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罗曼史》芹草旺旺

15、钟氏储君

　　公共租界

　　金敏平静地坐在自家沙发上翻看着邮差今日刚送到的最新版时装杂志。
　　只有丁楚云知道，她什么也没看进去。因为任凭他在不远的吧台处弄出多大的动静，金敏始终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他看了看墙上的壁钟，时针已经不偏不倚地来到了12点的位置。

　　“你先进去睡吧，我在这等伊伊。”丁楚云实在看不下去，来到金敏跟前收走她正想要往酒杯里倒的威士忌。

　　“还是我来吧，你明日还要当值。”
　　也许是方才在餐厅里释放了太多的情绪，此刻的金敏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声线里尽是淡漠。

　　丁楚云默默叹气。

　　旁人对眼前这个时常表现地争强好胜的女人有太多的误解，以为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可丁楚云知道，女儿才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只是这对母女有时太过于相像了，尤其在独立自主这点上。

　　“至少知道伊伊在方府，自然是不必担心的。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相信等整理好情绪就会回来。”丁楚云坐到沙发上，平视着金敏，满是商量的口吻。

　　金敏抬眼，感受到了沙发的凹陷。

　　沉默片刻，她挑了挑眉，蓦地合上了手里的杂志。
　　“算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睡了。“

　　金敏经过丁楚云的时候指尖抚过他的肩头，示意他也一同歇息，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男人看着她洒脱的背影，无奈一笑。

　　果真是一模一样。

　　丁楚云留了一盏灯，便也跟着上楼去了。

　　翌日

　　其实金敏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洒脱，至少在女儿跟自己闹脾气还离家出走的这件事上如是。
　　这从她失眠到后半夜，一早下楼时虚浮的脚步中便可窥探一二。

　　可待她走到楼梯转角处发现自己彻夜未归的女儿已经悠哉地半瘫在沙发上吃着早餐时，她瞬间来了精神。

　　“早啊，母上大人。”
　　小姑娘嘴巴塞的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

　　金敏一脸狐疑地走到钟念伊跟前，保持着居高临下地站立。

　　两人对视片刻。

　　“丁医生做的三明治真好吃。”钟念伊突然无厘头地来了一嘴。

　　其实她早晨已经在方家用过早膳了，却在踏入家门时偶遇赶着上班的丁医生，顺便截胡了他留给自己母上的爱心早餐。

　　“几点回来的？”金敏一直清醒到后半夜到原因，无非是想要好好听清楚女儿回家的动静，可她并没有等到。

　　“今早，昨天方姨留我过夜。”

　　“你不用上学的吗？”

　　母女二人无不顾左右而言他，都想避免先提起昨日的话题。

　　钟念伊犹豫了片刻，在思考是否要把自己今日无心上学的原因和母上大人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我……我可能要……”

　　丁铃铃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空气，也打断了钟念伊接下去要说的话。

　　两人狐疑地看向电话的方向。

　　工作日一早，又有谁会往她们家里打电话呢？

　　“喂？”金敏冷淡地应了一声，却在之后的几分钟内沉默了。

　　“……”

　　钟念伊起身，试图看清背对着自己的金敏的表情，因为她似乎感觉金敏的周围的气压变得越来越低。

　　“所以呢？你想让我们怎么样？”
　　“做梦，她跟钟家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她来了，我养的孩子可不是去给那个人脸上贴金的。”
　　“姓钟怎么了，信不信我今天就带她去改姓。”
　　“陈开笠，我念着同窗之情听你废话到现在，下次再听你提起半句，咱俩就当没认识过。就这样。”

　　啪！
　　电话被重重的扔回原位。

　　金敏呼了口气，慢慢转身。

　　“什么事啊？”钟念伊等了半天，却不见金敏说话。

　　金敏深深地看了小姑娘一眼，似乎短暂地纠结了一阵，却还是幽幽地：“没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可刚刚你说……”

　　“我去公司了，你收拾一下，立刻去学堂。”

　　公共租界仁济医馆院长办公室

　　陈开笠撂下电话，无奈地看向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钟茂璆。
　　而后者却依旧淡定地抽着雪茄，半晌不开口。

　　“那现在是怎么办？金敏那边看来是铜墙铁壁了。”

　　钟茂璆不屑地嗤笑道：“给点脸还真给我上杆子了。”
　　“还真以为我钟茂璆会拿她没辙。”

　　陈开笠闻言不置可否。

　　这有辙没辙，还不是钟茂璆一念之间的事。
　　无论是金敏公司的生意，还是钟念伊本人，只要他钟茂璆想，自然有千千万万种方式去击破，可到目前为止，他始终没有这么做。

　　今早，就在院长办公室一层之隔的加护病房，钟老爷子的病情突然恶化，所有人都预感到，这位统治钟氏帝国半个世纪的“王”已在弥留之际。

　　钟家的直系和旁系，正源源不断地往仁济赶来，陈开笠干脆下令关闭了贵宾楼的普通入口，仅留后厅通道供钟家人出入。
　　即便如此，进仁济的高档轿车却还是在门外排起长队，制造了不小的动静。

　　不用过多久，各大媒体报纸都会开始大肆宣传这个消息。

　　而此时此刻，这位钟家未来的家主，却安然自若地在他办公室赖着不走，浑然不顾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场面。

　　“话说回来，听闻最近你家皆霖和伊伊走的很近。”
　　钟茂璆从怀里掏出雪茄盒，娴熟地掐灭烟头。

　　这么一提醒，陈开笠突然想起，昨夜自家儿子火急火燎地去了方家后，便彻夜未归。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很看好皆霖，是个好苗子。” 钟茂璆目光如炬，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如果这事能成，那我不介意带带他。”
　　“这么说，我想你应该可以明白，老同学。”

　　说罢，钟茂璆起身理了理有些皱了的高级定制洋服，转身出门向暴风雨中心走去。
　　留得陈开笠在原地品味了一番，笑了。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钟茂璆能稳赢的法宝，便是他超越常人的耐心。正如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他不爱冒险。就像下一盘棋，在让所有的棋子都能为他所用的时候，就能一招制敌。
　　毕竟古话说得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他要的，自然是那最为叵测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