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流刑 ...
-
第三十五章
朱玧看着跪了满地的肱骨之臣,将手中的请愿书放下,一字一顿道:“传朕旨意,朕之第五子朱晟凯,逞凶肆虐,豺狼成性,残害百姓,暴戾恣睢,不严惩不能正清明,不足平民愤!故罚其俸五年,鞭刑三十,处以流刑,流放岭南,非诏不得回京,望其今后诚心悔过,痛改前非,积功累德,以赎已过!”
苏煜深知,这已经是元献帝作出的最大让步。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伏地朗声说道。
群臣齐声附和:“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傅,今日子屹在明正殿内直言进谏,弹劾了朱玧的第五子朱晟凯。”
“如何?”
“判以流刑,流放岭南,非诏不得回京。”
“这样说来,朱晟凯还是大殷第一个被处以流刑的皇族子孙。”
“我担心……”
“你担心子屹因此失了圣心,还会被元献帝记恨?”
“是!”
“呵!从现在开始,子屹需要的不再是圣心!”
叶望舒眼中精光乍现:“而是民心!”
至于朱晟凯被流放,只是拉开夺储之争的引子。
他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苏煜从明正殿内出来时,被殿外的骄阳刺双目一痛,情不自禁的眯起了双眼。
“今日苏中丞在殿内,还真是勇冠三军,拔山盖世啊!我都以为你脖子上是不是长了两颗脑袋。”
面对杜辞珩的揶揄,苏煜毫不在意的一笑:“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杜大人,多亏你胡诌乱道,把泰山封禅给祭了出来,这才将苏某这脑袋,硬是缝在了脖子上。”
杜辞珩也笑道:“我怎么觉着,苏中丞这声道谢,毫无诚意呢?”
“哦?那要是苏某替杜大人多寻几个姑娘的生辰八字,送到府上去,你是不是就能感受到我诚挚的谢意?”
杜辞珩哭丧着脸:“不然你还是考虑一下,相亲流水宴,你我到底谁吃上半日,谁吃下半日?”
苏煜从宣德门回去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大人,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苏煜答道:“朱晟凯被处以流刑。”
时来一惊:“大人还是……”
他点了点头。
昨夜朱晟凯来御史台,央求他帮一个忙。
而这个忙就是,在今日的庙堂之上,弹劾朱晟凯。
“朱晟凯这般自掘坟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苏煜也问了朱晟凯同样的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
因为苏沫希望他的罪行能被昭告天下,而朱晟凯要像一只老鼠一般,永远活在求而不得、千夫所指的黑暗之中。
信么?
不管信与不信,也不管朱晟凯来没来找过他,苏煜都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自己将脖子伸进了三尺白绫之中,而苏煜只是负责抽掉了他的垫脚凳。
朱晟凯对顾亦白与苏沫犯下的罪行,虽万死不能赎其罪,更何况只是被处以流放?
但眼下,比其朱晟凯,苏煜还有更关心的事情。
“你这两日寻着机会道朱祁章的私宅去走一趟。”
“大人的意思是?”
“今日朱晟凯被朱玧流放到了岭南,虽然罪不及其兄长,但是也会对朱祁章起到敲山震虎之用。”
朱祁章痛失一臂,眼下一定会夹紧尾巴,生怕再被谁揪住了错处。
越是楚歌四合之时,他越要低调蛰伏,任何会给他带来灾祸的可能,都会被他小心的隐藏起来。
更何况是在府内豢养私兵这等大逆之举?
“所以朱祁章一定会将宅内私兵全部撤走,隐踪匿迹,这也是我们去寻青葙的最好时机!”
时来神色一凛:“是!”
苏煜回到御史台时,正见妫玺闭眼躺在在他院子里的凉棚下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默默坐到她身旁,伸手为她挡住了透过棚顶落在她眉宇的星点之光。
没有了阳光的干扰,妫玺舒展了眉头,睡得正香甜。
他知道,在御史台偷闲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
今日,在去明正殿上朝之前,元献帝派人将他请去了他的寝殿,龙华宫。
元献帝先是询问了一些朝廷上无关痛痒之事,最后才问他,九公主落水案查的如何。
查的如何,能有如何?
元献帝轻笑着对他说道:“南昭九公主,性情顽皮,不知轻重,自导自演了一出落水大戏,倒是难为子屹你还要替她兜着。”
苏煜忙道:“这本就是臣的份内之事。”
“九公主在御史台玩儿够了么?”
苏煜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还是说道:“公主处心积虑来到御史台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她三姐的死因。”
元献帝却毫不意外:“想来是妫瑶在御史台曾小住过的事情被她知晓,这才巴巴的跑了去。”
苏煜知道元献帝既然开口询问,那也有些事情也不必相瞒,因为瞒也瞒不住。
他老实说道:“九公主虽对三公主自戕之事,满腹疑问,但也并未做出别的什么出格之举。”
“她既然想要刨根问底,就让她再玩闹几日吧。妫瑶之死,本就不是什么值当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不然南昭王能这么忍气吞声?撞了南墙,她就知道疼了。”
苏煜低头应是。
“朕听说子屹今日新得了个美人儿?”
苏煜心中打了个突,元献帝突然关心起他的私事,是何用意?
他又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屋内连个体己的人都没有,天天钻冷被窝,回头别人再以为是朕拘着你,让你忙得连讨媳妇儿的功夫都没有。”
“子屹本就暂无娶妻之意,与陛下更是毫无干系。”
元献帝轻笑一声:“九公主总住在御史台对你来说也不甚方便,总将美人儿冷落在旁,你还怎么为苏家开枝散叶?”
“这落水之事也不必再查了,再过几日,公主这别扭劲也该过了,就将她送回四方馆吧。”
“是!”
元献帝同他说起妫玺这档子事绝不是一时兴起,一定是有人背后嚼了舌根子,将这风吹到了他的耳边。
至于元献帝到底知不知道妫玺就是若兮,苏煜还不敢断定,但是他能肯定的是,元献帝已肯定他与妫玺之间走得太近。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埋下,那长成参天之树,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与南昭九公主私通?这更是朱玧的又一逆鳞,所以妫玺在御史台断然住不了几日了。
睡在躺椅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苏煜将手放了下来,端坐在一旁。
妫玺揉了揉眼睛,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漆黑的棚顶,然后是坐在身旁,穿着一身绯衣的苏煜。
妫玺没有起身,而是对着他微微一笑,软软的问道:“你回来了?”
苏煜低声道:“是啊,我回来了。”
妫玺这才伸了个懒腰,半坐了起来:“你用过午膳了没有?”
“没有的话,就一起啊?”
苏煜看着她唇边暖暖的笑容,也笑道:“好啊。”
妫玺用竹箸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碗缘,瞪大了好奇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杜辞珩却一脸坦然地夹了一块茭白,又扒了一口白米饭,颇为熟稔招呼着妫玺:“公主,再不吃就要凉了。”
“杜大人突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苏煜忍不住问道。
“相亲宴太过油腻,我琢磨了一圈,大殷的官署里,就属御史台最没油水,所以想来蹭一口。”
原来跑他这避难来了。
“不过比起蹭饭,杜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杜辞珩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有些兴奋的看着妫玺:“不知公主在御史台可曾见过苏中丞那位红颜知己?”
妫玺险些被一口汤呛着,她抬眼看向苏煜。
苏煜轻咳一声:“杜大人说的可是若兮姑娘?”
“对对对!”杜辞珩又神秘一笑:“都说苏煜这个千年老铁树好不容易开次花,外面押注的台子,都已经快摆到光化门那儿去了!”
“大家都在赌什么?”妫玺有些好奇。
“他们都在赌……”杜辞珩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们都在赌九公主与那若兮姑娘到底谁更好看,能这般入了苏中丞的眼。”
苏煜闻言,忍不住咳的更加大声。
妫玺看了一眼苏煜,又问道:“那杜大人押了谁赢?”
杜辞珩一时有些尴尬,他总不好直说他押了若兮。
“嗯,总归是押了九公主……”
妫玺却有些兴奋的说道:“我这也有些钱银,还要劳烦杜大人出门方便的时候,也替我押上一注。”
杜辞珩有些诧异:“公主想要押什么?”
妫玺很是稳重道:“我押的,自然是她们俩一般好看。”
苏煜:“……”
公主,你这算不算是作弊?
午膳后,杜辞珩与苏煜去了他的书房。
杜辞珩大大咧咧的在书房中转了两圈,看到案几有两个杯盏,伸手拿着茶壶就要倒水。
苏煜伸长了手将茶盏收了起来。
杜辞珩有些无言的看着他:“苏中丞怎的这般小气,连一盏茶也舍不得倒给我喝。”
苏煜将杯盏收好,做了个请的手势:“杜侍郎自便。”
杜辞珩看着案几上仅剩的一个茶壶,默默将手又缩了回去。
苏煜却好似没看到这一幕,问道:“杜大人今日来御史台,仅仅是来蹭饭的?”
杜辞珩嘿嘿一笑:“并不是。”
“只是我还很好奇,苏中丞到底是几位殿下中的哪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