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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冲突 ...

  •   玻璃破碎的脆响撕开了寂静的夜,冷风裹挟着细碎的玻璃渣子灌进房间,一道黑影落地。留声机上的唱盘乐此不疲的旋转,优雅的古典音乐绕过一地狼藉,探向窗外的月光。
      黑衣人正要起身,一股冰冷的金属触感从后脑传来。呼吸停滞的瞬间,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骑士小姐,请不要轻举妄动,我不能保证你的脑浆会不会像刚才那块玻璃一样碎。”
      琼斯轻笑道:“国王陛下没有收走你的枪?真令人意外,这可不是一个囚徒该持有的东西。”
      安里森冷笑道:“没有人可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那么,可以告诉我,阁下深夜拜访寒舍,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吗?”
      哪怕现在是半跪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板上,琼斯依旧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当然是来看看尊贵的格里公爵,国王的左膀右臂,安里森女士被罚禁闭的可怜模样啊!平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安里森也会哭着鼻子.........”
      “砰——!”
      震耳的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开,琼斯条件反射地抱头翻身,却直直的对上一个乌黑的枪口。持枪人的手指依旧稳稳扣在扳机上,枪管余温透过空气蔓延过来,带着硝烟特有的、呛人的焦味。那枚从枪膛里飞出的子弹穿透了厚重的木质地板,砸出一个深黑的小孔,边缘还卷着些焦黑的木刺。
      琼斯依旧不紧不慢道:“从北洲来的新货?挺猛的啊,国王陛下真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枪械在西米亚大陆上并不普及,这种高精密武器只有北洲人才能制造,每年只有极少数的枪械会流入各大陆,这种武器通常被上流贵族所垄断,但据说在某些黑市可以买到拥有相同功能的火器,只是在威力和精度上远不如北洲人所制造的。
      在北大洋的彼岸生活着一个热爱科研的种族,叫做艾因族,据传说他们对科学研究的热爱远胜于对生存的欲望。西米亚大陆的人们常说,艾因人的科学研究成果颠覆了自然规律,天神因此降下神罚,只要艾因人越热爱科学,他们的生存能力就越低,甚至不能自主地生产粮食和保暖的衣物。因此北洲的艾因族人数量极少,他们大多数都死于饥饿或寒冷。
      艾因族人通常保守,不愿将自己的科研成果流入他族,只有少数人会忍不住饥饿和寒冷的折磨,将族中器械走私他洲,以此获得粮食和衣物。
      安里森将这把漂亮的银质手枪牢牢地抵住琼斯的额头,她站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上,一头长而卷的银发在月辉的晕染下散发着细碎的光。黑暗笼罩了她的面孔,却反衬出绿瞳里的光泽,亮得令人惊心动魄。
      “请用敬语,阁下。”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在安里森充满傲慢的俯视下,琼斯不自觉地咬紧后槽牙。
      也许她今晚的到访是个幼稚的错误,但戏剧已经开始,她才不想提前谢幕。
      不知道安里森是不是看穿了某人的心思,她轻蔑地抬了抬眉,晃晃手里的枪,将它重新别在裤腰带上。
      “让我猜猜,小家伙。你是瞒着你们党内的那群老东西私自来的吧?”
      琼斯被说中后心下一惊,但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学着安里森的模样向她挑了挑眉。
      “我对你的动机没兴趣,小鬼,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安里森·格里公爵,你私自闯入我的领地,破坏我的私有财产,我将以法律之名对你实施惩戒。随便你找谁来赎你,如果明天我没有看见赔偿,那就让蓝党那群老东西给你准备好舒心的棺材吧。”
      几个候守在门外多时的侍卫夺门而入,正准备将地上的琼斯拖拽起来。
      琼斯甩开侍卫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欸,我来是因为我关心你,你这次禁闭又不是我们害的,要不要这么冷血?有什么脾气就不能对着你们党里那些真正弹劾你的议员发吗?”
      “你的关心很重要吗?”安里森漫不经心地将身上的枪丢进床头柜里,并未正眼看她。
      第一次被人忽视的年轻骑士瘪了瘪嘴,垂眼看向地上那个被子弹打穿的黑洞,开口道:“这可是你自己打穿的,我没理由帮你换一块新地板。”
      安里森拢了拢女佣刚披在她身上的披肩,听到这话,抬眸撇了琼斯一眼,提脚走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骑士面前。
      “这位骑士小姐,以你的身份还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如果不是我现在还处于禁闭期,这个黑洞就会出现在你的脑门上。子弹会打穿你的头骨,你的脑浆会混着血在我的东方进口的红木地板上流得到处都是,到时候我会请贵派领袖亲自上门把这些脏东西给拖干净。”
      说完,不等琼斯开口,安里森缓缓靠近,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发出一个气音。
      “砰”

      随着安里森的靠近,琼斯不可避免地直视那双如同绿宝石般的漂亮眼眸。
      琼斯其实不是什么特别鲁莽的人,在前往首都觐见国王之前,她曾打听过这位国王之手,安里森·格里公爵的事迹。
      格里家族世代拥护王权,号称国王最忠诚的追随者。前任公爵老格里大人膝下有两女一男,安里森是最年长的孩子。虽然法律规定男女继承者平等享有继承权,但民间传说老格里大人更倾向将爵位传给小儿子。
      戏剧性的是,在老格里大人过世前几天,他的小儿子,也就是安里森的亲弟弟,在一次森林打猎过程中,被一只白狼给咬死了。
      老格里大人命人将那只该死的畜生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那只白狼的绿眼睛令在场所有人都忘不掉。绿色的瞳孔里充满着怨恨和野性,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令人心生胆颤。
      巧的是,安里森是家中唯一拥有绿色瞳孔的孩子,她继承了和母亲一样的绿眼睛,而另外两个孩子则是和父亲一样的灰眼睛。
      虽然这很牵强,但人们的天性使然,大多数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小儿子的死和他的亲姐姐安里森有关。
      自安里森继位起,流言就源源不断。甚至有格里家的家臣反对安里森的掌权,但是被安里森的强硬手段血腥镇压,在那之后,关于她继位的谣言就被灰溜溜地封在了阴暗的角落里。不久后,靠着家族背景和国王的信任,以及她那超越常人的卓越能力,安里森如愿当上红党的领袖。
      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有很多,但被琼斯亲眼所见的只有她那狗嫌的臭脾气,刻薄、孤傲。
      她曾亲眼看见这位公爵大人戴上她那议会专用的无框眼镜,只为看清每一个人的座位,方便她指名道姓地侮辱对方的提案以及经久失修的脑子。就这狗见人嫌的臭脾气再加上政敌的身份,琼斯每次在与安里森对话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夹枪带棒。
      走神的同时,琼斯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铃兰香气。
      不知道是窗外的铃兰飘进来的香,还是安里森去花园里沾上的,琼斯想着。
      琼斯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安里森瓷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如同森林般绿色的瞳孔,宛如隐秘在黑暗中的冰原狼,极度的漂亮和危险。
      温热的呼吸带着气流,先一步拂过耳垂,像一片羽毛扫过皮肤,留下微痒的触感。
      下一秒,一个短促的气音“砰”精准地撞进琼斯的耳道里。
      那声音太近了,混着安里森身上冷冽的气息,像一颗无形的子弹擦着鼓膜掠过,明明没有实质的冲击力,却让人心头一颤。
      随着安里森的退开,那股冷冽的气息渐渐淡化,只留下耳道里气音的余韵,随意震荡。
      “下次要记得提前寄拜帖哦,小小骑士长。”

      第二天下午,蓝党新人骑士琼斯夜闯红党领袖安里森·格里公爵卧室的新闻马上成为报纸头条,各家报社加急印刷。
      北风穿过繁花簇拥的庭院,绕过穿着板正的管家,轻轻掀起一个优雅贵妇的衣角。一个精美茶杯被放在铺着东方丝绸的雕花
      茶几上,桌上摆了一张崭新的报纸,大号黑体字标注了一行令人瞠目结舌的头条新闻。
      “震惊!知名新人骑士竟在深夜破窗进入貌美公爵的闺房,两人还是家喻户晓的政敌关系,这到底是说不出口的隐忍,还是因恨生爱的缠绵?-----来自全民投票栏目:暴躁骑士和她的优雅公爵”
      一个棕发贵妇捏着雪白的象牙扇骨,用羊皮纸制的扇面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戏谑的碧眼,说到:“不愧是新闻大亨的千金,这要是换成别的普通报社,敢印这种栏目的新闻,早就不知道被鞭尸多少次了。”
      这张离谱报纸的创作者,丝桃金小姐抿了抿手中的红茶,将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道:“再说一次,这张报纸只能私下传阅啊,要是被安里森知道了,她会杀了我的。”
      “害怕就不要做嘛。”
      “你懂什么,不看还我。”
      “看看看看”

      昨天晚上,琼斯被关押在格里家的地牢里,虽然传信的鸽子已经放飞出去了,但琼斯估计他老爹得到明天下午才能赶来救她的小命。
      她倒是不怕安里森真对她怎么样,作为红党领袖,蓝党的老头们在安里森的领地里安插了眼线,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赎她,她只要老实等着,不再作什么妖就行。
      躺在地牢简陋的木床上,琼斯在黑暗里闭上眼睛,隐隐约约她又闻到了那股铃兰香。
      格里家的花园可真香啊,她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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