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殇》宇文馨

5、忿

　　“DADDY！”永思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叫声让我从一团乱麻中立即地清醒了，看到她的小身影飞快地奔向我，我自然地张开双臂把她抱了起来。
　　“小宝贝，你怎么来了？”我疼爱地吻着她的小脸蛋，这个小天使般的女儿，总是我心里最温暖的那个角落。
　　“对不起姜总，徐小姐带着姜小姐说过来找你，所以我。。。”秘书AMY跟着跑了进来。
　　“没关系，AMY，你先出去吧。”我终于把视线从永思身上转移开，我以为我会看到那张睡梦中已经温习了千百遍的脸，可是我错了，徐小姐竟然是，小言。
　　“DADDY，你怎么这么忙，都不回家陪思思。”小家伙在我的怀里不安分起来，右手揪着我的衣领满是责问的口气，这个女儿，竟然连生气的样子都像足了她的MUMMY，让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思思乖啊，DADDY最近真的太忙了，所以没有时间陪思思，等忙好了，好好补偿你好不好？带你出去玩？”我抱着思思重新坐回椅子上，让她坐在我的腿上，开始好好地看她，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再清晰的照片也印不下她天真的笑容，我发现此刻的我，深深的喜爱这样的笑容。
　　小言一言不发地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似乎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出父女共叙天伦的戏码，她的从容让我瞬间有了一丝恐惧。
　　“DADDY我要去海洋公园，你说过思思生日去海洋公园的呢，不许食言哦~”永思继续用她的小手揉搓着我的衣领，是啊，我好象真的这么答应过她，可是，一家人的海洋公园之行，还会有这个可能吗？
　　我犹豫了一下，这似乎让永思很不满意，“DADDY赖皮猪猪，DADDY赖皮猪猪！”
　　我无奈地望向她，“不是啦，DADDY是在想买什么礼物给思思啊，海洋公园的约定DADDY怎么可能会忘呢？”
　　“好哎，我就知道DADDY不会忘记的。”永思突然从我的腿上挣脱开，跑去了小言那边，“言阿姨，快把我的画给我，我要送给DADDY！”
　　小言依然不语，从提包里取出了一张纸来递给了永思，而她则又开心地跑了过来，“DADDY、DADDY快看，思思画的好不好？”
　　我伸手接过了画，如此和谐而温馨的一幕出现在我的眼前。熟悉的客厅，熟悉的人物，我端坐在椅子上，小诺坐在我的身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而思思则坐在小诺的身边，把头靠向了她的怀里。我闭着眼睛而她们则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剧。“啊，画得真好，可是思思，DADDAY为什么闭着眼睛啊？”我不解，于是问道。
　　“因为DADDY很累很辛苦，所以要休息呀~”
　　“可是为什么DADDY要在椅子上休息呢？”我仍然不解。
　　“因为DADDY舍不得MUMMY和思思啊，DADDY休息都要陪着我们一起呢。”思思的童音虽然稚嫩，此刻却震撼着我的心灵。我知道她依然什么都不知道，小诺不会忍心告诉她的，因为我也是如此地不忍心。这个聪明的孩子原本应该有个幸福地家庭，有父母的疼爱，快乐而健康的成长着，可是现在，她却得不到这些看似触手可及的东西。
　　我沉默了，抓着画的手竟轻轻颤抖着，这样的天使，我怎样才能让我的伤害继续心安理得呢？不是没有过痛苦的挣扎，不是没有过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这一刻的痛更胜千倍万倍。
　　“DADDY，思思画得好有没有奖励啊？”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幸好她看不出我的痛苦，仍然沉浸在我刚才的赞美里。
　　“思思想要什么奖励？”我努力按奈下自己想流泪的冲动，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
　　永思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思思刚刚有看到小朋友吃雪糕，所以~”
　　这个小丫头果然还是不改贪吃的本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了想之后道：“思思也想吃雪糕了对不对？还是最喜欢的草莓味？好，DADDY奖励你。”说着我就拨通了分机，“AMY，麻烦你帮我带思思去吃草莓雪糕，楼下餐厅的就好。”
　　“怎么DADDY不陪思思去？”
　　“因为DADDY还有些事要跟言阿姨谈啊，思思乖乖跟AMY阿姨去吃，等下回来DADDY再陪思思玩，好不好？”我哄着这个疼到我心里去的宝贝，看到她终于点了点头，我又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终于，AMY把永思带走了，而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我和小言，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竟慢慢地起身向我走来。
　　“小言，我。。。”我的话音未落，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啪”声伴着她的右手，拍上了我的脸颊。一种生疼的感觉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她不发一言，却用这一巴掌表达了她万语千言的愤怒，这个，我懂。
　　“这一巴掌，你该打的。”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说些什么，即使只是面对这个小姨子，我已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只是这一巴掌是该的吗？”小言突然出声，可是声音里却充满了憎恨，“姜晨，你还是男人吗？你以前男人的承诺哪里去了？你还有脸面对你的女儿？如果你的女儿知道你抛妻弃女她还会这么快乐吗？”小言的话就像晴天的霹雳，字字句句都打进了我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我承受，她的每一句都让我痛，不是自己痛，是替小诺替思思痛。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真的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因为有太多太多都是说不得的。
　　“那个人是谁？”小言的话锋一转，似乎根本不理会我刚才那三个字。
　　“什么人是谁？”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有些心虚。
　　小言直直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她看穿了心事，“那个女人，是谁？”
　　“小言，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辜负了你姐姐也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这一切我都知道，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有很多事情它是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办法说明白的，我承认是我自己的错，我也痛恨自己的错，所以，你可以打我，你可以骂我，我都接受。”我如何不知道她的用意，只是没有必要，我不希望给楚媛再带去更多的麻烦，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拉她进来淌这趟混水，我又错了。
　　“哼哼，你以为你承认了错，这一切的痛苦都不存在了吗？”小言的冷笑让我冷到了心里，“曾经，曾经我是多么的感谢你能给姐姐带来幸福，曾经姐姐又是多么地感谢上天能把你带到她的身边，你以为这些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全部推翻重新再来的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我给不出任何的反应，我给不出任何的表情。
　　小言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扔在了我面前，我低头望去，顿时瘫在了座位上。
　　“我今天来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带思思来见她那个已经不要她的爸爸，另一个就是来问你要一个答案。”她拿出盒子里心形的玉石，递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你当初向我姐姐求婚的时候送给她的，你说这是姜家的愿望石，只要她拿着这个石头，就可以向你许一个愿望，无论什么，你都会为她去做。”
　　我还记得，那个美丽的夜晚，在山下美丽景色的映衬下，在星星月亮的鉴证下，小诺收下了这块石头。其实这块玉石并非多么名贵，只不过是我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见到的，而它居然天生就是一个规则的心形，当地的店主告诉我这是被爱神祝福的玉石，可以带给我爱的祝愿，所以我就买下了它，而就在那次的航行中，我遇见了小诺。
　　我告诉小诺这是一块许愿石，因为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无论为她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小诺当时很惊讶我会用一块玉石来向她求婚，可是她还是羞涩地答应了我，一直以来她都珍藏着它，她说过她不会用它来许愿的，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最美好最美好的祝愿，而现在，小言居然拿着它来找我。
　　我努力把思绪从那个空间拉了回来，我又看了看那块石头，突然坚定了自己的坚持，“小言，何必呢？我和你姐姐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可能不知道感情的事，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怎么都是勉强不来的。”
　　“勉强？现在有人想要再勉强吗？”小言依然犀利，“你违背了你所有的誓言，你背弃了你的家庭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现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跟我谈感情？你有资格吗？”
　　“够了！”如果我只能用狠狠地一次伤害来切割这段过往，我还能如何选择呢？“徐言，我念在大家亲戚一场才对你百般忍让，你说够了！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你又知道我和你姐姐之间多少事？我违背？我背弃？如果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姐姐，你还能用这些个形容词吗？”
　　“啪哒~”一种物品掉落的声音令我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个方向，一张惊恐而又痛苦的脸庞出现在了我面前，那竟是——徐诺！
　　“小诺~”我知道她一定听到了我最后的那句话，我后悔到无以复加，理智终于控制不住我的身体，我不顾一切地冲向她，而她却急急向后退去。
　　“你走开，你不要过来！”小诺的哭泣是那样的无助，我的心被狠狠的揪着，却无力舒缓。
　　“姐，你怎么来了？”小言飞奔过去扶住虚弱到就快虚脱的小诺。
　　“小言，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许愿石？我只是让你带永思过来，我只是不想永思难过。”
　　原来那不是小诺的意思，难道真的如楚媛所说，她已经完全接受了？
　　“姐，我。。。”看着小诺痛苦的表情，小言也许是有了几分愧疚，哽咽着，也说不下去了。
　　“小言，思思呢，我们走吧，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再也不要。”小诺的字字句句都嵌进了我的心里，一寸寸凌迟着我的神经。突然地，她看到了小言手里的许愿石，于是用力地一把抢了过来，“姜晨，我祝你以后都会幸福快乐！”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怨，她的语气充满了伤痛，她用力地把它扔了过来，然后拽着小言奔出了我的办公室。
　　跌落在地的许愿石碎成了两半，就好比我和小诺，我们从一颗完整的心到如今各在一边。我死命的捏着它，任它的菱角嵌进我的手心，任血液顺着我的手背流淌，我居然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因为我的心都已经麻木了。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结果，可是，这真的是我最想要的吗？思思的画仍在手边，画里的我，画里的小诺，就这样，不再有关系了吗？
　　一阵彻骨的疼痛感从我的腹部传来，它也瞬间地提醒了我，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