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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致拉尔长官的一封信 ...

  •     亲爱的拉尔警官:
      您好!
      非常感谢您在知道我的所做之后决定不逮捕我的仁慈。正如您所知,我算是辞浦由的抚养人。我不知道她同您说了些什么,但请您务必对她多留个心眼。叫我说,辞浦由简直是扭曲到极点的。和她度过的这五年简直是煎熬。好在她说过不会再回来了,而她在这种事上一向说到做到,我才敢向您回信。
      她是从圣米提亚孤儿院里逃出来的。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恰当。有一天晚上她跑出来,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我。她看起来十岁出头,穿得很体面,我以为是什么富家人的小孩。她给了我一些钱——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钱,可能是也偷的吧——叫我买一套整洁的衣服,明天去圣米提亚孤儿院接她一个朋友出来。我之所以说这钱‘也’是偷的,还请您继续往下看。我可能写得语无伦次,还请您原谅——我简直不知道怎样向别人讲述我和她的故事。
      她当时说的是不用我准备其他的东西,在我接出她的朋友之后也不用我负责任,她们会直接走掉。我本不想帮她的,毕竟她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但她给我的钱除去买一套衣服之外还剩下很多。我同意了。
      第二天,我如约到了圣米提亚孤儿院。这是一个条件很好的地方。我说我是来领养一个孩子的,然后出示了辞浦由给我的文书证明。我尽量表现得彬彬有礼,甚至在头一天晚上滴酒未沾。修女看了我的文件之后,把孩子们叫了出来。我那时才知道她原来是这里收留的孩子,不过我还是按照头一天的约定‘收养’了这个叫辞浦由的孩子。临走时,修女对我说,想要我好好照顾辞浦由,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有的家庭嫌她年龄有些大,担心不好培养感情。有时一些家庭看上了她,她却不愿意跟他们走,说想要留在大家身边。她在这里一直都很听话,从没犯过什么错,还会帮着大人们管其他小孩,是最懂事的孩子。
      修女说我很幸运,能领养到辞浦由。她的眼里泛着泪光。我很惊讶。我甚至萌生出“能有这样一个小孩也很不错”的想法——我是一个独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单身汉。
      总的来说,她就是这样从圣米提亚跑了出来。像是恶魔挣脱了束缚,即将大展拳脚。接她出来的第一天我记得尤为清楚。
      我用她之前给我的钱搭车带她到了那天她见到我的地方,准备和她在此分别。我正要开口,她就抬头盯着我叫了一声父亲。守护神啊!您知道我当时被吓得不轻。按照约定,本是我领她出来之后就和她毫不相关了。我这样问了她,她却从行李里面抽出几沓纸——是我刚刚领养她的证明。警官,您知道的,在我们这里领养完一个孩子又将她抛弃不仅仅是遭人谴责,还会罚下巨款。
      我没有什么所谓生活,不过是平时喜欢喝点小酒罢了。我根本就没钱去缴这样数目的罚款。于是我把她留下了,也告诉她我没钱养她。我这时已经意识到,她当时选择我或许就是因为我没钱没势却也没什么仇家,毫不起眼。我甚至不太识字,写信之类的事情也都是后来辞浦由教我的。
      抱歉,回到正题。告诉她我没钱之后她说没有关系,接着就拿出了一小袋碎金和宝石,看起来像是什么首饰的用料。她把这些给我,说可以去换些钱。我照做了,的确得到了一笔可观的数目。
      晚上我去喝酒时,她用这些钱去租了一个带洗浴间的小地下室,还买了些床、垫子、柜子之类的家具。我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动手打了她。请别误会,警官,我当时喝了些酒,但意识仍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下手不重,不过是让她第二天起了些淤青和肿块罢了。重要的是,这使她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她竟然拿身上的伤来要挟我,要我以后都按照她说的做,否则就要带着领养证明将我告上法庭。虽然我打得不重,但我毕竟打了她,对我的确不利。我只好先答应,准备以后找机会把领养证明给毁掉。
      然后她向我说了她的要求。守护神啊!我发誓我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要我去跟周围的瘾君子打交道…!我虽然酗酒,但也深知毒品的危害,决不会和这害人的东西沾上一点关系!她当时没说什么,不过明显很不高兴。过了几天她带回来一个看起来和比我小一些的人,要我们好好相处。那个人叫小摩,他说自己是被辞浦由雇来的。之后的几个月,小摩都在家和我玩牌。白天我们在家打牌,晚上辞浦由会给我们发钱,我们就出去喝酒。我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直到有一天小摩带我出去,我才知道我们平时玩的一直是赌博里的出法。我这才知道辞浦由雇他来干什么。我和他装作不认识,互相配合出老千。虽然有时会失手,但总的来说收入大于支出。回去之后,小摩会把我们今天赢的钱给她,然后由她分配钱,数目还算是让我可以接受。我晚上喝了酒可能会行为失控,但辞浦由也没有再说什么要告我之类的话,小摩也并不在意。之后我们一直用着这样的方式生活。白天我和小摩出去赌钱,晚上我们拿钱出去玩。有时我们懒得去‘工作’,就看见辞浦由坐在她自己的书桌旁读书写字。不‘工作’的晚上仍然有钱拿,只是相对少了一些。
      有一天我回到家时看见她很兴奋,话变得很多也常常发出笑声。讲真,当时和她相处大概一年多了,我头一次见到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吃完饭,她给我们看了一样东西。是隔壁城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据她的话来说,是一所‘在帝国排名并不靠前但能学到很多真正有用的东西’的大学。当时她不过十三岁多,让我不由得对她有些佩服。恍惚间,我好像有了一种自己的女儿考上大学的心情。
      但这种心情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守护神啊,如果我当初知道她进入大学会学些什么,最后又将我害成什么样,我是绝不可能让她去读书的!
      她进入大学之后时不时会寄钱回来,说是学校发的奖学金。她给我们买了手机,方便联系,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告诉我们可以拿多少钱出去花。或许您听着很奇怪,不过对我们来说这的确是正常的相处方式——我们有钱花而不用为住处、租金或是外面的小混混发愁,这是我和小摩在遇见她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第一年学校放冬假时,她说她不回来。我将信将疑,但她确实一整个假期都留在学校学习。我甚至觉得是我之前误会她了。第二年放暑假时她回来了,给我们炫耀她全A的成绩单,然后教我们读书写字。我觉得识字、练字对我来说没有坏处,所以没有反对。一方面,我可以在家里那么多书里找领养证明;另一方面,我内心的确是向往更高的地位的。练字让我似乎拥有了一个更好的身份。
      她再回去上学时,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多的精力每天给我们分配钱了,变为了一周分一次。我们之间的联系方式也变为了写信。我就是这样一点点学会写信的。她有时会寄一大笔钱回来,但只让我们藏好。
      那年的冬天算是一切事情明了了。她放冬假回来,坦白了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成为迪亚诺最大的贩毒商。我想起两年前她要我做的事,无言以对。我从一开始就反对了这个计划,可她并不在乎我的态度。也许对她来说,我和小摩只是达成她计划所能用到的工具,她告诉我们计划纯粹是想要观察我们有趣的反应吧。
      我当时气愤极了,痛骂了她一顿,可能动手打了她。她身体一直很差,常常生病,不过总让我们不要在意,她会自己好起来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是从那之后,她就比以前更虚弱了,好像一直在咳嗽。有时我晚上看见她都会被吓一跳——她的皮肤变得毫无血色。
      过了几天她买回来很多玻璃罐子之类的东西。我以为她是要插花——她一直很喜欢植物,虽然我没见过她买花。然后她就没干什么了,我和小摩依然和以前一样外出赚钱。那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每周发的钱会变少。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却一直睡不着。我看见辞浦由套了件连帽衫出去了。我感到很奇怪,于是跟上她,想看看她这么晚外出是要做什么。
      她走了很远,绕过几条巷子进了一个仓库。我把自己藏好偷听,才知道她是去买货的。您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惊讶。但之后的事让我更加说不出话来。她给完钱——很厚一沓钱——就拿走了一大包。卖家问她是一个人来的吗,她说是的。问她多大,她如实说十四。在她快走出仓库的时候,有人推了她一下。接着一大群人上前想抢走她手里的货。辞浦由紧紧捂着不放,他们就把她按在地上打。我担心被发现,趁乱跑了回去。
      当她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她的长发乱糟糟的,血黏上去结成一块一块的,粘在脸上、衣服上。我注意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可能是被打伤了骨头。不过她还是紧紧抱着她那一大袋货。我们给她清理时,发现很多玻璃嵌在肉里,只好扒开伤口再将它们取出来。她的头发——原先很漂亮的长长的黑发——是她自己剪掉的。她全程一个字也没有说。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或许那时我对她生出了几分怜爱吧。
      我们花了很多钱去治她的伤。快开学了,她的这些伤可不能被人看到。诊所的医生让我们去一家大公司问问,据说他们的科技可以快速治好她的伤口。那听起来很贵。但是辞浦由很讨厌自己身上的疤痕,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治。
      那家公司就是埃塞尔,之后辞浦由去‘洗炼’的地方。我们花了很多钱把她的伤口、淤青消掉,甚至让一些比较大的缝了很多针的口子愈合,再把伤疤消淡。我听见隔壁接受同一种治疗的人——大多是爱美的女孩——在歇斯底里地尖叫。但我们这间治疗室很安静。辞浦由要了条手帕,她接受治疗时一直咬着。
      三小时多一点,她再走出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伤痕了。那之后她的话变得更少了,有时几天都不和我们讲一句话。之后她去学校,每个月都会寄很大一笔钱回来。她说她白天上课,晚上去周围打工,加上参加各种比赛,同时学校发了上一年的奖学金。不过她准我们使用的数额变少了。
      夏假她回来时,说想练厨艺,于是每天会给我们做午饭。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向饭菜里加了毒。当我们发现时已经离不开这害人的东西了。她用这逼迫我们加入,或者说是执行她的那个计划。她教我们制作、提炼,最后出来的竟是透着些微谈蓝色的极品货。我问她从那里学到的,她说学校的化学研究课偶尔会讲些原理,其实是很简单的方法,只是那些贩子听不懂罢了。
      接着她要我们戒椟。可哪有那么容易?她倒是坚持着戒,那年夏天憔悴了很多。她不怎么管小摩,只是慢慢减少给他的量。最开始我也跟着戒,可到后来,小摩看我很难受的时候常常把他的分给我一点。她发现以后却没有做出什么,只是要我们以后继续为她办些事。
      她简直不像个小孩。虽然不知道她的生日,但按照她当时告诉我的年纪,她也才十五而已。
      她所谓的办事也就是让我们找人买下这些货而已。我们的货品色都很好,特别是辞浦由自己制作的,而卖价不会比劣等品高出太多,很快就在迪亚诺混出了个名声。
      她去上学以后,仍常寄钱回来。她让小摩主管贩卖事务继续做生意,或许是因为他做的货比我的更好吧。可是原先的贩子们很不高兴,觉得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常找到我们发出警告,砸坏家里的东西。好在辞浦由让我们把钱装进盒子里埋在郊外一块墓碑下,他们每次翻箱倒柜时都只能发现她以前用的书。
      冬假回来时她一个一个地去了那些贩子的地盘——包括原先那个打她的——谈合作。那些贩子原先以为我才是幕后掌管的人,只是带着孩子来见见世面。可是开口的确是辞浦由。警官,您不知道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裁下信纸粘住,奥托透光看清)
      那之后我们的货更加供不应求。辞浦由说她不打算去上学了,并给我看了她的成绩单。只有化学的等级是A。她说她一开始只打算学习化学的,只是觉得其他科目很有意思,又可以拿钱。现在她不需要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真的像她之前所说的,成为了迪亚诺最大的供毒商。
      但请您明鉴,做成这项事情决不是我的个人意志,完全是受辞浦由逼迫的。
      我们赚得钱之后,辞浦由去买了空间舱。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小球,使用时可以变成一间小屋子,使用完按下舱外的按钮,就能连同里面的物品一起压缩成原来一个小球的大小。买完空间舱之后,我们没剩下多少钱。辞浦由把玻璃仪器和药品全部放进空间舱,写了封信给地下室的主人——她交租金只是用信寄钱——说不再租了。然后她花剩下的钱租了房子,买了些食物。就这样,我们挣得的那么多钱就全部清零了。
      我已经麻木了,她做的事从来超出我的意料,却也都有我一份好处。小摩的脾气却上来了,和辞浦由吵了一架,说要退出——反正他也学会了怎么制作,挣得的钱绝对比辞浦由给他的多。
      辞浦由低下头笑了。她真的很少笑,所以我记得她每次笑。她开口说话,让小摩留下休息一晚,明早看看仪器里有没有他想要的可以带走,作为分别的礼物。她的确把钱用完了,所以只能给小摩准备仪器和药品。
      我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小摩也没想到。不过他接受了辞浦由的提议。第二天辞浦由打开空间舱,和小摩一起进去帮他选最基本的仪器。小摩自己选了几个,让辞浦由出去买点能装药品的容器,方便他带走。辞浦由从舱门出来时定了一下,然后走到背后按下了关闭的按钮。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阻止。说明书上写着有生命的东西不能放入压缩我冲过去想夺下她手里的空间舱,她轻轻一退就避开了。她说要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于是我赶紧搭车带她去了一片无人的荒地。她站得离空间舱很远,我站在它面前叫她赶紧打开。她又退远了一点,然后按下了按钮。
      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情景。空间舱打开的一瞬间,红色的液体从里面迸裂出来,溅得我满身。我一下子腿软,想进去又怕辞浦由将我变成第二个小摩。我看向她,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身上干干净净。我试探地迈进去一步,发现她没有要关闭的意思,扭头查看舱内的情况。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液体黏糊糊地从顶上、墙壁、柜子里的仪器上往下滴。地上是一滩包着骨头的肉泥,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倒能隐约看出两排牙齿,好像小摩着笑。我又惊又惧,跑出了空间舱,又看见辞浦由盯着地上的东西笑。
      见我跑出来,她收起笑容,让我把空间舱外部清理干净,好收回去清洗仪器。
      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过多讲述了。我们继续做着之前的工作,甚至包揽下迪亚诺周边的生意。像您问我的一样,她常带回来一些失魂落魄的有钱人,装作是不谙世事的小孩,请他们品尝自己的饭菜。之后告诉他们真相,叫他们留下地址,然后由我写信,装作是一名绅士和他们来往,在信中通知他们取货的时间地点。有时他们实在不方便,我就换一身打扮光明正大地进去。
      再之后,辞浦由在街上看到了埃塞尔招募试验者的传单。传单上说,试验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身体,甚至获得和十大家族一样的能力。参与试验的人可以获得公司的酬金。她很感兴趣,说想去试试。接待我们的主管是同一个人,认出了她。主管问我另一个人怎么没有陪同辞浦由一起来,按理说家人应该全部到场才对——上一次她说小摩是她的舅舅。我看到她脸色一变,说舅舅转去其他城市的大公司工作了。
      我感叹人们的愚笨,对孩子说的话深信不疑。我同时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也被辞浦由戏弄。
      然后辞浦由接受了洗炼。她的身体状况好转了很多。尝到了甜头,过了几天她又去了一次。主管没有像上次那么严格地将我赶到门外,我就在外面的走廊等候。周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惨叫声不绝,只是有些可能是人们挣扎所制造出来的动静。我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两名医护人员推着一个小车,跟上去看了看。他们把车里的东西倒入一个巨大的垃圾桶。那东西——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有点人的形状,但我确定那不是人。我觉得有些恐怖,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回去等辞浦由。
      这次的洗炼大概是失败了,她出来的时候直接晕倒了。我把她待回家里,她醒来以后又变得很虚弱。我告诉她我在那里看到的东西,又问她洗炼是怎么一回事。她说是把人手脚捆住防止挣脱,先注射什么保持清醒的药物以免失去意识,然后丢进一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罐子里面。很痛苦,她是这样描述的。
      那之后她不怎么上心买卖,也没有再管我的花销。她再去洗炼了一次,大概是成功了,然后拿了些钱走掉了。她写信说不会再回来了。我变回了一个人,只是和以前的一个人不同。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警官。如果您想逮捕我,在您读完这封信之后,我早就不在迪亚诺了。但信中所写皆为真实,请您不留余地地将那人打入大牢吧——这是她应得的。我和她从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期待辞浦由的最终审判结果。您会通知我的,对吧?还是寄回这里吧,我路过的时候或许能记得取。
      满怀对您敬意的: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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