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芳华》乌拉韩阳MY

18、小团圆

　　娉婷辞掉了丽华歌舞厅的工作，重新做回了许伊汀。
　　腊月二十四那天，姜晴风和许伊涵带着老刘一起，开车去把姐姐的东西都搬到了许家。许伊涵不想姐姐劳累，和姜晴风收拾了小半天，才将一间卧室规整得有模有样。
　　晚上，五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姜晴风欢喜地举杯道：“今天这顿饭，咱们是三喜临门。一喜为小年除夕之喜，二喜为姐弟重逢之喜，三喜为汀姐乔迁之喜，如今这兵荒马乱，我们还能有如此三喜，实在难得，干杯。”
　　许伊汀有孕不宜喝酒，于是以果汁代酒，几个人欢喜地碰了杯。
　　许伊涵对姐姐道：“姐姐，这位苏姐的杭州菜做的特别地道，你尝一尝，一定会喜欢的。”说着帮她夹了一块东坡肉。
　　许伊汀尝了尝，香而不腻，入口即化，确实很不错，便问苏姐：“苏姐也是杭州人？”
　　苏姐摇头笑道，“不是，是因为晴风少爷爱吃杭州菜，我才特地去跟一位杭州的老师傅学的。”
　　许伊汀看了看姜晴风道：“晴风还真是有心了。”
　　姜晴风抿嘴一笑，“从前在香港时，我和干爹吃饭的时候提到过，小时候很喜欢许府厨子做的菜，自从离开杭州，就再也没吃到过地道的杭州菜，没想到苏姐听了就去学了，真正有心的人是苏姐。”
　　苏姐害羞道，“晴风少爷言重了，区区小事而已。”
　　提到小时候的许府，许伊汀的眼睛不禁红了，“出嫁前在许府的时光，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了。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小时候爹爹最疼我，不论我闯了什么祸，他都不忍心责怪我。”
　　许伊涵道：“是啊，小时候爹爹最疼姐姐，姐姐最疼我。我闯了祸要被爹爹打，都是求着姐姐帮我说好话，爹爹才肯饶过我的，所以每次挨打的都是二哥和三哥。”
　　许伊汀笑了，然后又哭了，许伊涵也红了眼睛，住了嘴，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了姐姐伤心了。
　　许伊汀擦了擦眼泪，对许伊涵道：“如今能和你重逢，真的想和你回去好好拜祭一下爹娘和二弟三弟。本来我是出嫁的女儿，不宜再回家上坟，可如今许家只剩下我们姐弟俩，再说大清都亡了，也不必再顾及那些俗礼。只是现在我有着身孕，确实不能去。”
　　许伊涵拉住她的手道：“没关系，等姐姐生下了孩子，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拜祭爹娘，让他们看一看外孙，他们会更高兴的。”
　　许伊汀点点头，“我们两个不肖子孙，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了，只怕祠堂凋零，到时候还要好好修缮一番。”
　　姜晴风忽然插话道：“姐姐不必担心，祠堂和墓地我早已派人修缮过了。”
　　许伊汀和许伊涵一起惊讶地望着他，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却没想到姜晴风有此一说。
　　姜晴风尴尬一笑，“我去英国之前，回了一趟杭州，买下了许家的祖宅，还找人重修了墓地和祠堂，派人每日打扫看守。你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许伊汀和许伊涵对视一眼，皆是惊讶和不解，许伊汀摇摇头道：“当然不会怪你，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只是不懂你为何要这样做？”
　　姜晴风神色暗淡道：“那时我以为你们都不在了。”
　　许伊涵更不解了，“既然以为我们不在了，就更没有理由再去做这些事了啊？”
　　姜晴风望着他，“可若是你还在，一定会想做这些事的。”
　　这话说得许伊涵倒是无地自容了。他身为许家子嗣没有做的事，倒是让姜晴风这个外人给做了，这可让他有何颜面去见许家的列祖列宗？
　　许伊汀忽然笑了，他拍拍姜晴风的肩膀，欣慰道：“晴风，真的谢谢你。你为许家做的事，是我们这两个许家人都没有做到的。”
　　姜晴风倒是汗颜了，“姐姐你别这么说。从前你们也是生活所迫，才没有心力去做这件事，如今你们能够团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只是个外人，也没有经过许家人的同意，你没有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许伊汀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拉住许伊涵的手道：“谁说你是外人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许家姐弟就这样团圆了。姜晴风想着，从前苏姐每天早上去许家做饭打扫、晚上再回来实在有些辛苦，于是让她直接住在许家，方便照顾姐姐的饮食起居，也不必来回跑这样麻烦，而自己的家中，就让老刘请了按钟点收费的工人打扫卫生，不必常住也不必做饭。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借口每天去许家蹭饭。
　　然而说是蹭饭，却也只是吃了饭、喝了茶就离开，并不敢留宿。
　　虽说许伊汀接纳了他作为一家人，可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婿”始终不敢放肆，一直小心翼翼看着姐姐的脸色、哄她开心。
　　每次许伊涵看到姜晴风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一个贤惠的小媳妇，让人觉得又心疼又可爱，每次送到门口时，他依依不舍的眼神，就像小孩子一样清澈无辜，每次都是等自己回了房关了灯，他才转身上了车离开。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许伊涵也不忍心，可也没有办法。毕竟嘴上接纳的是这件事，而若是亲眼见到一些不该见到的画面，就是三个人的尴尬了，因此他一直很小心，不敢逾矩。
　　有时实在思念，就会白天对姐姐谎称去戏院，其实偷偷去了五洲洋货行，或是去了姜晴风家，只做短暂缠绵，就匆匆回家。

　　这天，许伊涵刚要出门，就被许伊汀抓住了，“这晚饭都吃完了，你要去哪？”
　　许伊涵嘿嘿一笑，“家里手纸没有了，我出去买点。”
　　许伊汀笑着看着他不会撒谎的样子，“你这个大少爷竟然会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手纸今早苏姐已经买了。”
　　许伊涵还想扯个别的谎，“那……那我去买……”
　　许伊汀道：“你是要去见晴风吧？”
　　许伊涵一脸被戳穿的尴尬，“额……嗯。”
　　许伊汀捏捏他的脸，“见他就大大方方地去见，干嘛搞得跟偷情一样？”
　　许伊涵有些脸红，“嘿嘿，我这不是怕姐姐不许嘛。”
　　许伊汀笑道：“你见到他，记得叫他大年三十过来过年。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买些过年的东西。”
　　许伊涵一听要叫姜晴风来过年，乐了，“年货苏姐不是已经买了许多吗？你就不要出去了，外面冷，你身子又不方便。”
　　许伊汀在他的额头弹了一下，凶道：“你姐姐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怎么出个门都不方便了？”
　　许伊涵想了想道：“那我叫老刘明天开车来送你，你要去哪里，让他开车送你去，然后再把你送回来。”
　　许伊汀摇摇头，“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坐黄包车就行了。”
　　许伊涵坚持道：“不不，黄包车颠簸，还是坐汽车安全，而且出门有老刘保护你我也安心些。”
　　许伊汀还想拒绝，就看到许伊涵蹦蹦跳跳地出门了，她笑着摇摇头，紧了紧肩上的羊毛披风，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出门的时候，果然老刘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本来倚着车前盖抽烟，看到许伊汀出来，忙扔了烟头踩灭，小跑过去为她打开了车门。
　　许伊汀上了车，看到老刘绕到驾驶位开门坐了进来，搓了搓手，启动引擎。
　　许伊汀问：“天气冷，你怎么不在车里抽烟？”
　　老刘朴实一笑，“晴风少爷不让在车里抽烟。”
　　许伊汀笑道：“他又不在，你抽了，他也不知道。”
　　“可一会你要坐车，这里有烟味，会对孩子不好。”
　　这人看起来像个粗人，却没想到还挺心细。“去友谊商店吧。”
　　老刘答应着，就启动了车子。“听许老板说许小姐要去买年货，怎么会去友谊商店？那里可没有鸡鸭鱼肉，尽是新潮的衣服和奢侈品。”
　　许伊汀道：“我想给晴风和小涵买些东西。”
　　老刘嘿嘿一笑，“许小姐，你可真是个好姐姐。”
　　许伊汀看了看他，“别叫许小姐了，太生份，我叫许伊汀，三点水的汀。”
　　老刘点点头，“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一听就是大家闺秀的名字。”
　　许伊汀浅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叫我阿汀就好。”
　　老刘惊了一下，“这……不合适吧。”
　　许伊汀看起来倒不像是客套，“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光绪十六年生，我看你应该比我年长，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大哥呢。”
　　老刘点头道：“我是光绪十四年生的。”
　　许伊汀又问：“我只听晴风叫你老刘，还不知你的全名是什么？”
　　“刘金风，黄金的金，北风的风。”
　　“金玉满堂，虎虎生风，也是个好名字。”
　　刘金风呵呵一笑，“许小姐，你真会说话。”
　　到了友谊商店门口，许伊汀下了车，“金风大哥，我还要在商店里逛一会，你先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叫黄包车回家就行。”
　　刘金风摇摇头，“晴风少爷吩咐了，让我一定把你送回家再回去。”
　　许伊汀想了想，“那好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尽快出来。”
　　刘金风把车停在了旁边的胡同里，就坐路边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抽了一会烟坐了一会。他一边等一边和茶摊的老板闲聊了一会，看了看怀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他从年轻时就跟着王老先生，没有娶妻也没有生子，更是从来都没有等过一个女人，她进去的时候明明说“尽快出来”，他觉得一个小时已经很久了，该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于是他结了账，走进了友谊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