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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与何人说 ...
“义父!何劳义父亲自动手,让小柳儿替你杀了他们!”
急急奔来的少女鬓发散乱、满身尘灰,血色污迹沾了大半衣裙,犹满面怨毒狠厉之色。
自七灵子随武林众人同来助阵,也不知被五花大绑扔在酒肆中的少女做了什么,竟脱出身来赶到战场。
如今她跌跌撞撞冲至人群中,左手扭出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竟像是连骨头都被绞碎一般。
韶九宵一望即知她为脱身做了什么。
这丫头从小就狠得下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其实与江遗恨倒真是同路人。
只眼下四处都在混战,江遗恨与费劲、韶九宵更在人群中央,她想要突破重重障碍并不容易。
尽管如此她望向江遗恨的那双眼睛仍旧满是光亮,似乎那就是她的天她的救赎她的所有。
可惜江遗恨充耳不闻刀刀直逼费劲,手起刀落间利落到令人胆寒,只要是拦在他眼前的,无论对手还是自己人都直取一个“杀”字。
他大约是真的走火入魔,可也因此,真的强横无比。
因为那是纯粹的刀意。
纯粹,是一种境界。
与是非善恶对错黑白都无关,恶有恶的纯粹、错有错的纯粹。
江遗恨现在挥出的每一刀,都是纯粹的刀意。
从前他总是有很多想法。
对这个武林抱有很多期望,对自己的理想充满期待,对遇见的人都想要他们最好的模样。
他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别人。
总觉得所有责任都在自己肩上,自己必须为他们负责。
于是他不喜欢江湖不是自己眼中的江湖,不喜欢别人不按他的想法活着,不喜欢许多许多,处心积虑不惜一切要去改变。
为了正义他变得不正义,为了善良他变得不善良,为了纯粹他变得不纯粹。
江遗恨自然知道自己这些手段是最不符合他向往那个纯白江湖的,但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手段就算肮脏一点也没关系——他反复这样思量。
脏我一个人的手有什么关系,最后大家都会好的。
江遗恨深信自己。
但这“深信”是真的“深信”吗?
至少从退隐碧波镇开始,江遗恨再也没有用过刀。
他甚至不愿意去打开放着沈空明那把刀的匣子。
直到此刻。
此刻,他走火入魔,什么都没有再想,只有手中的空明刀。
费劲“嘶嘶”地倒吸着气,手忙脚乱招架刀光。
现在放眼天下也只有费劲一个人能挡上江遗恨一挡,但他也不知能挡多久。
一步一杀固然是剑道化境,可他终究新伤加旧伤还要保护韶九宵,顾虑远比只想要“杀”的江遗恨多。
何况那些傀儡前赴后继,并不知畏惧为何物。
韶九宵轻轻叹息。
厮杀声中,忽然响起悠扬的竹哨声。
楚容等人都是面色一变,纷纷抬头去望中央,却见江遗恨与费劲扔在对招。
竹哨不是他吹的?
很快众人都意识这段小调并不是江遗恨所吹,因为竹哨声里那些傀儡并没有更加疯狂,反而逐渐停了下来。
“小红?”费劲百忙之中不忘回头关心韶九宵一下。
韶九宵并没有停下吹奏,只抛了个眼神给对方,却又想起小费是个睁眼瞎,真·抛媚眼给瞎子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算了,看不到便看不到吧,费劲肯定能懂他。
费劲懂,但他还是担心,只要江遗恨不倒,小红又能撑到几时?而看江遗恨这刀意无穷无尽的模样,仿佛就算把现场所有人都杀光,他还能继续。
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自己就算练成了一步一杀都只能堪堪与他打个四六开,还是对方六自己四,他的能力真能支撑起他的野心。
而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男人,师父当年却能次次胜他,果然师父才是最强的。现在要是师父在这里会不会不一样?可惜师父内伤那么重,不可能出现的。
只有靠自己!
“江伯伯,你清醒一点!”
江府有人见费劲左支右拙想要偷袭,不料才出手反而被江野一刀拍飞,费劲忍不住想劝他一劝,连自己人都打也太凶了,怪道人人都怕走火入魔。
说不定现在他要是抽身退开,江遗恨能自己把他的手下全解决了?
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费劲看了看那些人,到底没忍心。
好也罢坏也罢,自己要是撂开手,剩下江遗恨就真的是单方面屠戮,他又不会只捡手下的人杀,到时前来帮忙的江湖中人还有小红楚姿等等都要遭殃。
刀意甚至破开了碧波镇上方的血雾。
谁能横刀立马,阻他杀尽天下?
厮杀声慢慢小了下去。
竹哨让傀儡渐渐不再动作,各大门派之人对上江府门徒,总算能占些上风,可些许优势只要江遗恨一人就能全数破去。
如今众人眼看着的,只有江遗恨与费劲,以及韶九宵。
无论场中局势如何变幻,韶九宵始终一柄断剑一只竹哨,站在费劲身后。
他本该倒下去的,但任何时候都能倒,唯有现在不行。
因为现在有一位美人,要与他共度这血色良宵。
所有江湖人都知道,风流剑从不辜负美人,夜魔从不让美人失望。
“喂!”楚姿踢开脚边那个还想动作的家伙急切要冲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就看到楚容凝重的面容。
他踌躇片刻,本来应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位母亲的。
三分坞里那些事以及自己死而复生的秘密,千头万绪都无法理顺,好在现在情势不容人寒暄,本以为很难出口的那声“娘”也断然叫出了口。
楚容心情复杂,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不要过去。”
“小费和韶九宵都是我朋友。”
“我知。”楚容顿了顿,解释:“你现在过去,不是在帮他。江盟主和费少侠的功力已远超在场诸人之上,他们之间刀意剑意绵绵不绝,你上去帮不了他,只会破坏平衡。”
还会送死。
楚容心里想。
她始终不是什么大义无私的人,她担心自己的孩子,就算伤这个孩子最深的曾是自己。
楚姿迟疑片刻:“可是——”
他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就是焦躁不安,可他娘说的没错,现在上去谁也帮不了,只会破坏费劲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
但看着好友深陷危局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的不舒服。
“不要着急。”李忘忧来到他身边,安抚地摸了摸楚姿的脑袋。
“先等一等,我们现在该想办法。”总有其他路可走的,他们武功是无力阻止江遗恨,但他现在已经疯了不是么。
“……嗯。”看到李忘忧依旧淡定的模样,不知为何,楚姿也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李忘忧是李忘忧也好,或者幽篁君也好,他给人感觉永远那么安心,似乎什么时候都不会走到绝路。
镇定是能传染人的,整个碧波镇就渐渐安静下来,唯有战局中三人依旧在继续。
直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杀出个小柳儿。
楚姿被他娘和李忘忧安抚住了,小柳儿却觑到机会,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不仅逃过众人无眼刀剑,还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江遗恨与费劲交战之处。
刀风拂面。
她血泪流淌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义父,我来帮你了,我替你杀了这个叛徒。”
女子死死盯着韶九宵,眼中有无法熄灭的火光。
就像江遗恨有执念,她也有执念,韶九宵就是她无法越过的一个坎,只要没有韶九宵,义父最宠爱的孩子一定是她。
“义父。”她拖着碎了的左臂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义父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的。”少女展开一个笑容,却露出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白森森的牙齿。
费劲见状不得不回身去救韶九宵,连自己露了绝大破绽都不顾,反正他中一刀大约也不会死,而那姑娘眼见是疯了。
这山下风水真不好,一个两个的都爱发疯。
“咯咯……咯咯咯……你去死。”小柳儿双目赤红,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然后众人听到刀刃入肉的声音,半空中绽开几朵血花。
心很凉,是真的凉,因为胸口已被捅穿。
小柳儿怔怔地、艰难地转头,望进一双没有波澜漆黑如深井的眼睛:“义父?为……什么?”
江遗恨手中握着空明刀,绯红的刀身穿透小柳儿身体,刀尖上没有蒙上一丝血迹。
空明刀总是这样,无论杀了多少人,都不沾血,瑰丽如初。
而江遗恨不会回答他。
现在江遗恨心中只有杀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认,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小柳儿挡在他身前,所以他杀了她,仅此而已。
少女眼中有最后的期盼,然而未能等来回应,渐渐失去了光彩。
韶九宵竹哨声一顿,继而又响起。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江遗恨第一次将小柳儿带到他们面前,说这将是他们的新妹妹。
那时那个小小少女怯怯地躲在江遗恨身后,死死握着他的手,对他们露出好奇又探究的神色。
那天小柳儿听话地叫了他一声“哥哥”,也是今生唯一一次。
江遗恨抽出空明刀,再度挥刀向前,绯红色刀身映着天光,反射入他眼中。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他舍弃一切所追求的世界,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咳嗽。
太遥远又太熟悉的声音,已是阔别经年,又在回忆里日夜相见,陌生的、熟悉的、令人恨意横生的、又似乎难以决断的。
最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沈空明?”
江遗恨毫无预兆地停下。
费劲反应不及,在他腰腹处留下一条长长的伤口,那人却似不觉般自顾自说着:“你听见了吗?”
竟开始左顾右盼。
在场众人都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除了费劲四人与柳可人外并无人知晓沈空明还活着,只当江遗恨入魔甚深见了幻象,心中满是忐忑,怕他见了沈空明的幽魂更暴躁起来。
也有人眼神暗示费劲趁此机会不如一举将其拿下,说不定倒是好时机。
可惜费劲接不到什么眼神暗示,更何况即便有人明示,他也无法动手。
不在局中之人根本不明白如今状况。
江遗恨虽说停了手,刚才他也伤到了对方,但此人身上气息却比先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什么趁他出神致人死地根本是妄想。
且费劲已是强弩之末,别看撑得若无其事,再要动几根手指也不能了。
咽下喉头那抹腥甜,费劲也有些疑惑:“仿佛听见有人咳嗽。”
只是除了他和江遗恨,那许多武林高手全无所觉,不免叫人怀疑真是幻听。
唯有韶九宵缓缓停下竹哨。
这只竹哨原本是小柳儿所有,为他所夺。
一路上他也千般思量竹哨声究竟如何控制傀儡,却还是江遗恨一曲解了惑,唯有正确的音律加以内力,才能使傀儡听令。
刚才他吹了这般久竹哨,内力已是透支,如今还未说话嘴角先沁出血来,脸色却反而红润无比,显是强行催动内力气血上涌的征兆:“小费既然听见,那肯定是来了。”
费劲的耳力本就比众人都强,江遗恨则不用说,武功任谁都不能比。
别人当他们发梦,他们却清楚沈空明是真没死,只是韶九宵也好奇,这位引得江遗恨发疯又教出费劲这般徒弟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快他就见到了。
费劲最熟悉他师父,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又闭眼听了听,突然兴奋地朝东南方向叫:“师父,真是你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转头。
包括江遗恨都睁大了眼睛,原本混沌一片的双眸竟有些清醒征兆。
沈空明就在这万千注目中行来,穿过千军万马,晃晃悠悠,来到他徒弟和搅弄武林风云的江遗恨面前。
骑着头牛。
是的,骑着牛。
那显然是头老牛了,目光温顺,神情温和,动作也跟老人家一样慢慢吞吞,“哒哒哒”一下一下走入人群马群,尾巴还徐徐甩着,十分闲适。
与这血腥战场格格不入。
牛背上的男人苍白清癯,一身宽大的素色衣裳更衬得人单薄,仿佛来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不知是他们北邙教的人都特别擅长保养还是如何,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中年人,脸上犹带着二十来岁青年所有的灵动和天真,以及某种无可奈何的悲悯。
相比之下,江遗恨真是苍老得多。
哦不对,李忘忧已澄清他不是幽篁君了,保养得当大约与魔教无关。
当然,即便苍白病弱,这个男人依旧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他很好看,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柳可人是春风中叫人怜惜的杨柳,韶九宵是夜月里最浓烈醉人的酒。
而沈空明,他不是月光照耀下任何美丽的景色,他就是月亮本身。
既清且寒,温雅中带着一丝凉意,凉意里又透出淡淡的暖,高天在上遥不可及,又溶溶流淌在指尖树梢。
清澈却不透明,永远让人想象,永远让人想要探究他心中的秘密。
不,他本身就是个谜。
只是这个迷如今显而易见身体很差,那么几步路就听他咳嗽了不下三次,脸颊泛上病态的嫣红,偏又更多一丝艳色,让不少人忽然明白为什么世上还有“病西施”这般说法。
原来美人病了更别有风情。
只是也太单薄孱弱,叫人甚至想屏住呼吸,生怕吹口气都能把他吹到。
他就这么坐在老牛上,进入战场如走在落花小径,闲庭信步便到了正中央。
即便那些还有行动力的江府手下都怔在一时未能出手,待清醒过来,却已是不好出手。
——沈空明都走到江遗恨面前了。江遗恨发了疯连自己人都杀,除了无知无觉的傀儡,就算死士也不太想蹚这趟浑水。
他们就只得在心中暗暗可惜,这么好看一个男人,待会儿被江遗恨砍成十七八段后恐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在此时此刻,原本意见完全相左的江府中人与武林各派英雄难得起了同一个心思:这样的人死了多可惜。
偏被他们怜悯的沈空明毫无所觉。
他神情恹恹,似乎下山一趟觉得劳累,对眼前这情状也颇有些无奈,想了想,竟开口说了个冷笑话。
“你们这是抢亲呢?”
江遗恨与费劲各率人马对峙,中间站着一身红衣的韶九宵,乍一看倒真有些抢亲的风采。
只这当口,谁会笑?
大家还没在心中嘀咕完,从小给师父捧场捧到大的费劲已经“哈哈”起来。
谁知他声音还不是最大的,江遗恨愣了片刻,不知怎的也笑起来,还越笑声音越响,越笑越张狂。
最后他笑得甚至眼泪都要出来了,弯着腰在那一抽一抽的,怕是此时给他捅上几刀都不能让他停下。
他笑了多久,沈空明就静静看了他多久。
江遗恨再直起身来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疯癫的样子。
“我们好久不见了。”他说。
沈空明却不理他,招呼费劲:“好徒儿,带着你的新娘治伤去,别杵在这里当傻子。”
随手丢给他一包东西。
费劲知是伤药,忙捡了去扯韶九宵,不忘跟沈空明告状:“师父,武林公敌我当成了,一步一杀也练成了,就是这个江伯伯,不肯把晓笼霞给我。”
“省的了,我替你打他,去吧。”
费劲挠挠头:“师父你现在打不过吧?”
自从受了内伤,他师父连柴都劈不动,还能打得过江遗恨?小费心中十分怀疑。
沈空明恼了,作势要打他:“有你这么拆台的徒弟,去去去。”
“哦。”
他们师徒俩耍嘴皮子耍得十分欢快,围观之人却都是目瞪口呆,本来想着如此天外之人平日生活不知何等模样,没想到……
接地气的很。
也是,骑牛本来就挺接地气的。
只是这么一闹,原来肃杀惨烈的氛围几乎被完全冲淡,更奇的是江遗恨被晾在一边也没骤然发难,就是脸色十分难看。
“你……”
江遗恨欲言又止,迟疑地把手上拽着的锦囊伸出去。
“抱歉,我没能找到‘晓笼霞’。”
沈空明自然地接过来,毫无防备地打开,锦囊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洗到发白的同心结。
他记得这枚同心结。
当年少年江野买来送予他,他亦回赠一枚,两人都系在刀柄上招摇过江湖。
后来相思谷里江野就用那把系着同心结的铁磐木刀杀了他,又拿木刀陪葬,而自己的那枚同心结连同空明刀都落到对方手里,没想到如今在这里见着。
只是时过境迁,见着又有什么意思。
木刀上那枚,他拿铁磐木去做费劲的斧头柄时便已取下。
“山上没什么出产,我拿去换了酒喝了。”沈空明淡淡说着把同心结塞回锦囊,仍旧要还给江遗恨。“至于晓笼霞,我本是哄徒弟玩,你找不找得到,有没有去找,都没什么关系。”
也不过是少年时的一段心血来潮而已。
当年沈空明混入中原武林,与江野结伴同行。
他生性好玩,听到什么野史传言都要去一探究竟。
有回听说世上有种叫“晓笼霞”的奇药,无论多重内伤都能治愈,甚至能起死回生,那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地点都清清楚楚,就在相思谷附近,沈空明便与江野说要去找出来,以后谁受了伤正好能治。
可惜他们的寻药之旅还未能成行两人便已反目,于相思谷中一决生死,至于什么“晓笼霞”就更不用提。
后来沈空明为了哄费劲下山随口一说,没想到江遗恨却是真去找了,还耿耿于怀至今。
听沈空明说得轻描淡写,江遗恨脸上露出窘迫之色。
“小沈,我知道错了小沈。”
“他们已经告诉我你并不是魔教之人,不是什么幽篁君,是我轻信谣言让你重伤,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能治好你的药,我已经快成功了,就算没有晓笼霞也没关系,你信我。”
江遗恨说得那么急切又诚恳,简直恨不得把一片心剖出来给人看。
沈空明听了却露出些微讶异的神色,回头在人群里望了一圈,最终落到李忘忧身上:“是你?”
李忘忧冲他眨眨眼:“我们也是好久不见。”
沈空明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确实久了,当年你非闹着要走,如今想来倒是好事,总是冒充你偷溜出去玩是我不对,害你背了锅。”
“对不对的,反正也那么久了,我看你也吃够苦头。”
楚姿满腹疑问却说不出口,只好拼命拿眼神觑李忘忧。
李忘忧笑着安抚他,又冲沈空明道:“我已经告诉江盟主实情,你不是幽篁君,我才是。”
似乎挺正常一句话,然而沈空明听了神色更加奇怪,回头上下打量着江遗恨,蓦地一笑:“因为我不再是幽篁君了,你该不会想说,做这一切是为了我?”
他指指那些神色漠然的傀儡。
江遗恨口口声声为他研制伤药,看着倒真是深情不已。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呢……”江遗恨垂下眼睫喃喃:“你早说你不是魔教之人,我也不会——不,没关系,现在也不晚,你看,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小沈你看。”
沈空明敛了笑意。
他原本一直在笑。
见了费劲笑,见了李忘忧也笑,见了这些阵仗都笑着,此刻却忽然收了笑容。
他静静地盯着江遗恨,直看得对方渐没了声音,才冷然道:“别说了江野,你从前与以后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我。”
“我当然是为你!”
“你是今天听说我不是幽篁君才后悔的吧?当年我亦想解释,你可曾听?这些药,害了那么多人,对你来说倒是收下武林的好时机,到头来又成了为我研究伤药?江野,你是天然的野心家,总能为自己找到借口。”
“我不是!我不是……”江遗恨有些失措,掌心那枚同心结被捏成一团:“我对你的心意,没有掺假。”
“我信你没有掺假。”沈空明忽然说。
江遗恨顿时抬起头,脸上露出充满希望的光,随即那光又在沈空明的言语声中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我信你对我真有情意,只是你对我的情意,比不上你的大业重要。便是今日让你回去重选一遍,你仍会选择杀了我将来站在万众之巅怀念我,绝不会选择放手江湖与我做对神仙眷侣。”
“我没……”
“你想要《磨刀不误砍柴功》吧。那是唯一能克制你的功法。”沈空明不容他辩解,自顾自接着说:“其实当年我早已将这功法秘籍夹在我俩的传书里送给了你,只可惜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的书信,所以你根本没有发现,对不对?”
说什么情短情长。
江遗恨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若说他不爱他,那倒真是冤枉他,只是他的爱,受不起。
他最爱的还是他的大业理想。
江遗恨怔住了,他似乎没听明白沈空明在说什么,或者听明白了只是无法相信。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原来他想要得到的秘籍,沈空明早已在两人情悦时送给了他,只是他并没有认真去看那满篇相思的书信?
那,沈空明说他并没有那么爱他,他该如何反驳。
看着江遗恨五味杂陈的表情,沈空明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段情,江遗恨做张做致,似是付出了许多,而他却真真切切险死还生,又落下幅弱不禁风的病体。
当年纵马扬鞭想要快意江湖的年轻人,如今连稍微多走几步路,都要咳嗽上一整晚。江遗恨此人,怎好意思说爱他。只是这事最后还是得他来了结。
相思谷那一刀,沈空明总觉得,到现在才落了下来。
“江野。当年最后一战前,我本还有一封信想给你,已是错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你还想看吗?”
江遗恨不可能说不。
于是他看着那个苍白孱弱的人咳嗽着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手指微微颤抖着递到他眼前。
他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还在抖?他冷吗?他伤他有这般重?
江遗恨脑子里一片混乱,时而想起过往时而又顾着眼前人,茫然地接过那封信,打开来。
那天的沈空明,到底想对他说什么呢?
他低头看信。
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写,这是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纸上有着幽微的香味,仿佛曾经两个少年在月下纵马连夜去西湖赏曲院风荷,闻到的满湖荷花香。
江遗恨想抬头问沈空明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写,是不是对他失望透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咚。”
这位一手掀起腥风血雨的前武林盟主栽倒在地,僵硬得仿佛一尊雕塑。
沈空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这是你当年赠我‘千年碧’的回礼。”
是了,小沈可不是什么别人欺负他他不敢回手的胆小鬼。
沈空明直起腰,回头看了一眼李忘忧,见对方眼中有促狭神色,也狡黠地眨眨眼,又凑到江遗恨耳边轻声说话。
“对了,我确实不是幽篁君,不过我还真是你所谓魔教的人,很不巧,我还是魔教头子,在下北邙教教主,沈空明。”
江遗恨瞳孔骤然收缩。
可他已无法言语更无法行动,只能任由沈空明像拎鸡仔一样将他捆了挂在牛背上,悠然从战场离去。
从此再无人见过这位差点将江湖搞出血雨腥风的前武林盟主的踪影。
有人说沈空明还了他一刀将人葬了,也有人说沈空明没杀他,将他带回去日夜折磨,还有人说,沈空明逼他成亲去了,亦不知真假。
江湖总是传说覆盖着传说,风雨紧接着风雨。
而此刻江遗恨被带走,现场诸位武林同道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最大危机已经解除,死亡阴影已经过去——如果不是还有那么多傀儡朋友等着被解救的话。
江遗恨走了,他留下的毒还在。
李忘忧拱手向众人道:“在下当年在北邙教也是司职医毒,这些日子以来追查化功水有些心得,又有用毒一道极为精通的七灵子少侠和淮海帮所赠黄金,定能研究出解药,诸位请放心。”
旁人也不能说不放心,毕竟放不放心也不会有比眼前更差的时候。
尽管有人对李忘忧北邙教幽篁君的身份有所微词,但有七灵子在,他的朋友也中了毒,想来在解毒上总会尽心,剩下的也只有等着。
如今江湖百废待兴,大家便分了工,几个门派带走傀儡们去安顿,再派些人去解救江遗恨囚禁在他处的江湖人与百姓,又分出人手押走江府余孽审问,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倒是许久不见的景象。
唯有费少侠有些苦恼。
他的师父来去匆匆,总共只来得及说上那么几句话,也没说要他回山上去。
可如今他武林公敌也做了,一步一杀也练了,晓笼霞看来是不需要了,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呢?
山下流行的东西他都不太明白呀。
真的好迷茫。
差点儿见阎王的韶九宵:……小费的精力还真是足啊。等等,刚才他师父说什么来着,说自己是费劲的新娘子?这不行,必须要用事实证明下自己的男子气概。
风流剑神秘兮兮靠近费劲耳边:“小费,你不是喜欢稀奇的功法吗?不如我们来练双修功吧,这可比一步一杀还厉害。”
“真的。有这么厉害?”
“比真金还真。”
费劲:……以我敏锐的直觉,我觉得韶九宵今天不太对。
正文完结,还会有三个网络版番外,出版新增的三个番外在实体书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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