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媳妇也很甜》朱大洪

14、第 14 章

　　在香膏生意好起来后，有着余钱的刘圆月更是放开手脚，每日随着丈夫早早赶到山里，采下清晨带着露珠的桂花，赶制出几瓶木樨花油，让孙大力一齐放进货担。

　　此时，孙大力的货担里除了嫩洁膏，还有一样新货：木樨花油。

　　当他跟着丫头来到江月舫后，他打开箱子，取出这两样东西交给丫头，由丫头将香膏和头油递给胭红。

　　胭红睁着一双秋水眼，上下打量一眼孙大力和旧货担，再揭开盒盖仔细瞧嫩洁膏，不满地皱着眉头：“一股子药味，却叫香膏？”

　　孙大力陪着笑脸：“是按着秘方，拿上好的药材制成的膏子，自带一股药香，所以润泽皮肤，去皱是最好的，用后脸皮凝亮，是正宗的杭州香膏。”

　　拿起木樨花油，胭红拔下木塞，凑近瓶口一闻，一股桂花香迎面而来，沁人心脾：“头油倒还挺香的。”

　　将香膏头油仔细查看后，胭红漫不经心地问：“这两样怎么卖？”

　　孙大力正要作答时，一个仆妇在外头猛地拉开舱门，朝着丫头叫道：“你快和我去厨房帮忙，田老爷来胭脂那里，厨房忙不过来。”也不和胭红交待一声，扯住丫头往后舱跑。

　　胭红翻个白眼，忍着气说：“哼，我是那没时运的，你们都捧着她，纵着她踩在我头上，难道我就没时来运转的一天，我倒不信了。”

　　孙大力噗嗤一笑。

　　胭红越发恼怒，气冲冲的说：“连你这走街串巷的货郎也笑话我，你也看不起我。”

　　孙大力忙收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觉着这点小事好解决，姑娘不值得发气，倒把眉心气出两道深纹。”

　　胭红心里堵着气，撕扯着手里的银红手帕：“你觉着我把小事看着比山重，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把人挽回来。”

　　孙大力笑着说：“姑娘是第一等清雅聪慧的人物，怎么倒像喝了孟婆汤，把本来的功课忘得干净。”

　　胭红把手帕朝孙大力脸上一甩，气愤地大声嚷道：“你这货郞，说话真不中听，句句讥讽我。”

　　孙大力也不生气，语气轻松地说：“姑娘别生气，她使出第一招弹丝唱曲，你使出第二招梳头抹粉，作出美人态来，偏把最要紧的坐立举止给忘了。”

　　见胭红还是混混沌沌，不明所以的样子，孙大力干脆挑明了说：“姑娘难道不逛戏园子？戏园台子一侧有琴师拨弦，旦角在台上身姿绰约地唱戏；如今只把她当作弹唱的琴师，姑娘专攻身段的婉转，注重举手投足的风姿、眉头眼梢的娇媚。”

　　孙大力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你学着那台上的旦角，用手势把客人拖住。那班公子哥儿，见到伶俐娇媚的美人儿，哪还想得起她，倒是她为你白白弹唱一回。”

　　胭红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一般，连连称赞：“果然是好主意。”

　　眼见胭红的气平息下来，孙大力慢慢地挑起话头：“胭脂气焰如此嚣张，打哪儿冒出这位红花娘？。”

　　胭红冷哼一声：“当初是在一个下雨天，她穿着一身粗布旧衣，淋着雨走到江月舫，晕倒在船头上，周妈妈见胭脂容貌清秀，就收留下来。”

　　孙大力诧异地问道：“那你们就不曾问胭脂从何处来的，又为何弄得这样狼狈。”

　　胭红翻个白眼：“有什么可问的，流落到这地方的女子，谁不是一肚子的心酸泪”。

　　“比如我。”胭红指着自己：“家里的老爹没了，一个老娘没法子养活我，就把我卖到这个地方。

　　“又比如刚才出去的丫头。”胭红指转身指着舱门：“上头的爹娘没了，哥哥叫她作工挣钱，幸好是作工，不是做花娘。人人都苦，谁能可怜着谁，谁又能帮着谁，既然帮不了，倒不如不问，白惹人伤心。”

　　孙大力忙陪着笑脸：“都是我的不是，平白惹得姑娘伤心一场，你接着说胭脂。”

　　胭红冷笑一声，似乎在笑话货郞不自量力，竟然对胭脂感兴趣。

　　不过，她倒是好心地接着说下去：“胭脂上了这船，倒是如鱼得水，弹唱都会，这席面上的应酬说话，也不用人教，她都是会的。”

　　胭红细细地说道：“胭脂另有一样奇处：她的那几个熟客，互相间都处得极好，好似兄弟一般。若是那几个人来了，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胭脂不坐，只围着他们转，一会和这个客人喝杯酒，一会和那个客人调笑两句，一会和另一个客人夹个菜，谁也不冷落。”

　　她又补上一句：“按常理来说，同一个花娘，熟客之间是互相看不惯的，都爱争个高低，这几个客人同坐一桌，也不相互吃醋，真是奇怪。”

　　听了这一席话，孙大力弄明白两件事：一是胭脂来路不明，二是胭脂的客人关系非常好，这很异常。

　　对于胭脂与熟客之间的往来，看来也需要留意。
　　既然从胭红这儿探不出更多胭脂的消息，孙大力就不再试探，卖完香膏头油后，麻利地挑着货担下船。

　　骑着马回到孙家后，孙大力把银钱交给刘圆月，称赞道：“你做的香膏头油可真受欢迎，并且我还打听到一点胭脂的事。”

　　油灯里透出如豆的灯光，刘圆月坐在灯旁，笑嘻嘻地数着银子：“再过一段时间，把卖香膏头油的散碎银子积攒起来，我就去县里买回麝香、冰片，做些紫茉莉粉卖。”

　　只是想到投入的本钱大，刘圆月叹着气：“紫茉莉粉的价钱要贵许多，和铺子里的货是一个价，不像嫩洁膏和木樨花油这样便宜，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动？”

　　孙大力笑嘻嘻地说：“咱们又不靠这些吃饭，卖不动就卖不动呗。”

　　瞪了孙大力一眼，刘圆月低声说：“卖不动的话，我花的这些银子，我费的这许多功夫，岂不是全白费了吗？”

　　知道自己说错话，孙大力忙陪着笑脸：“一定卖得动，娘子的手巧，做出来的东西是第一等的好。”

　　不再提制粉的事，刘圆月转移话题：“你说得到胭脂的消息，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这一段日子里，我恐怕不能日日回家了，得想个法藏在花船上，盯着胭脂的一举一动。”

　　刘圆月噗嗤一笑：“我问问你，花船才多大，船上那么多人，你能躲到哪个地方？不比是在地上，你能藏在树上，蹲在草丛里，趴在屋顶上，我劝你还是想个靠谱的主意。”

　　孙大力暗自琢磨起来，媳妇说的有道理。

　　晚上的扬河，花船上灯火通明，挂着各式花灯，照得亮堂堂的，船舱里一目了然，躲藏的地儿根本没有。伏在船舱顶上的话，又极易被别的船上人瞄见，有着许多的不便。

　　如果潜在水里，等到夜深人静、灯熄火来的时候，从水里冒出来上船，此时衣裳尽湿，来回走动容易留痕迹。

　　但是摇着一只小船靠近花船，又太打眼，让人一看就生疑。

　　想要消无声息地上花船，真是一个难题。

　　孙大力叹息，果然花船是谈私事的好地方，船在河心里漂着，想来偷听都无法。

　　不过，他不会就此放弃。

　　趁着一个下雨的深夜，在扬河岸边，孙大力喝过一壶金秋酒，让体内的血液火热起来。

　　借着夜色与雨水的掩护，他跳进水里，将头探进水里，悄无声息地在水下游到江月舫边。

　　腹中的烈酒驱散了河水的寒气，他灵活地爬上船，一个飞身，轻巧地跃上舱顶，将耳朵紧贴着舱板，

　　此时的中舱里，胭红正陪着熟客喝酒吃菜。

　　胭脂果然故计重施，弹起琵琶，唱起小曲。

　　这一回，胭红不再手足无措，脸上不再洋溢着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恬然。

　　她云淡风轻地迎上前，贴着客人轻巧地转上一圈莲花步，轻盈的身姿轻易地把客人的眼儿迷醉。

　　纤纤素手甩着银红手帕，在客人的鼻尖轻抚而过。手帕上早己熏过香，浓郁地香味把客人的鼻儿迷痴。

　　像小葱似的纤细手指，舞着各样灵动的兰花指，将客人的衣袖扯住。

　　那边的胭脂若是不服气，继续弹唱添乱。这边的胭红就接着跳上一曲舞，仿佛赵飞燕在世。

　　依着孙大力的法子，客人果真不再被胭脂抢走。

　　懒得瞧这些花娘的闹剧，孙大力暗自恼怒：白白淋这一场雨，竟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未探到。

　　偏偏舱里的胭脂突然停住琵琶，原来是田老板来了，两人单独呆在胭脂的船舱里。

　　收敛住气息，孙大力打起万分精神，仔细分辨着胭脂与田老板的话语。

　　只听见，胭脂娇声细气地道：“听我的话如何？这次田老板又发一笔大财了。”

　　田老板笑哈哈的，语气里洋溢着掩不住的欢喜：“姑娘就是活财神，都靠你介绍我的生意。”

　　听见这二人的对话，孙大力满肚子的惊讶：田老板竟然说胭脂给他拉来生意，胭脂给他拉的是什么生意？田老板的家中银子堆成山，什么生意才能使田老板如此高兴？

　　抱着满腹的疑惑，孙大力更是留心听起他们的对话。

　　胭脂笑着说道：“近日还有一桩大生意。”说完，她附在田老板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听着胭脂的话语，田老板的面上渐渐浮起笑容，喜不自禁地朝胭脂作揖：“姑娘说的事，我一定办到，多谢姑娘厚爱。”

　　伏到舱顶的孙大力用尽心神，只听见她们的话语中，偶尔漏出的“明日”“城西门外”等寥寥数语。

　　又听见，胭脂娇声笑道：“我又瞧上一个新客人，是开绸缎铺的赵老爷，正好拉入伙一起发财，你可不要吃醋啊。”

　　田老板连忙笑道：“岂敢，岂敢，姑娘又说笑了，在我心里，姑娘就是那神龛上的菩萨，是来普渡我们这些凡人的，我把姑娘供在心里都来不及，哪敢吃醋啊！”

　　胭脂与田老板把正经事说完，便安歇着乐去了。

　　孙大力在心里盘算，看来不仅要盯着胭脂，还要盯着田老板，他们提到的生意肯定不是简单地勾当。

　　而且胭脂提到要拉赵老爷入伙，那么过世的王老爷是不是也曾参与过他们的生意？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