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迷糊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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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其实并不大，只不过入口处生得很多灌木杂草，还十分突兀地堆砌着巨大的假山石，凭显阴暗杂乱，仿佛刻意营造出鬼宅的气势。的确，这怪石嶙峋杂草丛生淹浸于阴影中的院落的确很让人毛骨悚然。但，那只是对嗅不出鬼气强弱的寻常人来说。
方弘德刚一冲进来，不免感叹这个东施效颦的布局实在让他这些见过市面的人哭笑不得。心里也自然地对那个道行极浅却还有胆量作威作福的地头蛇又多了一分鄙夷。
看不起归看不起，方弘德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蹊跷。半个月前接下这个单子的原因是委托人绘声绘色地哭诉，在方弘德的影响里，这东院里的鬼应该是一个法力高深的恶灵，霸占了安河府的风水宝地，残害了府里的老少妇孺，击退了数路法师道士，凶孽异常。可是，怎么他越来越觉得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没有鬼气，没有迷障，甚至，这个鬼还需要安河镇里的百姓来保护。到底哪边不对？难道说他原本以为会成为他成名之作的这一仗其实也不过就是场家家酒？还是说，他已经陷入了远没有原先想的简单的一场更大的事件中？
绕过堆放在门口的三流道具，他猛然嗅到了一咝血腥味，下意识的一抬头，惊见一个黑影腾空扑面而来，腥气扑鼻。法师双手一个轮转，就要使出三味真火，那黑影不知天高地厚，扑腾几下伸出利爪竟朝法师门面扫来。方弘德冷笑一声：“敢跟我斗！”中指轻弹，火珠连发。
……
然而，可惜，降妖除魔无往不利的法师这一回却失算了，弹出去的火珠居然一发未中！
有人，或者说有鬼，先他一步，扑倒了那个黑影。
“叫你跑……”
“咯嗒……”
方弘德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鬼和那只被他扑倒在地不停挣扎的芦花鸡，面颊抽搐：“咳……”
“咯嗒……”
“乖一点，在下手脚很利索，阁下一定是毫无痛苦奔赴极乐……”
“咯咯嗒……”芦花鸡叫得声嘶力竭。
方弘德斜着眼睛研究了一下砍芦花鸡背上的刀口，确定白衣鬼的手脚算做利索这一说，恐怕比自己会吟诗作对更像无稽之谈。
那芦花鸡经历了血的教训，显然也是不信，挣扎的更加厉害。
白衣鬼拼命压制芦花鸡，直到方弘德又轻咳一声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在。他抬头看到法师那在月光下显得有点青白且肌肉不太受控间或抖动一两下的脸，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向庭院里逃去：”鬼啊……救命……”
方弘德脸抽搐的更厉害了，到底谁才是鬼啊？
这边芦花鸡突然重获自由，流着幸福的泪水，扑腾着肥短的翅膀向里面厢房没命跑去：”咯嗒……咯咯嗒……“
白衣鬼听到鸡叫才想起来自己的犯罪对象还在东院里，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是回去捉鸡还是逃去树精那里。方弘德却已是追到眼前了。
一咬牙，白衣鬼从假山石后钻回东院又扑向那只肥鸡。追在后面的人搞不清楚这只鬼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也跟着钻了回去。
于是这安河府的东院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繁华场景，真可谓白衣鬼捕鸡，方弘德在后。一时间鸡飞鬼跳，好不热闹。
当然，法师的能力还是不容忽视的，很快他就找到了机会，一个虎跃，以白衣鬼扑倒芦花鸡的标准姿式压住了那只鬼。
“嗯，好瘦。”这是方弘德的第一印象。
“修行几乎……为零！”这是第二个印象。即使自己扑在他身上，那鬼气还是若隐若现的。就为了除掉这么一个提不上台面的小鬼自己居然跋山涉水那么久还被一帮莺莺燕燕毁了一世英名，方弘德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牙齿咬得嘎嘣儿嘎嘣儿的。
那鬼被他青面獠牙的样子吓得直打哆嗦，上牙打下牙地求饶：“……这位……兄……兄台，小弟道行尚……浅，况瘦骨嶙峋，怕也是不好吃的……看阁下风姿卓越，气宇轩昂……”他抬头瞄了一眼法师盛怒之下的扭曲模样，吓得又是一个冷战：“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好……好鬼……物佳而食，小生……虽往生多年，但一直无心修行，定是淡拉巴唧难以下咽的……惭愧，惭愧……”
方弘德气得七窍生烟，想他一代英杰，仪表堂堂，到了这镇子里，不是被当作恶人，就是被当成恶鬼，新仇旧账一齐涌上心头，他深吸三口气，大喝一声：“住口！”
啰里啰唆的白衣鬼浑身一抖，立马噤声。
“听着，”法师故意恶狠狠地说道：“我道行已经非常深厚了，你这二两肉还不够让老子我塞牙缝的，老子现在训话，你只需点头摇头，知道么？”
白衣鬼抽嗒起来，眼泪扑簌簌的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可是树精所称的及第？”
点头。
“那些书生赴考前来这里，可是你暗地里给他们提示？”
点头。
“可有所图？可有谋财？可有害命？”
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
方弘德看着他蓬头散发晃来晃去的脑袋头都晕了，蛮声道：”说话！”白衣鬼瘪了瘪嘴，小声诺诺道：“……杀过……几只鸡……”
一旁的芦花鸡十分配合气氛地”咯嗒……咯咯嗒……“地控诉着。
方弘德的脸也十分合作地绿了起来。白衣鬼一见，又是泪如泉涌。
见自己又把鬼吓得泪雨滂沱，法师昂头望月，恨不能仰天长啸，又怕自己这么一来会把人家整的魂飞魄散。没错，方弘德就是这种人，对手越强他也越强，对手越弱他也越弱，这回逮住的竟然是这样一只真真切切手无缚鸡之力的鬼，他的热血怎么样也沸腾不起来，反而斗志全消。忍了又忍，一股气就这么憋在胸口翻腾反复，好容易平复下来，便低下头僵硬地向那白衣鬼解释道：“我不是鬼！”
“咦？”
“……也不吃鬼。”
“……”
方弘德又深吸一口气：“这宅院是我祖父的祖父的大伯的结拜兄弟的，我循着曾祖父的亲爹的临终遗言找到这里投奔，可惜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听说还闹鬼，我作为我曾祖父的亲爹的大伯的弟弟的曾曾孙自然义不容辞要还这里一个清净。不过，念你道行不深，尚未作什么孽，似乎还颇受百姓爱戴的份上，我也不会把你从我们家宅邸里面赶出去的。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别做出什么败坏安河府名声的事情来，外面自然有我给你罩着。”
那呆鬼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方弘德有些心虚，大声喝道：“听到了么？”
“嗯，嗯。”白衣鬼被吓得点头不迭。
方弘德这才暗舒一口气，师傅啊，徒儿查明真相的心意已决，这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可别责怪徒儿我坑蒙拐骗啊。
故作满意地点了点头，方弘德一付老爷的样子吩咐道：“给我准备一间房。”
“呃？”
“我要住下来。”法师一字一顿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迷糊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