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核》录城

1、囚禁

　　别回头，提线木偶正在看你；
　　不要尖叫，巫师的血会诅咒你，
　　……
　　复活木偶是你唯一的机会；
　　愿生者平安，愿逝者安息。
　　……
　　诡异的童谣在秦殊脑海里回响，一遍又一遍。

　　明明在自家天台上醒酒吹风，等醒过来就到了这个破地方。

　　四方小床落在窗边，屋里弥漫着作呕的怪味。墙上嵌着的铁链栓在秦殊的脚腕上，显然他被囚禁了。

　　夕阳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在秦殊脸上，他眯了眯眼，手挡着阳光思考，记忆出现断层，他想不起来怎么来的这里。

　　身体不是他自己的，现在的状况跟一场梦一样没有逻辑不可思议。

　　地板上扔着各种垃圾还有瓶罐，颜料洒的到处都是，对面刺眼的红墙勉强看得出来是灰白色的石灰墙。

　　秦殊走近看了看，上面写满了一整墙的字，密密麻麻，充斥着满满的怨恨。

　　去死吧！
　　你怎么还能活着？
　　求求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让我去死。别再来了，我想死……

　　面对着这整面墙的“死来死去”，秦殊不禁锁着眉捏了捏眉心。

　　墙上的字八成是住这个房间的人写的，床头的铁脚铐劣迹斑斑，上面还有许多划痕。他可能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现在这个人不知道去哪了或者已经死了。

　　刺鼻的颜料味直冲天灵盖，熏的脑子都晕乎乎的，整个房间连个干净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个床也好不到哪里去，下床的时候秦殊手指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莫名沾到了一团紫黑色的黏稠液体。

　　实在是恶心，秦殊想把手腕上的绷带拆下来擦拭干净，拆了一半，就看见伤口沾着血珠已经凝固。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止一道，还有用刀子割开的细小裂缝贴在手腕上，像是大理石的纹理。

　　整个胳膊尤其手腕伤痕累累，已经愈合的伤口仍然留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一丝痛的感觉都没有，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隔着衣服掐了一下自己，还会疼，痛觉没消失还在。

　　秦殊举着手腕看了一会，然后拿着绷带擦着手指，从下往上仔细擦着，十分嫌弃地扔到了一边。

　　“喂！你醒了？”窗户突然发出细小的拍打声。

　　是个大圆眼塌鼻子的小木偶在拍玻璃窗，虽然它只有巴掌大，但是十分灵活，扭得像蛇一样从破碎的玻璃中一下子钻进来，还呲着牙屁颠屁颠跑到秦殊面前。

　　“哝，脚铐钥匙给你偷来了。”

　　它把一串乱七八糟的钥匙劈里啪啦地扔在床上，叉着腰趾高气昂地笑着，“我厉害吧！全给你偷来了。这次咱们绝对能逃出去。”

　　秦殊盯着它没说话。

　　“脚铐的钥匙就是其中一个，你试试，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老头那偷来的。”

　　秦殊捡过钥匙，一把一把地试着。

　　窗户旁边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试了十几把钥匙，都进不去锁孔，只剩下最后三把了。

　　小木偶疑惑道:“奇了怪了，我这次应该偷对了啊！”

　　房间外忽然有异响，由远及近，轮椅碾在地上发出木件挤压变形的吱呀声，正不断的靠近房间门。

　　小木偶显然也听到了，惊恐道:“它又来了！它又来了！小少爷你再试试！还有三把，动作快点啊！”

　　秦殊正试着第一把钥匙。

　　还是打不开！

　　门口的异响停止了，这不是好事，此刻它已经来了，就在门前。

　　秦殊把第二把钥匙对准锁孔，竟然进去了！

　　用力一拧，又没开！

　　只剩最后一把了，秦殊握着钥匙看向门口。

　　一个半高的木偶推门进来，老旧的轮椅挤压着部件发出吱呀声，像刺耳的尖叫拖着长音。它的身体和底下的轮椅融为一体，缓慢地在地毯上移动着，两个眼珠凸的都快掉地上去了，紧盯着秦殊不放。

　　它举着刀来到秦殊面前，站定直接抓起秦殊的胳膊划了一刀，白皙的皮肤瞬间涌出刺眼的鲜血，血腥味掀过了刺鼻的颜料味。

　　秦殊也不做声，阴着脸静静地观察这个木偶。

　　紧接着它拿出一个倒梯形的木质容器，刻着精致的螺旋花纹，鲜血源源不断地流进上端的入口，不一会就接满了。

　　秦殊讨厌这种什么也搞不清的感觉，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时机解决了这个木偶会错失什么信息，有没有留它的必要。未知处境，不能莽撞，等他搞清现在的状况，秦殊绝对会亲手让这个木偶消失。

　　窗外的夕阳还在苟延残喘，屋里慢慢被黑暗吞没。

　　还没到时候……

　　等木偶给秦殊缠上绷带，它就拿着那个古怪的容器响着它的轮椅离开了。

　　秦殊掀开被子，几乎是在它关门的瞬间就下了床，迈着步子十分利索地走向门口。

　　小木偶从枕头底下钻出来，瞅见脚铐松松垮垮的挂在秦殊脚上就反应过来，这该死的脚铐早就打开了，他刚刚那么老实都是装的。

　　秦殊躲开地上形形色色的垃圾走向门口，满脸嫌恶，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小木偶啧了几声赶紧从后面追过来，“你等等我！说好了我带你出去，我有这个公馆的地图，有计划，你别冲动！”

　　秦殊看到小木偶蹬着小腿跑过来，一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弯下腰伸手把它接过来装进胸前的口袋。

　　他转过身握着门把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外面有人说话，很近。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老人说道。

　　“一切就绪，主人。”

　　那老人也许是上了年纪他的嗓子像是被人灌了沙子，听起来很是干涩难受。

　　“这个瓶子倒一半放进我药汤里，另一半扔进药池。走吧！该去给我们亲爱的客人发邀请函了。”

　　他突然冷不丁笑起来，“这次的客人运气真好，头一次让他们能用上这么新鲜的药。”

　　轮椅开始转动，轮子吱呀吱呀在地上碾过，回荡在走廊里。

　　不久，走廊仿佛又恢复了空无一人的死寂。

　　廊道很长，埋在黑暗里好像没有尽头，幽幽的烛光费劲的残喘着，一不小心就灭了。

　　轮椅木偶走向长廊另一端，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秦殊看准时机追了上去。

　　“你别冲动！不是说好听我指挥么，你别瞎跑，地图你要不要？”

　　小木偶探出头来，它总感觉小少爷怪怪的，没有以前那么的……乖张听话？

　　秦殊追着前面的轮椅，闻声眼睛向下瞥了一眼，没什么灵气，只觉得目光犀利，如冬月里的冰霜，晶莹又夹杂刺骨的寒冷。

　　小木偶被这一眼吓了一跳，语气都变得弱了，一边说一边把脑袋缩回去。

　　“你不要就不要嘛，这么看人怪吓人的。”

　　秦殊看了看前面的轮椅木偶，距离挺远，低头看向缩在口袋里的小木偶，轻声道:“地图在哪？”

　　“啊？地……地图在这。”小木偶把自己背上的地图取下来递给秦殊，“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呃……十一层”，说着看了一眼门牌号，“014房间门口，就在这。”

　　“这里是哪？”秦殊看着地图问。

　　“？就是这里啊，我们现在的位置。”

　　“具体一些。”

　　小木偶很疑惑，小少爷不会路痴到这种地步吧！

　　“木海镇，艾伦公馆，十一层014门口。是这个意思么？”

　　木海镇？这里果然不对劲，从醒过来开始就感觉到这个地方很不真切，像是被某种东西阻隔着。秦殊又指着一处问道:“这里为什么打叉？”

　　“叉是我之前打的，那看管很严过不去，老头的木偶很多都在那。不过也挺奇怪，平时公馆就没人敢来，也不知道他在防什么。”

　　“公馆没人敢来？”

　　“对啊！那些镇民都说那老头是个怪物，会吃人，吃完还把木偶装成死者偷偷送回去，我也没见过，不知道真假，不过他倒是真的可以把木偶造得特别逼真！”

　　秦殊一直盯着前面轮椅木偶的动向，这会儿遇到了一个转角，秦殊示意小木偶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轮椅木偶已经进入到房间里，秦殊看到了那扇房门合上的一瞬间。

　　“要过去吗？”小木偶小声道。

　　秦殊倚着墙，“再等等。”

　　没等多久，那个房间有了动静，门把手开始转动。

　　走廊本就寂静，此刻但凡有点异响都会格外敏感。秦殊听觉敏锐，他立马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轮椅转动的吱呀声再次传来。

　　门被打开，这轮椅人竟然向来时的方向走，朝着秦殊的地方过来。

　　想掉头跑掉是不可能了，动静大走廊又长，正当木偶人以为他俩都要玩完的时候，秦殊扭头看向旁边的窗外。

　　石质的窗户上爬满了铜绿色藤蔓，血红的蔷薇花透着夕阳更加诡异静谧。

　　他十分迅速地把木偶塞进口袋，两个手掌撑着窗户边。

　　“诶诶诶你不会……”小木偶话音未落，正在口袋里挣扎着，秦殊利落地一翻，完美悬挂在窗户外面。

　　墙上全是带刺的蔷薇花，全身的下坠感猛然聚集在胳膊上，脚底只能踩着几根虚浮的藤蔓，只靠一只手悬在窗户边上。

　　“……是想跳下去吧……”悬在半空中的小木偶终于把后半句说完了，此刻它已经僵了，被秦殊吓的。那轮椅人从门里朝这边过来，经过窗户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离开了，显然没发现外面挂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