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躲清狂》刘辉

15、嘉宁

　　今天宁城东边的一条街堵车严重，因为主道路忽然被封，车辆纷纷绕道，挤到了一起。

　　大概是思虑过重，崇止居然梦到了白天发生的事——

　　不同于那边的车水马龙，他所在的这条街十分冷清，只有五六辆车在路上。

　　其中一辆是银行的运钞车。驾驶座上，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梳着大背头的男人似乎猜到另一边的混乱，叹，“封了路，那边肯定堵得一塌糊涂，得赶紧把事情解决才行，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收到投诉.....”
　　一顿，“不过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伤亡，待会儿你记得下手轻点，我不想再帮你写报告了。”

　　像是在和别人交流，但自始至终，车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任务结束后你打算去哪？阿司说你要取消假期，但顾局还没批准，他可能也想你多休息一会，而且那位李....”

　　“你该庆幸我没找你算账，”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原来车里真有第二个人存在，就坐在他身边，而且声音让人熟悉——正是崇止。

　　“为什么，那晚你见到她不挺开心的吗？”驾驶座上的人眉目一挑，明知故问地笑道。
　　“你最好给我闭嘴。”
　　“好凶啊，”话音一转，对方道，“还有五分钟到银行了。”

　　崇止看着四周，发现没有可疑的车辆，问，“昨晚是谁报案的？阿司说那通电话是在凌晨五点打来的，我接到任务消息那会是早上八点。不到三个小时，你们就确定消息真伪了？”

　　驾驶座上的人目视前方，“因为报案人说犯人会在今早十点动手，时间太仓促，又涉及两亿现金....”

　　“你还是没有回答，是谁报的案？”崇止说。
　　他眉目不惊，坐在身旁的人也非常从容，彼此沉默几秒后，有人微微沉下脸，“你别告诉我是......”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那句话里有什么让人避之不谈的东西——一辆货车忽然从右边冲出，撞向运钞车！
　　巨大的撞击力下车子往后生退四米，右边车身严重凹陷，车轮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雨势变大了。

　　空无一人的街上，一个蒙着黑面、全副武装的男人从货车上走下，看到不远处的运钞车后说，“老大，这车子挺硬实啊？我还以为会翻倒呢。”
　　“中央银行的车，正常，”被他称作老大的人站在他身后，“赶紧动手！我们只有两分钟时间。”

　　几个小时前，有人曾匿名向宁城公安局报案，说今早会有人抢劫一辆运往中央银行的运钞车。
　　现在看来，还真没说错。只是那报案人为什么会知道呢？

　　回到事故现场，共有五人从车上下来，其中四人跑向运钞车，撬开后备箱负责运钱，剩余一人——

　　“下来！”他是最先下车的那位蒙面男人，踢开摇摇欲坠的车门，强迫运钞车上的人出来。

　　两名“银行职员”蹲在地上，双手放于脑后。
　　“我不想节外生枝，你们最好给我识相点。”匪徒手里拿着一把长枪，站在他们身后。

　　崇止其实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剧烈的撞击让他出现轻微脑震荡，身体多处受伤，不过万幸，两只手没什么大碍。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眼——

　　匪徒正偏头看着运钞车的后方，“老大，你觉不觉得今天这条街上的车有点少？”
　　“确实，不过管他的，先把钱弄到手再说，”答话的男人头也不抬，急于运钱。
　　“你们搬的来吗？”
　　“可以！你别.....”

　　之后的话不重要了，因为崇止和身边同伴极快地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地站起身。

　　与此同时，一枚子弹出膛，穿过人的右肩，带出一道血！

　　开枪的居然是前边似乎在分心的匪徒——
　　原来在两人打算突围时，匪徒忽地枪口一抬，像早有准备般右手扣动扳机！虽没刻意瞄准方向，但离他最近的崇止动作一滞，脸色骤白。

　　“那人还真没说错啊，”而后，匪徒转过头来，“他说今天会有警察在车上，本来我还有点怀疑，现在看来....喂，你是姓萧么？”
　　枪口抵住崇止的脸颊，“他说如果今天出现的警察里有他，我得先——”

　　没能说完，因为崇止一把攥住伸过来的枪身，右膝往上一顶！
　　匪徒瞳孔骤缩，在被击中腹部后左肩又遭受痛击。三秒，不过三秒，便被人夺走手里的枪——“庄晚上！”

　　崇止低斥一声，枪支向后一抛——
　　有人稳稳接住，反手将枪口转了个方向，对准闻声而来的五名匪徒！

　　这人正是崇止此行同伴，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居然被出卖了....”庄晚上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右手扣动扳机。

　　他们在半小时内将这帮匪徒制服，铐上手铐。
　　两人身边多出一个年轻女生，叫叶明殊，刚毕业就进入宁城公安局，一直在崇止手底下做事。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任务。

　　“还好吗感觉，”庄晚上问。
　　“挺好的，没给老师和庄队拖后腿就好，”明殊一直在暗处，负责处理偷袭他们的匪徒。

　　“去医院吗？”庄晚上又问崇止，这次任务他们两人都伤的不轻。
　　“回警局，”然而对方却拒绝了，“报案人是白嘉宁吗。”

　　“是他，”事已至此，庄晚上只能坦白，“我总想再相信他一次。”
　　他说的这个人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崇止抿抿嘴唇，抬手将颊边的头发拨到脑后，而后掀起眼皮，森然道，“我知道了。”

　　快步走向警车，顾不得回去再审问，崇止直接问坐在对面、和他们同车的犯人，“和你联系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庄晚上看着他。

　　败局已定，犯人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老实交代道，“我只知道他姓白.....一个星期前我和其他人在一家酒吧喝酒，是他主动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玩个游戏.....”
　　“说下去。”
　　“他说他有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可以帮我们赚到两亿现金.....”
　　“指的是今天劫运钞车？这居然是他策划的？！”还没说完，就被庄晚上打断。

　　犯人点头。
　　“那你又凭什么会相信那个人，不是说之前不认识吗。”
　　一垂眼，犯人说，因为我们去过那家酒吧很多次，知道他是那家店的老板，而且他....据说是涉及很多灰色产业，在地下很有威望，所以....觉得挺靠谱的。”

　　“放屁！”再一次被庄晚上打断，明殊也在这辆车内，惊讶地看着这位队长发火，“所谓靠谱，就是出卖我们？”
　　“那家酒吧叫什么名字，”崇止没管他，继续问。
　　犯人报出一个名字，崇止望向和明殊，对方心神领会地拿出平板，去查酒吧的信息。

　　外面，仍在下倾盆大雨。
　　因为犯人共有五名，所以庄晚上安排了两辆车过来，他们这儿坐着一名，其余四名在另一台车上。

　　掀开一边窗帘，庄晚上看了眼雨幕中的另一台车子——虽是白天，但此时天色阴暗，深黑色的车身几乎要融入里头。

　　安静一会，他忽然转头对崇止低语，“这人说白嘉宁是在一个星期前才找上门来，但时间这么紧，白嘉宁不可能是随便找人合作，刚才和他们交手，我发现这几个人的身手都很不错。”

　　目光朝下，他看着崇止湿淋淋的衣服——对方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长时间的失血让他面无人色，但谁在乎呢？目光一凛，崇止对明殊说，“先别查酒吧的信息，去查查这六名犯人的底细，看看犯罪库里有没有.....”

　　话音未落，便听到“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与此同时，车子被紧急刹停，几人的身体惯性冲向前。

　　在那一刻——崇止除了心里一慌，眼前还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画面。
　　李知钗。
　　他居然在这时候想起她，看到自己和对方在一辆公交车上，身体相撞，耳朵似乎.....

　　脸色一沉，崇止顾不上这点旖旎，让叶明殊留在车内后就和庄晚上跑下车——
　　只见雨幕中，火光冲天，他们的另一台车子发生爆炸，损毁严重。

　　拉开车门，将车上两名警员拖出来，庄晚上向另一个同事吼，“叫救护车！”
　　“马路底下....有炸弹....”其中一个受伤的警员说。
　　“我看到了，”崇止站在车子不远处，因为雨势未曾减弱丝毫，所以车里的火很快被浇灭，可以看到后半部分损毁得最为严重。应该是有人看准时机，在车辆路过爆炸地点时，按下了炸弹的按钮。

　　抬头，崇止环视周围，表情极为严肃。
　　旁边，庄晚上叫了支援，指挥其他警员对车里受伤的人进行紧急救援。他走到崇止身旁，低声说，“这几个人里，犯人的伤势最重。”
　　“他们都坐在后排，”崇止来到自己的那辆车旁，一拉车门，问叶明殊，“犯人的底细查得怎样。”

　　“他们都曾是一个bang派的成员，因为抢劫和勒索入狱，但关了六个月不到就被放出来，有人说是因为hui赂了监狱长.....”

　　明殊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崇止握住车门的手颤了几下，“我早该料到他会这样做。”

　　这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于这磅礴大雨中。

　　许多年前同事说过那些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我不会就这样算了，我要让那些受害者真正释怀。”
　　这个人，叫白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