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云下》槐斗

1、初逢

　　大金王朝，正入八年。初春三月，草长莺飞，欣欣向荣。
　　宫墙内，三个骑着马的人影正疾驰而来，马铃声阵阵激荡。
　　忽然，一道人影从拐角处飞快冲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三人被拦住。
　　猝不及防，三人立马勒紧缰绳，马儿们的前蹄高高扬起，长声嘶鸣。
　　未等三人反应过来，几道粗犷的声音从拐角处传了过来：
　　“快！抓住他！别让那个狗杂种跑了！”
　　“那个狗杂种往左拐了，跟丢了，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
　　紧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从拐角跑出来，手里还抓着几根木棍，看到地上的萧云，顿时露出狠厉的笑容。
　　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三人，惊呼一声，其他几人也顺着那人的目光往前看。这一看，几人皆具惊骇，都丢掉了手里的棍子，迅速跪下。
　　“拜见镇国大将军！小的鲁莽，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们贱命！”
　　为首的汉子瞥了一眼旁边正欲爬起的萧云，一把用力扯过，头贴地对着骑在马背上的高大男人说到：
　　“都是这个狗杂种冲撞了将军！是他不知好歹不知死活招惹将军，我们这就带他回去受罚！还望将军饶命！”说完，那几人不停地往地上磕头。
　　被称为将军的男人皱了皱眉头。
　　“欸！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家将军没这么可怕啊……”随行的左侍一脸复杂。
　　为首的将军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都起来吧，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何人？”
　　“小的是尚膳监里打杂的，奉管事的命令将不听话的奴才抓回去惩罚。”为首的男人低着头回答。
　　“他犯了何事？”
　　“他……他……，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那人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
　　“那你来回答。”声音的主人将目光转向了萧云。
　　萧云低头答到：
　　“回将军，小人惶恐，今日是小人负责尚膳监的热水，因太过劳累，频频犯困，结果一时大意断了柴火，这才挨了顿打。是小人办事不周……”清润的声音微微急促。
　　“虽是犯错，但情有可原……”将军的目光看向了萧云的手腕，顿了顿，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那里隐隐约约可见青紫伤痕，交错可怖，“这惩罚是不是太过了？”
　　触及男人的目光，萧云有点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袖，没拉动，衣衫有点偏小，十六岁的少年正是窜个子的时候，这动作更显局促不安。
　　“将军，这……这也不光我们的事啊，我们也只是奉命……”
　　“行了，你们都回去。跟你们的管事说，这人我要了，正好我身边缺一个贴身侍从。”
　　“啊？等等！将军，这人来路不明……”左侍一脸懵逼，这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几个汉子也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将军身边正缺一个侍从，若是合适，我没意见。”随行的右侍出声。
　　“欸，不是？你也……”
　　“行了，就这样吧，带走一个仆役的权利，我还是有的。城故，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是，将军！”右侍领命，带着那几个愣怔的汉子离开了。
　　“不是，将军。你又心软了，不仅心软还任性，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关乐，不必多说，本将军心里有分寸。”
　　杨关乐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在他们对话的空隙里，萧云稍稍打量了那位将军一眼。剑眉星目，气势沉稳却又有着战场上留下的肃杀，是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萧云于脑海中涌现了有关这位将军的信息：
　　秦肃恒，正一品武官，封号镇国大将军。年纪轻轻二十便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事上天赋出众，是天生将才，年少英才，但尚未娶妻也无妾室。他十三岁参军，后得前镇国大将军赏识，拜其为师，如今也算是继承其衣钵。传闻他对待敌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对麾下也是冷漠至极，所以人们敬重他却也畏惧他。
　　但现在看来这位将军并非如此，甚至还有点温和过头了。
　　秦肃恒前几日刚从边关大胜而归，面见皇上后，商量了有关庆功宴的事宜，便带着两位副将一起回府，不料半路被突截。还意外收了个小少年。
　　萧云正低头拍着身上的衣衫，刚才那一跤让衣袍多处沾染上了尘灰，身上穿着的布料本就不显崭新，此刻更是黯淡。
　　秦肃恒打量着萧云，这少年身高一米七以上，身材修长偏瘦弱，浑身灰扑扑的，有些辨不清原本的样貌，不过凭着举止言谈，想来拾掇一番后，也是位气质尚佳的翩翩少年。
　　动作还未停时，忽感前方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萧云抬起头顺着目光往前看去。
　　杨关乐的目光略有不满，对上后很快扭头散去。另一道目光平和却暗藏威严，对上后也不移开，就这么直直盯着，倒令萧云有些不好意思了。
　　双方沉寂一两秒后，秦肃恒开口了，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年几何？”
　　“回将军，小人名唤阿青，如今虚岁十六。”
　　“本将军不喜强人所难，你可愿随本将军回府？若不愿，我会命人送你出宫，你且另谋……”
　　“小人愿意，多谢大将军收留。”话音未落，萧云已向着秦肃恒行了一记跪拜礼。
　　秦肃恒扶了扶额，有些无奈道：
　　“行了，先起来吧。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马匹，”说着目光转了转，转到杨关乐的身上，心里就有了个念头，随即又放弃了，在宫里过着苦日子，想来不会也没有机会骑马。
　　“小人惶恐！将军身份尊贵，小人卑贱，恕难从命……”
　　“……
　　“叫你上来你就上来，这是命令！动作，快点！”
　　“是，遵命，将军。”
　　就在刚刚杨关乐感受到将军视线里的不明意味，身体发怵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将军朝那小子伸出了手。
　　啧，将军虽然宽厚，但对这小子也太好了点吧？唉，咱将军就是太过善良了，路过的不平都要理会一番。不过这人看着还挺无害的，收回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杨关乐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会儿。
　　这边，秦肃恒避开了萧云受伤的手，半弯腰搂住萧云，稍稍用力一提，便把萧云带上了马背。三人稍作整理一番后，马儿再次张开双蹄，奔驰起来。
　　一路出了皇宫，逐渐热闹起来。街道上是热火朝天的叫卖声，生活气息浓厚得让萧云恍惚。自己入宫多久了，时间真如白驹过隙般飞快。正陷入回忆中的萧云被一道声音拉回。
　　“你之前是不是读过书？”
　　萧云耳边响起了秦肃恒的声音，近距离下，嗓音变得磁性许多，低沉醇厚，令萧云的耳朵微微酥麻。
　　“读过，以前家里有请过私塾，可还未进入太学，一朝旧朝更迭，新朝建立。家父被打入大牢，小人也被发配入宫为奴。”
　　“你是前朝之人？”秦肃恒嗓音顿了顿。
　　“曾经是，”萧云笑了笑，便低下了头。“将军可是嫌弃小人与前朝有瓜葛？”
　　“不曾，这天下之人，谁不是从前朝转变过来，不过是换了个新身份。你若是能放下，便是最好。
　　“在将军府，你不必再使用那些谦称和虚礼，我们将军府不讲那些虚的，而且还会让人无故贬低了自己。”
　　“是，听将军令。”萧云听到这话，轻抿薄唇，眉眼间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你还真是读过书，见你说话文绉绉的，跟那些迂腐的文官有得一比。”杨关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调侃了萧云一句，被将军的眼神轻轻一瞥，吐了吐舌头，又缩了回去。
　　“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家伙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天天也没个正行。”
　　“切，人嘴里哪能吐出象牙。”杨关乐在背后小声嘀咕。
　　“我听得到。”
　　杨关乐抖了抖，顿时安静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萧云觉得煞是有趣，胆子也大了些，主动与秦肃恒搭话，试探着问到：
　　“我见将军用词也有些讲究，将军也读过书吗？”若是记忆不假，秦肃恒在参军之前可是妥妥一文盲，应该大字不识几个，用词也不会那么讲究，那么参军后有人专门给他教导，教导的人不言而喻就是前镇国大将军。
　　“是，我的师父不仅教我武功、排兵、布阵，还教我识字、书写和礼仪。
　　“从前我没有机会接触那些，在受到师父教导后，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机会。
　　“我不反感读书，甚至乐在其中。”
　　这倒是出乎萧云意料，因为他印象里的武夫都是不大喜欢读书的样子呢。虽然文武双全者不在少数，但更多的人都是选择文或武单条路发展，并且对对立的那一条路不是不感兴趣就是抱有隐隐敌意。秦肃恒和他们不一样。
　　……
　　一路过于顺利了，萧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而且就在今晚！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小，我尽力了！orz
还有，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