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殇》宇文馨

10、遗

　　自从小诺知道了真相，我的生命重又焕发了光彩。虽然心疼着她的忙进忙出，可是她总说那是她的幸福，我不能够阻止。我想我真的是错了吧，哪怕只有最后的几天可活，我也不能剥夺妻子和孩子与我相伴的权利。
　　思思最近又开朗起来了，小孩子果然是最敏感的群体，我们险些就让她小小年纪就封闭自己，因为她得不到完整的爱，得不到完整的家庭的温暖，所以她选择逃避。这是事后一个略懂心理学的朋友告诉我的，却足够令我后怕。
　　我不怪楚媛，相反的，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为了帮我，违背了她自己一贯的坚持和底限，我想我欠她的，也还不清了。不过她一直都不在乎这些，有这样的知己朋友，我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小诺把小言送回英国了，虽然我看出她有百般的不愿意，可是最后还是走了，临走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封信，我想打开看却被小诺收了起来，她说只要我通过这次的术后观察期，她就拿给我看，还说小言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肯定都是一些抱怨的话，要等我身体好些才能看。我笑着应允了，我的小诺，其实很多时候还是有些孩子气的，最让我爱怜的孩子气。
　　“小诺，累了吧，过来休息休息。”我伸手招呼她过来，替她抹掉脸颊的汗水，“瞧瞧你，干嘛奔奔波波的？”
　　“医院的东西不好吃，我煮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火腿粥，趁热吧。”我拦下她准备张罗的动作，示意她坐着不要动。“不要那么辛苦了，带思思那小家伙就已经很辛苦了，你这么天天两头跑，已经瘦了很多了。”
　　“能够一家人守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辛苦呢？反而辛苦的是你，瞒着我们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为我们安排一切，你很傻你知道吗？”她的小手抚过我的脸，轻柔地好象夏日里的风，我抓住她的手放在我的心口，“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正式地说一句对不起，不管我是怎样的初衷，我终究都是伤害了你，还差点害得思思自闭，千错万错都在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你们母女，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的。”
　　“你什么都没错，最错的就是抽烟了！”小诺少见地嗔怒道：“以前提醒你少抽你总是不以为意，要不是抽那么多烟，怎么会得这个病？我知道你压力大，以后有压力可以告诉我，即使我帮不了你解决，说出来也会轻松很多，不要怕影响我，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分担的，知道吗？”
　　“如果这次大难不死，我哪里还敢抽烟喝酒啊！”我吐吐舌头，“凡是于身体有害而无益的东西，我统统避之不及啦老婆大人。”小诺的笑，是我眼底最美丽的画卷，她比最灿烂的阳光还要明媚，比最和煦的春风还要温暖，我望着她明亮的眸子，“小诺，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看着她微笑着点头，我把她揽入怀中，管他的绝症、管他的生老病死，既然是注定而又逃不开的，抓住眼前，才是最幸福的所有。

　　“MUMMY，思思来看你了。”我照着DADDY说的把鲜花放在了MUMMY身边，只是MUMMY你怎么变成了冰冷的石头呢？
　　“MUMMY！”我好想MUMMY，真的好想，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去哪里了？不要思思了吗？
　　“思思乖，你MUMMY现在看着你呢，不要哭哦，小心MUMMY不高兴。”DADDY指着石头上MUMMY的照片对我说，照片里的MUMMY果然笑着呢，她正看着我，我马上收住了抽泣，转向身边的DADDY。
　　“DADDY，MUMMY既然看到思思了，怎么都不跟思思说话呢？为什么不抱抱思思，不亲亲思思呢？”
　　“因为MUMMY累了，要好好休息，只要思思乖乖的，MUMMY都会知道的。”
　　“思思很乖啊，思思只是好想MUMMY，”我委屈地问道：“DADDY是不是跟MUMMY离婚了？”
　　我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呢，我只是知道离婚了以后，两个人就会分开。DADDY和MUMMY之前有分开过的，我当时好难过好难过，可是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哭过闹过，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MUMMY告诉我DADDY出差了，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因为以前DADDY出差的时候都会带走我最喜欢的相片，是我和DADDY、MUMMY一起照的相片。
　　DADDY把我抱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闪的，我伸手轻轻擦掉，果然是眼泪。“DADDY为什么哭？思思说错话了吗？”
　　“没有没有，思思好乖，思思想对MUMMY说什么现在说吧，MUMMY可以听到哦。”
　　我重又望向那块石头，MUMMY的笑容好亲切，MUMMY，你知道思思在想你吗？你知道思思又画了好多好多画，每一张都有你有DADDY，有我们的家，杨老师说我的话可以拿去比赛，如果得了奖还可以去和国外的小朋友交流呢，MUMMY，思思是不是很厉害？
　　“思思，想对MUMMY说什么？”
　　“我已经说了，MUMMY会听到吗？”我是在心里说的，我好想好想哭哦，可是我怕我哭了DADDY也会哭，已经好多次了，DADDY都会抱着我一起哭，所以我不能哭，我在心里跟MUMMY聊天就不会想哭了。
　　“会的，MUMMY一定会听到的。”DADDY一直都看着MUMMY的照片，他应该也好想MUMMY的吧，跟我一样想才对。
　　DADDY突然间放我下来，然后牵起我的小手，“思思，我们回去吧，让MUMMY好好休息。”
　　我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很突然地就想到了一个问题，“DADDY，MUMMY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有答案，我没有听到任何的答案，我就这么跟着DADDY一步步地走着，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思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