一支到此处，竹筒前挡着一个竹片，稍微用力抽出竹片后，水流便涌了出来，淅沥地落在少年手背。
　　有点意思。

　　洗完后，少年终于直起腰，绕着院子边走边认真打量，一处处的生活痕迹映入眸中，看得出主人有在细致打理，甚至有不少巧思勾起少年兴趣。
　　但随即，一个更大的疑问浮现出来：难道这些都是那人自己布置的？观其年纪，应是已经嫁作人妇，那她的丈夫又在哪里呢？自他昨日找到此处借宿住下后，便再没瞧见其他人了。

　　少年顺着院墙内西侧的小径大步走去，不消片刻便看到了在菜园子里劳作的女人，仍是清默的，并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少年驻足看了一会，无聊地转身走回前院，今日他打算去周遭探探，要是能猎到些小吃食，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