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密星河》秋汿

18、第十七章 海盗与噬星者

　　晚宴结束后，赵星河并没有多停留。
　　他问身侧的少女：“吃饱了吗？”
　　“嗯。”苏晴乖巧点头，面前的甜品碟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前来攀谈的家伙几乎围成人墙，他懒得理会这些人，带上吃得心满意足的苏晴，说着虚假的抱歉从人群中钻出，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正与宾客谈笑的梅隆斜睨着他的背影，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眼中却泛起冷意。
　　赵星河，真以为皇帝要重用你了吗？
　　太天真了。
　　在赶往渡口的路上，两人突然收到黑市聊天界面发来的消息。
　　乌氏野爹10086号：计划有变，原接头时间地点取消，请你们明天下午五点于B-59号渡口乘坐前往火星的UM1372号飞船。
　　赵星河凝眸，这正是皇帝安排他回火星的那班飞船。
　　到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难度无疑会大大提高。
　　莫非这位乌氏野爹从一开始就没想带他们走，现在要卷款跑路了？
　　回到房间后，他坐在椅子上揉揉太阳穴，看向苏晴：“这个人和帝国有接触吗？”
　　苏晴闭眼，沿着网络连接溯源而上，排查清楚后答道：“没有查找到他与帝国的任何联系记录，他只和天王星保持着较为频繁的联系。信息是从接近木星的某片宇宙区域发送过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目前在某艘飞船上。”
　　赵星河沉吟半晌，选择在黑市打字询问。
　　洞喻：你们有什么安排？
　　乌氏野爹10086号：安心上船，会有人帮你们脱身的，大科学家。
　　与此同时，在距离木星不远的一片小行星带中，一支舰队在此蛰伏已久。
　　灯光熄灭，动力炉关闭，十几艘飞船宛若漂浮在宇宙中的幽灵。
　　穿着宽松的花短裤、戴着墨镜的男人躺在躺椅上扇扇子，虚拟屏幕在他眼前悬浮着。
　　在黑市回复过大科学家后，他发起了一个通话。
　　“小姐，我们已经就位了。”他笑嘻嘻地说，“帝国走狗什么时候到？”
　　“UM1372将于明天晚上七点左右抵达你们正前方五百公里的位置。与此同时，帝国舰队会在你们右侧出现。”信息终端里传来沉稳的年轻女声，“牢记你们的任务，务必在帝国走狗伤害到UM1372前，全歼他们。”
　　“没问题，我可等这一天老久了。”男人满口答应下来，“这次咱们带了两艘重巡，干翻几架帝国驱逐舰轻轻松松。”
　　“别太轻敌，这里毕竟靠近泰坦巨臂，要速战速决。”
　　“明白，明白。”
　　挂断通话，男人又把虚拟屏幕切换到另一个对话界面。
　　“大科学家还在你们这买了巡洋舰的动力炉？”他换了只手扇扇子，发出语音消息。
　　“对，是同一个账号，全款买下，还要去天王星自提。”
　　“那真是奇怪。”男人喃喃自语，“这大科学家这么有钱，净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莫非是想自己组装战舰玩？”
　　“另一个人的底细查清楚没？”
　　“没有，这个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们的内线只查出她和赵星河一起参加了晚宴，身份目的等等一概不知。”
　　“算了算了，既然赵星河和她都付了钱，就一起带回来吧，多她一个不多。”男人摆摆手。
　　又有一条通话申请发来，男人看到来电人的姓名，忙不迭直起身子，摘下墨镜，披上外套，把扇子扔到一旁，把自己的形象打理得相对整洁，这才打开通话窗口。
　　看着屏幕那边的人，男人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老大好！”
　　“赵星河是极为重要的人才，你们和薇耶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人语气温暖和煦，言语却无比冷冽，一字一句像是尖锐的冰棱深深刺入男人的骨髓，“否则，你们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好……好的，老大！”男人被他吓得有些结巴。
　　挂断通话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这位老大还是和往常一样可怕。
　　不过这次任务十拿九稳，男人并不担心。
　　他重新戴上墨镜，拾起扇子，平躺下去，吹着口哨扇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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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赵星河并不感到奇怪。为了让对方不至于带错人，他早就把自己和苏晴的照片发过去了。
　　毕竟从名字就能看出，对面是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犯不着向帝国告密。
　　赵星河之所以急着离开，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乌拉诺斯七世的真实想法。
　　那位生性多疑的皇帝必然不会重用赵星河。
　　凡事要往最坏的方面考虑，皇帝要把他召回火星，更可能是动了斩草除根的打算。
　　只要在路上制造出各种“意外”，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抵达目的地。
　　赵星河并不了解星际海盗，不过即使他们那边再危险，总比这种性命攸关的情况安全。
　　见赵星河皱眉看着屏幕似有心事，苏晴悄悄凑过来窥屏。
　　原来他正在为目前的处境烦恼。
　　她做事向来直接。既然对方变卦，倒要看看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再度闭眼，她调集目前能够调用的全部算力，从乌氏野爹10086号的线索开始，沿着终端向主机溯源，悄然攻破一层又一层的网络防御，读取到分布在不同服务器上的大量数据。
　　最终她截获到成千上万条通讯记录，甚至通过某些特殊的网络权限获取了一批飞船的运转数据，包括它们的航速、坐标和武器状态。
　　“绝密通信频道：航线HU-2653，舰船编号DD236，已抵达目标星域，即将进入静默状态。”
　　“绝密通信频道：航线HU-2788，舰船编号CA003，已抵达目标星域，即将进入静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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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说了，那位大科学家非常重要，你们可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们负责伏击帝国走狗，小姐那边负责接大科学家回天王星。都明白了没？”
　　“明天晚上七点，那群走狗一出现，就用光束狠狠地戳他们的屁股！”
　　“哈哈，我要用鱼雷把他们炸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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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舰船编号：DD144，型号：自由之翼级驱逐舰，动力系统正常，武器系统正常，燃料剩余：67%，航速：相对静止，核鱼雷已上膛……”
　　“舰船编号：CA003，型号：远望级重巡洋舰，动力系统正常，武器系统正常，燃料剩余：83%，航速：相对静止，舰艏集束激光充能完毕，预瞄准参数已加载，磁轨炮预装填完成，核鱼雷已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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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晴对获取到的海量数据进行统一整理。从居高临下的透视视角看，星际海盗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他们计划的是……”
　　“总而言之，可以安心上船。”
　　她把星际海盗的计划与最终结论告诉赵星河，并把相关的数据都发给他看。
　　消化完这些信息后，赵星河终于感觉局势明晰起来。
　　“原来是这样。”
　　随即拍拍苏晴的脑袋：“这次多亏你了。”
　　苏晴连忙抱住头：“不许拍。”
　　“什么时候想吃大餐，我再带你去吃。”
　　听到这话，苏晴昂起头，双手一摊：“那你想拍就拍吧。”
　　赵星河笑了笑，倒没有继续拍她的头，只是变魔术般递给她一支雪糕。
　　“限定款，草莓味，前几天网购的。”
　　苏晴吃上雪糕，十分受用地眯起眼：“下次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行。”
　　“那我想知道三级文明的晋升方式。”
　　“……”苏晴无语地耸耸肩，“那得先给我提供几百颗恒星的能量。”
　　“会有那一天的。”
　　赵星河只是想逗逗她，也没指望能轻松获得答案。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开玩笑。
　　从客观的角度分析，他发现自己的性格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说不清是好是坏。
　　具体来讲，就是会做一些他之前认为没必要做的事，说一些他之前认为“缺少意义”的话。
　　其实这样感觉不错。
　　对科研没有影响的话，这样就好，也没必要变回去。
　　他很轻松地做了决定，毕竟和无垠星空的无穷奥秘相比，自己性格上的小小改变根本没必要深入考虑。
　　他站起身，环视这间如今属于苏晴的小房间，不由得想起以前独居的日子。
　　那时的他独来独往，只是偶尔与路上碰到的近邻寒暄几句。
　　再往前，在拉普拉斯研究院的时候，那些同事大多忌讳他的身份，鲜有人与他交流。
　　人类害怕他，不认可他是同族。他也厌恶人类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或许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人类的错，异类注定无法与人类相处。
　　只有同为“异类”的人工智能，相处起来才会如此自然。
　　他看向苏晴，苏晴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他。
　　对视了一会，苏晴率先移开目光：“那个……你的那些设备，要带走吗？”
　　赵星河也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带着自己那些庞大的设备离开，包括虫洞发生器也不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虫洞发生器本就需要对反应炉进行大改，落后的护盾系统也有许多改进空间，空间稳定度探测仪的制造他也熟稔于心。
　　这样一想，这些设备并非不可替代，所以他打算把这些装置就地拆毁，到了新的据点从头再来。
　　只是角落里成堆的零食让他犯了难。
　　这些零食，苏晴吃不完又带不走，扔在这里又有些浪费。
　　算了，反正肯定会有皇帝的人来检查他的房间，就当是捐给他们做慈善了。
　　于是他指着零食堆对苏晴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吃撑了。”
　　“我可是堂堂人工智能，收拾这些零食根本不在话下。”
　　苏晴双眼放光，开始狂炫零食。
　　赵星河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莫名产生一种成就感。
　　只是当他在仓库睡了一觉回到小房间，发现苏晴把小山高的零食全部吃完时，赵星河还是被震惊了。
　　“你的胃是黑洞吗？”
　　苏晴讪讪一笑：“不清楚，反正食物中蕴含的能量能被我直接吸收，不会占肚子。”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胃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况且自己是否有胃这个器官都值得推敲。
　　赵星河眼前一亮，提议道：“要不我直接把你送到太阳上去，你抱着啃吧。”
　　既然宇宙大爆炸都伤害不了苏晴，恒星那点温度更对她构不成威胁。吃掉整个太阳，不就满足了苏晴的能量需求吗？
　　多么合理的想法。
　　“……我不想吃恒星。”苏晴无情拒绝。
　　“为什么？”赵星河追问道。
　　“不好吃。”苏晴回答得很诚实。
　　“淋上草莓酱呢？”
　　“……”苏晴暂时不想理会这位思路清奇的科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