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叠雪（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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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好可怕啊旅行者。”
听完农妇的讲述，派蒙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好我们路过清泉镇时从没遇到过那个大坑。”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农妇新烤熟的肉丸子放入口中。即使是在听闻了如此可怖的事迹，她仍然能够做到安如泰山地享受眼前的美食。毕竟对派蒙这种奇奇妙妙的生物而言，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香气喷喷的食物更有吸引了。
但再怎么说她到底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家伙，所以在心满意足地填饱了肚子后，她就连忙追问起农妇现在的情况来。
这期间，空在一边一言不发，与派蒙的这波配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外置的发声器官。
“那现在你应该没事了吧?毕竟这里是岩之神的领土，离清泉镇距离可远着呢。”
农妇听完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它们日日夜夜都紧随着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往附近一瞥，总能发现它们的踪迹……”
“……”
派蒙突然哑声了。
她的小脑瓜子好不容易消化完这句话，直接大声尖叫出来:“它……它们?在附近!!?”她一边说着，一边慌里慌张地躲到了空的身后。但即使有着空那温暖的后背作依偎，她心下仍然慎得慌，疑神疑鬼地左看看右看看，在确认没有发现怪异的地方后，才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对农妇询问道:“它……它……它们在哪里啊……”
空也跟着看向农妇，想知道答案。
只见这位朴素的妇人缓缓抬起了她那粗糙的手，轻轻往派蒙的方向指了指。只一下，派蒙就觉得寒毛直竖脊背发凉，她脸上的表情都在瞬间石化了。
甚至有一瞬，她都感觉到了身后那股令人不安的不详气息，好像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邪恶之物离自己近在咫尺……
完蛋了，要死掉了!
这是派蒙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她脑中又接二连三地闪过了许多画面——逐月节在高山上面对大海尽情放声豪歌，欣赏高空中绽放的朵朵烟花；海灯节穿行在张灯结彩的街道上手持烟火游览着两侧的店铺，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挑选着心爱的玩意儿；风花节在蒲公英花海惬意地休憩，看身边的人用美丽的鲜花赠予心爱之人……
这些画面，恐怕她再也看不见了吧……
尤其是，以后就要和身边这个金毛呆瓜阴阳两隔了……
想到这儿，派蒙两行泪纵横。
“旅行者……答应我，忘了我。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好好的，虽然我不能继续陪你前进了，但是你要相信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默默守望你的……”
于是派蒙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感人肺腑之词。然后她紧闭着双眼，默默等待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到来……
“诶?派蒙以后不继续和我旅行了吗？”
派蒙等了一秒，二秒，三秒……那预想中的疼痛始终没有到来，反而候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金发旅者那张被放大了数倍的脸。见自己睁眼，对方还颇有耐心地温柔拂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派蒙你怎么哭了啊?”
“我……我……”派蒙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她放眼向四周看去，发现这儿还是天衡山半山腰那座山庙，附近祭拜的村民虽然少了许多，但不时仍有人进庙里供奉香火。而在她身子正对面，那农妇正一脸平静地眺望着远方。
“这……这……”派蒙摸了摸后脑勺，“我不是应该被杀掉了吗?”
“啊?被谁杀掉?”
“被那个……‘它们’啊……”派蒙弱弱地解释道，一边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一幕让刚刚整蛊成功的徐子骞心情大好。早就知道派蒙胆小又好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在内心偷笑了好一会儿，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略带哀伤地解释道:“它们只有我看得见，你们都接触不到它们的。这是我的罪孽，当由我自己来偿还……”
“您言重了。”空安慰道，“依您所说，‘它们’应该是来自于清泉镇那口深不见底的大洞。而您自始至终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想来应该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
空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去清泉镇打探一下近期的情况。”
等的就是这句话!
徐子骞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恰好当初地掐灭在瞳孔中。他披着农妇的皮，低着头垂了垂眼，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这不太好吧。万一你们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我……”
“你不用担心，旅行者可是很厉害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难得到他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派蒙就一骨碌地窜了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又顺了一串炸肉丸，吃的满嘴都是残渣，和刚刚那仅仅因为他三两句话就被吓得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似乎是担心他不相信，派蒙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捣鼓着空的肩膀，大有一种“你快给她表演一番让她开开眼”的味道在。
“是的，您可以相信我们的实力。”
既然派蒙都这么说了，空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他坦然地伸出手，大方地讲道——
“您大可以放心把方位告知于我们，我们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是的!”
听到空提到了“我们”，感到被认可的派蒙欢呼雀跃地凑上前摆了一个胜利女神的姿势。
“主要您能给我们足够的报酬……”
然后她的后脑上就被人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
“派蒙!”空不满地收回手，而后一脸歉意地向徐子骞摆了摆手，细声解释道，“不用在意她刚才说的话，只是一种职业习惯罢了。而且她又贪财……不过您待我们不薄，我们是不会收取这单的费用的。”
“啊对对对对!”派蒙反应过来后连忙附和，“报酬您已经用炸肉丸支付过啦，所以这单就免费!”
……
徐子骞默默看着眼前分饰红脸白脸一唱一和的俩人，心下不由轻笑出声。他面上故作为难，犹豫良久:“这不好吧，我看你们过得也挺节俭的……这……”
“啊是啊!这么久了我们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派蒙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想要把旅行者一路上经历的各种糟心事都一股脑吐出来。但她没来得及说两句，就又一次被空打断了。
“您别听她瞎说，我们虽然没有自己的房子，但已经过得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要舒服了。”空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衣服拉了拉，试图盖住经年累月的伤痕。但这一举一动却都被徐子骞尽收眼底，借着此方世界管理者的身份，他借草木石灰的眼将空想要遮掩的伤疤基本看了个干净。
倒是从未想过，大名鼎鼎的旅行者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伤痕，有几条看着触目惊心，仅还没完全愈合的裂痕就不难猜出这伤到底有多痛。
从前他一直都是作为一个玩家，通过屏幕来操控角色的一举一动，或许是因为游戏公司的制作理念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作为玩家的一方其实根本看不到游戏中角色的各种状态。在玩家眼中，角色永远是健康的，是精力充沛的，是锦衣玉食的，他们永远不会生病感冒，不会风餐露宿，不会受伤流血……最主要的是，他们永远不会死亡。
即使角色阵亡，只要传送到七天神像，亦或是打开背包投喂几枚具有复活功能的食物，他们又会完好无损地重新站在屏幕中央。所以游戏中角色阵亡不会叫“阵亡”，而是叫“倒下”。
因此，玩家本身对屏幕中的游戏角色根本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因为于玩家而言，角色是可以随时切换复活的“物品”，而非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但此刻呢?
徐子骞突然想到——如果再把以前作为玩家的那套思维逻辑放在这个世界里的话显然是不正确的，甚至是有失公允的。
因为现在这个世界不是那个只存在于手机屏幕里，和玩家隔着第四面墙的一串数据，而是一片真正的世界，是闭上眼便能听到温柔的风，它轻轻抚摸过身下的花草，窸窸窣窣中带来缕缕清香的货真价实的世界。
于是他猛然想到刚才因为自己一时兴起而在清泉镇创造出的诡异深坑。为了能让这处深坑有一个真实合理的存在背景，他甚至不惜掉用了管理者中掌控时间的权能，修改了过去的轨迹，还模糊掉了与之相关的人的记忆。
这就导致，那口深坑虽然仅仅只被他创造出来不到半天，在他人眼中却已经切切实实地存在了数年。而这数年里，是否会有人因此而无缘无故地坠落进去，成为坑中枯骨之一……
坏了，早知道就不不动脑子直接着手创建任务了!
徐子骞在现实世界中终究只是一届学生，此时意识到自己可能阴差阳错地整出了一系列死亡事件，顿时心底阴雨连绵。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他再回过神来，正好对上空那一双无辜又担心，干净又善良的眸子。
“你没事吧?”
空关切地询问道。
许是刚才长时间的沉默吓到对方了。徐子骞静了静，对着空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没事的。”
他说着，从袖口拿出了几串珠子，轻轻置放在空手中。
“这是我早些年出嫁时家里人为我准备的，我想这些作为报酬，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叠雪（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