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粥子

8、兰芝

　　韩京发现，黎瑛哪怕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在北京再怎样历经风风雨雨，但她大多时刻都还是会像一个小孩子，会看到好看的风景很激动地喊他看；吃到好吃的也一定要自己吃一遍，然后要自己说了好吃才满意；
　　就像此时，她看中一个好看的手镯，就会激动地在店家门口碎碎跳。
　　韩京走过去：“别跳。”
　　“好不好看？”
　　黎瑛把镯子戴在手上，在韩京面前晃。
　　这是一串鸡血藤，工艺很精巧，在中间有一部分做了镂空的处理，两边是银珠，深红色的手镯衬得黎瑛手腕更白。
　　“嗯。”
　　看她满意地付钱，韩京没等她径自往前走。
　　黎瑛还在那儿磨蹭，韩京想回头催她，又怕她着急跑过来会缺氧，就没出声站在原地边抽烟边等，看她不知道又看上什么，在扫码付钱。
　　韩京看她不出意料要跑：“别跑，慢慢走。”
　　“韩京，这个好好看！”
　　“嗯。”
　　黎瑛追上来，两人又再次并肩往前面走。
　　这边的天已经是黑色的，但更远的西边还有坠落后的太阳留下的红色。
　　黎瑛看着天空，又看了眼韩京：“韩京，天黑了。”
　　“嗯。”
　　“韩京，你看月亮。”
　　韩京无言地看着她：“……”
　　“你别看我看月亮呀！”
　　韩京终于被她逗笑，然后两个人一起看月亮。
　　“在北京，是看不到这样的月亮的。”黎瑛一边看着头顶如此明亮圆满的月亮，想起韩京去那么远的首都，就问：“韩京你为什么要去北京啊？”
　　“到了。”韩京没听见她的问题，指了指她后面的店。
　　靠旅游支撑起来的城市，连当地的超市里都摆了很多特产。
　　韩京进去就开始找卖烧水壶的货柜，黎瑛第一次逛川西当地的超市，很好奇，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结果回头就没看见韩京了。
　　黎瑛在微信里问他在哪，韩京说在收银台。
　　黎瑛没想到他这么快，自己都没怎么好好看零食柜上的特产他就已经买好了，黎瑛又不敢让他一直等自己，只好随便拿了包牛肉就过去。
　　韩京在收银台等半天，才看见她拎着一大袋风干牛肉慢慢走过来。
　　黎瑛把东西放在台上，韩京把两个东西装在一起，等着付款。
　　前面有一个小孩子和爸爸僵持着，一直吵着要买挂在收银台边上的那种小玩具。
　　小孩儿穿着藏服，袖口不干净，黑黑的，自然卷蓬在头上，也是乱乱的，脸上有紫红色的高原红。
　　小小的手一直扒着收银台台边，黎瑛看见他的指甲盖里有一圈黑色。
　　小孩儿最终被拽走，回头看玩具的时候黎瑛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小孩儿突然止住哭声，鼻涕泡垂在嘴边，反而把黎瑛逗笑。
　　黎瑛收回目光看着韩京付款，突然觉得他也有点像一个爸爸带着自己买东西，黎瑛赶紧摇了摇头，被自己这个神经质的想法吓一跳。
　　韩京把牛肉干递给黎瑛：“这一包，你能吃到明年。”
　　“那多好，我带回北京慢慢吃。”
　　“……”
　　两个人走出超市，天变黑了。
　　韩京把外套递过去：“晚上降温了，穿着。”
　　黎瑛没矫情，乖乖穿上去，韩京一米九的个子，外套穿在黎瑛一米七五的人身上已经到膝盖。
　　黎瑛左右甩了甩袖子，半天没把手从袖子里解放出来。
　　“……”
　　韩京沉默着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方便她用另一只手卷袖子。
　　手里东西多，不小心摁亮了她的手机屏幕，在有点暗的走廊里有些刺眼，韩京瞥了一眼，锁屏壁纸是一张漫天金灿灿的夕阳。
　　“给我吧。”黎瑛总算整理好。
　　两个人晃悠着回了酒店，黎瑛坐在床上，看着韩京认真研究水壶的按钮，询问他：“韩京，我们明天可以去看措卡湖吗？”
　　韩京把水倒进烧水壶里，看了她一眼：“你很想去就去。”
　　“我想跟你一起去。”
　　“你自己去吧。”
　　黎瑛不死心；“一起去吧，这么好看的风景当然要一起看了。”
　　“明天再说吧。”
　　韩京收拾好了要黎瑛把葡萄糖水喝了就出去了。
　　黎瑛看着他走出去，外套没拿，还放在椅子上。
　　黎瑛躺回床上，想着晚上吃饭的事。
　　自己没有看见过韩京和其他人的相处是怎么样的，但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话不多，但心很细，默默做很多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职业病爱观察，换别人，永远也不能发现他做的这些事。
　　他一直都是这样？喜欢默默照顾身边的每一个人？
　　黎瑛翻了个身，想不清楚。
　　直接拿手机骚扰本人。
　　黎瑛：“你明天什么时候起？”
　　韩京：“自然醒。”
　　黎瑛想了一会儿，发了一个小狗表情，知道他不会理，又接着发：“回北京给我看你的金毛。”
　　很久，等黎瑛都要躺睡着了韩京才回：“你早点睡。”

　　第二天韩京睡到自然醒，看手机已经是快十点，隔壁没动静，韩京也没理会，自己刷了牙洗漱完后带着袋葡萄糖去敲隔壁的门，半天没应，韩京以为还在睡，就回去了。
　　坐下十分钟就听见门外黎瑛边敲门边说：“韩京，起来吃早餐。”
　　房门打开，黎瑛拎着包子进来，看韩京看着她，把包子放在电视柜上，
　　“这个包子店我昨晚在网上刷到，都说很好吃的。我就起早去买了。”
　　黎瑛边说边把凳子搬到电视柜旁边，把每个小盒子打开，里面都是精致的小包子，一时间房间里都是香味。
　　韩京把另一张凳子搬过来，对黎瑛说：“去你房间里烧个水把葡萄糖泡了。”
　　“我刚坐下你就使唤我！”
　　韩京往嘴里塞个包子：“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待会儿高反去不了措卡湖别怪我。”
　　“你答应和我一起去啦？”黎瑛惊喜地看着他。
　　韩京抬头看着她两眼放光，“去把葡萄糖泡了喝完。”
　　“好！”
　　“……”韩京无言地看着她拿着葡萄糖跑出去。

　　新龙也多雪山和湖泊，最著名的是措卡湖和卡瓦洛日雪山。
　　黎瑛自从出门前搭配好的衣服被韩京勒令换成冲锋衣后，就一路上在车上都没说话，韩京也没管她，直到看见措卡湖黎瑛心情才变晴朗。
　　果然，美景是可以治愈人的。
　　如果说亚丁的牛奶湖是高原上圣洁的母亲，那新龙的措卡湖就是她娇媚玲珑的小女儿。这里被人称为：“人间瑶池，九天仙境”。
　　碧玉般的池水平静无波，白云几乎和要和水里的波澜融在一起。远处的雪山，近处的红寺庙和措卡湖一起组成了一幅永恒的画。
　　黎瑛站在阶梯上，看着眼前的景，干净得几乎要净化眼球。
　　想和韩京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回头就发现他正站在原地用手机拍照。
　　这是黎瑛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认真的拍一个景点。
　　黎瑛跑过去：“要我帮你拍吗？”
　　韩京收了手机，看了眼她脖子上的相机：“你不用拍照？”
　　“拍呀，但太漂亮了，我想多用眼睛看看。”
　　韩京和她一起走上前面的观景台，黎瑛用相机拍了一张，然后和韩京说：“我这几年去过很多地方，但很多景色，我都是在镜头里看完的。”
　　黎瑛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在获得关注度后才开始很努力地学习专业知识，她不想被人说成所谓“江郎才尽”，也会跑到很多地方去获取灵感，所以这几年她从专业的角度记录了很多地方，作品高产优质，但很多地方没有让黎瑛留下很深的印象。镜头展现了景色，也限制了她的眼界和感受。
　　韩京把墨镜戴上，看着远山，和黎瑛说：“别人也在你的镜头里看见了见不到的景色。”
　　黎瑛回头看他，他望着远处的山，很沉静，整个人都是静的。
　　黎瑛发现他总是几句话就可以把自己从消极的情绪里拉出来。
　　“希望是这样吧，但我现在学会了——我要先自己看完这些景才能为他们架相机，不然太肤浅了。”黎瑛摩挲着相机的镜头。
　　黎瑛一直以为自己会用镜头看世界看一辈子，自己也早就习惯了这样。
　　直到她来到了川西。
　　在王城里，在雪山下，在佛塔旁，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川□□特的记忆，带着生命的磅礴又带着生活的细腻。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鲜活的，还有，
　　黎瑛看向韩京。

　　措卡湖是个有名的景点，等黎瑛和韩京回去的时候，有很多人陆续过来看景。
　　老少夹杂，路上比来的时候多了些声音。
　　阶梯是早期修的，木制的阶梯加上风吹日晒，隔一两阶就有些断裂，黎瑛一个没注意就踩空了。被惯性带着往前倒，手里下意识还是护着相机的动作。
　　韩京反应快，在倒下去之前拉住了黎瑛的胳膊。
　　这是黎瑛第一次感受到韩京的力气之大。
　　他的力量从拽着自己的胳膊那边传过来，很有力。虽然黎瑛从外形判断他平时应该是有健身锻炼，但没想到他的力量这么大，让他整个人都是稳的。
　　韩京没有松开她，但一米九拉着黎瑛的胳膊像是在拽着人走路，让黎瑛有点难受。
　　黎瑛换了另一个边，然后拉住了他的手臂，韩京看了眼没说话。
　　然后看她脖间挂的大相机，镜头很长。
　　问她：“还拍吗？”
　　黎瑛以为他在考虑时间问题，忙摇头：“够了，不用拍了。”
　　然后，韩京一只手取下她的相机，黎瑛还没反应过来，相机就到了他另一只手里。
　　“这么沉你挂在前面，重心不稳就容易倒。”
　　黎瑛看着得自己两个手才能举起来的相机，被他用一个手握住，相机的袋子缠在他小臂上，黎瑛看见他手背有青筋凸起，延至手臂。
　　“谢谢。”
　　黎瑛说这句的时候低了头，韩京看不见她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