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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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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查的,我一定配合。”靖渊面色平淡,显出几分疑惑。
对面的修士似乎是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几分他的表情,这才突然露出一副笑脸。
“嘘,开玩笑的,不是真有问题需要调查你。瞧你紧张的,哈哈。”
“听闻兄弟你在会典拔得头筹,我想着和你也算有缘分,想请你去我家喝酒庆祝庆祝呢。”
“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对面人笑眯眯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目的。
“好啊,前辈请我喝酒是看得起我,哪敢不从。”靖渊不露声色,也笑着应下。
这人他那日在万元武处就见过,当时他还在这人面前做戏了一场,假装是谦逊的寒门天才,这才从调查里抽身离去,没想到还是没躲掉。
这位“前辈”是金丹修士,不知道他这次来,究竟是为了结交自己,还是为了打探当日万元武的事情。不管是哪一种,他左右得小心些。
“哈哈,好,痛快!我叫和元青,不嫌弃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元青就好。”
“你的事情我可听说了,擂台战强敌,秘境对金丹,不得了,真是少年英雄啊。”
“那日我见你,就觉得你绝非凡人,龙章凤姿,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果不其然。”
和元青把姿态放得极低,言辞里有不少吹捧夸赞之意,一副要巴结他的样子。
靖渊笑着附和几句,也夸赞了几句对方。他素来厌烦这种人情世故,然而这一世比不得上一世,他还没有随便忽视这种交际的资本。
突然感到袖袍被人扯了扯,靖渊垂眸,看见自家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悄然扯住自己的衣袖,乖巧地站在旁边。
“这位便是岺晏宸吧?果然是灵动聪慧又乖巧的孩子。”和元青注意到了靖渊低头的动作,热情地夸赞道。
“前辈好。”岺晏宸不认识和元青,自觉扮演起来乖乖后辈的角色。
“晏宸怕生,也不太爱说话。”靖渊解围道,不动声色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他向来粘我,怕是要跟着我去元青你家里蹭酒了。”
“十二岁的好汉也是英雄好汉!这酒怎么喝不得!晏宸弟弟今日只管在我家随便吃喝!”这和元青看起来大大方方,很是豪爽热情,两人也不推辞,一行人这就往会典外走去。
…
……
“靖渊你有所不知,我这执法队的活计,是个苦差事,整日空闲都没有半分。”
路上三人相谈甚欢,和元青像打开了话匣子,“要不是借着调查的借口,我哪有空闲来找你呢!找你调查了解情况,顺便喝酒,也很合理对吧?”和元青眨眨眼,露出一副“你明白”的表情。
“当然,天经地义。”靖渊也笑。
和元青就住在会典外不远处,一栋独门小楼,不算豪奢,却相当幽静。门前花草长势喜人,一片青翠。
“我辈修仙之人,住所不求豪贵,幽静自然为妙,只要靖渊你不嫌弃简陋就好。”
和元青带头推开自家房门,只见他手腕轻轻抖动,门锁应声而开,“神魂识别的玉门锁,好用的很。”
“哪里的话,我看你这住处幽僻别致,心里还喜欢得不行。”靖渊摇头。
二人被和元青领着进门,几个低眉顺眼的童侍小快步走上前来,为诸人解下衣袍,更换鞋子。又拿掸子将石板路一路擦拭,将人迎进主厅。
“元青家倒是讲究,连侍童都这般优雅知礼。”靖渊夸赞一句,目光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
只见这家的厅堂极高和敞亮,四面迎风,又有高大的屏风遮挡住。乌木的桌椅置于堂中,旁边着一梅,一竹,瓷盆白玉光泽,温润清透,其间植物更是精心修整过。屏风后隐约可见葱茏绿植,绿意盎然,高度齐整,一看就是时时有人精心养护着。玉骨的香笼立在角落,散发出清幽香气。
不同于凡俗人家,修士的审美,总归是合几分自然天道。
只是,这屏风所在的方位,隐隐构成了一道禁音法阵,实在耐人寻味。
靖渊实在不觉得,寻常人家家里,应该有这种阻止别人传音的阵法。
这香,也极微妙,靖渊一闻便知,是那日万元武炼的那炉丹药中的其中一味。
看来,执法队也不算草包,破解万元武死因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
…
……
“怎样?我这厅堂布置还不错吧?”和元青很满意靖渊注意到自家的布置。
他拍拍手,几个侍童鱼贯而入,分别往桌上置三碟糕点,两盘水果,一碟凉菜。又将三个白玉骨瓷杯放在诸人面前,开始依次往杯中倒茶。白玉壶盖严丝合缝,却已经有悠悠茶香飘来。
“还未傍晚,先吃些茶点垫垫,晚些我吩咐侍童准备酒席。”和元青解释道,率先托起眼前的玉杯,徐徐品了品。
“这可是好茶,入口丝滑,回甘清甜,你也来试试。”
靖渊面色不变,淡淡将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果然好茶,只是有些烫嘴了。”
他贴心地将旁边岺晏宸的茶杯拿起来,放在唇边细细吹凉,再放回他面前。
他不经意间将一小撮药粉抖落进茶杯内,吹的时候悄然将药粉吹沉到茶底,缓缓和茶水混合起来。
“尝尝看,温度合适吗?”
岺晏宸不疑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奇苦无比,混合着一股子药味。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差点失去了表情管理。
“可是喝不惯,你一向怕苦,喝不来这种好东西。”靖渊责怪道,顺势把茶杯拿走,掏出布帛给晏宸细细擦嘴。
“?!”岺晏宸只觉对方布帛下的手指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嘴唇,好像在示意自己吐出来。
岺晏宸心里恍然,不着痕迹地将茶水吐在布帛上,没咽下去。
“哈哈,小孩子嘛,总是爱喝甜的,小五,上一碟蜜饯来,再来一碗银耳羹。”和元青打趣道,脸上不见丝毫不悦。
“浪费元青的好茶了,这孩子不喝,我喝就是了。这茶虽然苦,却是极为幽香。”靖渊笑着赔罪,又让侍童斟满一杯茶水。
岺晏宸满腹疑惑,他只觉得今日这宴席分外怪异。但他不知道万元武的事情,这会根本摸不着头脑。
他想传音询问,但想到靖渊没有主动传音,而是悄悄找个借口阻止自己喝这茶,就猜到现在大概是不方便传音。因此只得压下满心的疑惑闭上嘴。
“来来来,尝尝这个糕点,是西坊的,老字号了。”
和元青继续热情招呼。
…
……
“主人,李前辈派人传讯,说是执法堂有要事相商,请您尽快赶到。”
这茶只喝了个开头,就见侍童走入厅堂,打断了诸人的谈话。
“去去去,没看见我在招待朋友吗?这姓李的,能有什么要紧事?”
似乎是被人打断了交谈,有些抹不开脸,和元青语气不善。
“李前辈说,事情从急,请您千万要到。”侍童又道。
“又是如此!整日把我当苦力使唤!”和元青抱怨几句,转而朝靖渊二人赔礼道歉,“二位实在对不住,你看这,我只能失陪。”
“无妨,改日再聚也可。”靖渊顺杆子递了台阶给对方下。
“是我的错,扫二位的兴了,回头我叫侍童送一些修炼所需的资源送到,还请千万莫推辞。”和元青言辞恳切。
“且去就是,我们这就告辞了。”靖渊拱手。
和元青匆匆离去,看模样似乎真的很紧急。
靖渊一言不发,牵起岺晏宸的手就拉着他回住所,直到回到房内,关上门,靖渊才发觉自己背后都是汗。
他急忙在床铺上开始打坐,几缕冰寒之气几乎透体而出,自他身后幽幽升起,又缓缓散灭。这会靖渊才觉得体温降下来,完全恢复了正常。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岺晏宸早习惯了他这一副神神秘秘,凡事尽在掌握的谜语人样子,干脆地直接抛出了疑问。
“那和元青在茶里下了毒。”靖渊语气平平地丢出结论,“方才我故意在你茶杯里下了一味十分苦的药,好找个借口而已。”
“为什么?你和他有仇?”岺晏宸一脸不解,似乎在好奇靖渊哪里来的这么多仇家。
“没有仇恨,他是执法队的人,在查多日前万元武遇害的事情。”靖渊缓缓闭眼,自顾自开始了修炼,“那万元武便是被一种炼丹所需的药物,和一种茶料,混合而成的罕见热毒害死,现在大概已经死了吧。”
“这种毒知道的人极少,因为这两种药物的药性冲突之事,尚未被发现和公开,因此那和元青先是在室内点香,是为其中一种药,又做了药茶,是为另一种药,二者相合致死,他想通过观察我的反应,来猜测我是不是那个毒害万元武的凶手。”
“致死?那你有没有事?”岺晏宸一惊,连忙看他脸色。
“无碍,这药不是长期接触,还不致死。而且执法队那边恐怕已经有人才在研制这种热毒的解药,方才他极力邀请我们品尝的那个糕点当中,就下了解药,想来是他解除了怀疑,特地混在其中让我们解毒。”
“不过这解药尚不完善,只是个半成品,如果我刚刚没有以冰属性灵根压制,又没有以寒气逼出热毒,怕是今晚回来就会高烧不止。”
靖渊拍了拍岺晏宸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岺晏宸终于回过味来,“所以,万元武是不是你杀的?”
靖渊对这事太过了解,他很难不怀疑到对方头上。
“是我。”靖渊点头承认,没什么在另一个自己面前隐瞒的打算。
“你怎么…”又杀人了。岺晏宸哽住,追问道,“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
“我没有答应过。”靖渊睁开眼,打断了岺晏宸的话。
“你为什么杀他,是你仇人?他害你…?”岺晏宸下意识开始给靖渊找补。
“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而且当时我们很缺晶石。”
靖渊轻描淡写的话让岺晏宸愣了愣。
“你……”
因为图财物,把无冤无仇的陌生人害死了吗?
晏宸生在家教严格的家庭里,从小被教导的就是仁义道德。父母待他也好,街坊邻居,同龄人也对他极友善,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波折。
他又本性纯良,从来不惮于把人往好的地方里想。
“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事实呢,晏宸。”
靖渊注视着眼前的小孩,看着他愣怔的模样,显出一种不解的神色。
“万元武并非什么好人,他死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件好事。死之前还能以他自身的价值为我创造些利益,可以算废物利用了,不是更好了吗?”
“……”岺晏宸摇头,一脸不认同。
半晌,他抬起头来问。
“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人命值不值钱,要看是谁的。”眼看着小孩又要和自己闹脾气,靖渊不由得语气放软了些,“在我眼里,你的命自然是值钱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灵根?因为我天赋好?因为我听你的话?能为你创造价值?”
“如果哪一天,我对你没用了,你会不会像杀万元武一样杀了我?或者像对待傅殷那样冷漠待我?好像我们从未相识过?”
岺晏宸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他本就和对方毫无关系,是被强迫着绑上了这条船。他本没有立场,更没有身份去指责对方什么。
话刚刚出口,他就感觉到这样的话太过于失了分寸,平白地叫人看轻。
“…别乱想。”揉了揉岺晏宸的脑袋,靖渊几乎马上读出了他的内心想法。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永远有价值的,我保证。我对待你,和对待任何人,都不同。”
“你又在说那种肉麻话试图安抚我了。”岺晏宸拿开靖渊的手,“…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又几分是假。
“因为你是你,就这样而已。”靖渊真心实意地说道。
“我不想听了,你迟早会用毒药蜜糖把我骗得团团转,让我分不清我自己是谁。”岺晏宸说出撒气一样的话,他抱着剑,自己跑去窗户旁边打坐了,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明天送你回家。”靖渊不再谈论刚刚的话题,“我被执法队盯上了,再在登仙会典待着已经不安全,这七日正好出去避一避。”
“本来是安全的,也不看看是谁作的妖。”那边传来岺晏宸闷闷的声音。
“那由不得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伙的。晏宸,你得接受现实。”
靖渊安然阖上眼睛继续修炼起来。
那边岺晏宸看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气鼓鼓地吹熄了灯。
黑暗中,靖渊看了一眼,确认岺晏宸已经睡着。
他展开孽海炼狱图。
“命运修正程度:2”
“使用异日窥镜。”
靖渊心中默念。只见半空中张开了熟悉的光幕。
他已经熟悉了孽海炼狱图的这个功能,现在每日都会算上一算。
只见画面上出现了岺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看起来似乎是新建的,却是个空壳子,并没有人居住。
“明日出行,看来还是有变数啊。”
靖渊淡淡地想。
他没有忘记还有唐以闲和季岚之两个大敌,此时越发觉得前路凶险起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