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低语》如影骑

17、第十七章

　　“请问……你是我妈妈吗？”女孩浅蓝色的无暇双瞳一直盯着我，从中发出的淡蓝色光芒彰显她的迷茫。

　　“开、开什么玩笑？”我这句话与其说是回答女孩的问题，还不如说是过度惊愕而产生的自言自语。如今我的脑中基本是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折磨我多日的水精灵幼体现在诞生成了一名可爱的女孩，还管我叫妈妈，这谁接受得了？

　　“是你……孕育了我吗？”女孩又道。而我几乎想也没想就点点头，这两三天里这水精灵不知吸取了我多少魔力，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究其原因就是她选择了体内孕育，我怎么可能否认？然而我很快意识到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见我点头，水精灵女孩眼中迷茫的光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激动，我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眸子里闪烁的金光！仅一瞬间，方才还有些木然的女孩忽地开朗活泼起来。

　　糟了……心里暗叫不好，就见女孩露出喜悦的微笑，缓步上前，我下意识地想后退躲避，岂料女孩忽然加速，一个飞扑就将我压在地上，像小狗一样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嗅着鼻子贪婪地闻着我的气味，并不时发出欢呼般的叫声。

　　“别过来！别碰我！你走开！快走开！”和女孩的欢天喜地不同，我则惊慌失措，一边惶恐地大叫着，一边奋力挣扎。然而水精灵明明只有十来岁女孩的体格，却异常黏人，加上我因为几日来的折磨没了多少力气，我近乎只能任她蹭遍我身上的每一处部位。

　　我的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一边做着无力的挣扎，一边向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同时心里撕心裂肺地大吼：神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然而不仅神没有理睬我，一旁的众人也没有为我解围：

　　卡尔、西格、科琳娜愣在原地，眼中尽显吃惊之色，似乎并未从方才突如其来的状况中缓过神来；而莱莉则眼冒金光地盯着我身上的女孩，双手紧缩在身前，一脸羡慕的神色，脸蛋上还带着些许红晕；最后是简娜，她此时正幸灾乐祸地欣赏我的窘境！

　　“求求你放开我！我不是妈妈！”我只得冲着女孩哀求似的大叫。

　　本以为异常兴奋的女孩会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然而她却奇迹般地停止了动作，一脸迷茫地盯着我。我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我把一切和女孩解释清楚，所有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因此我很详细地将先前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耐心解释了一遍，并不断强调我只是在意外之下孕育了她，和她根本不存在母女关系，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但女孩的回答令我绝望，只见她不解地嚼着手指，一脸单纯地望着我：“可是，孕育我的人就是我妈妈啊？不是只有妈妈才能孕育生命吗？我是从你体内诞生的，是你给了我生命创造了我，你就是我妈妈啊！”

　　水精灵女孩对妈妈这个身份的理解让我无可反驳。就因我因为意外孕育了一个本就存在的幼体，建立了某种意外的联系，我就成了她妈妈？理解如此之肤浅，想法如此之单纯，果真是刚出手不到半小时的生物该有的想法啊。

　　但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反驳女孩这令人发笑的观点，因为对于妈妈的理解，我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况且即便表达出来这个单纯的女孩也必定无法理解。见我沉默不语，女孩以为我默认了，用带着稚气的口气道：“嘻嘻，所以说嘛，妈妈就是妈妈。”

　　“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怎么能被称作母女？”焦急之中，我忽然想到一个对策。水精灵归根结底是从别的地方诞生的，只是幼体恰好被我的魔力孕育长成。

　　“也不一定哟，毕竟她是靠着你的魔力滋养而成长的，她体内流淌的也是你的魔力啊……”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简娜竟然为水精灵帮腔，非但不为我解围，反倒反手坑我一把。

　　对此我只能彻底绝望，犹如待宰的羔羊，任由水精灵女孩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

　　聆听着熟睡女孩平缓的呼吸声，我无比心烦意乱。夜已深了，我平躺在床上，而女孩则紧紧抱住我，双手搂住我的身子，左脚钩住我的双脚脚踝，身体则紧贴在我身侧，脸则紧挨我的肩膀，安然入眠，而我则久久无法入睡。

　　不难理解，莫名其妙添了个女儿，换做是谁都能以接受。虽然我不断强调自己不是女孩的妈妈，但在我找到可以澄清事实的理由时她就是我女儿，我就是她妈妈。

　　本以为水精灵脱离我的身体后，我就能彻底从痛苦中解放。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我，这不过是另一种痛苦的开始，或者说痛苦的延续……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去碰水精灵幼体，这样一来一切都不会发生吧？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深吸一口气，挣脱了女孩的手脚，下了床，伸手去拿衣服。

　　我对入睡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不如干点别的事情，除了消磨时间，还能转移注意力。毕竟我现在还无法接受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继续想只能徒增烦恼。

　　“尽尘枪，护辰甲，你们在吗？”我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不是会跟人类一样在晚上入睡，下意识地问道。我无需开口，只需心灵感应便可。

　　“在呢，有什么事吗，主人？”脑海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走，我们去会会暗影吧。”

　　***

　　“茫光球！”

　　砰！我茫光球正中的那头迷雾恶鬼在瞬间便灰飞烟灭，而与此同时，三头迷雾恶鬼从三个方向逼了过来。在它们合围我之际，我纵身一跃飞跃上半空，此时三头迷雾恶鬼同时扑向我原有的位置，毫不意外地扑了个空。

　　此刻还在半空中的我冲着它们击中的位置放出一发茫光球，茫光球从天飞速而降，恰好落在三头迷雾恶鬼集结的位置。轰的一声，爆炸的茫光球产生的力量瞬间将三头迷雾恶鬼吞没，我进看见耀眼的金光中，三头迷雾恶鬼的身体扭曲着化为灰烬。

　　这还没完，在我还未落地时，后方忽然有动静，回头一看，一头剃刀兽向我后背袭来。这是最近才遇到的一种暗影，是中级暗影。它有着剃刀一样的双爪，身体瘦长，十分灵活，且喜欢偷袭。

　　第一次面对它是我费了不少功夫，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经验。剃刀兽尽管十分灵活迅捷，但它本身防御却很脆弱，甚至不如低级暗影枯木兽。趁着它从背后偷袭我之际，我找准时机使出一记回马枪，剃刀长度不如尽尘枪，因此我的攻击先一步击中它的腹部。

　　剃刀兽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准备将刚才没能及时劈下的双爪劈向我，但尽尘枪已经不给它这个机会了。尽尘闪电争先恐后地从尽尘枪枪尖放出，在转瞬之间便蔓延至剃刀兽全身，使其动弹不得，随后，无情的闪电将它本就脆弱的身体撕成了碎片。

　　但在闪电撕裂剃刀兽的同时，身后又传来了暗影的气息，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将我身体缠住并向后拖拽，不用想也知道，是浮空猎手。赶在触手将我缠绕之际，我收回枪尖，猛然将枪身一甩，还未散尽的尽尘闪电再次发威，瞬间，试图缠绕我的触手纷纷断裂。

　　解除束缚的我毫不犹豫地使出茫光球，和迷雾恶鬼身体强度差不多的浮空猎手几乎瞬间就被炸成了灰烬。

　　不过周边暗影的气息并没有减弱，又有数头暗影从四面八方扑向我，我已经懒得去分辨它们的种类了，果断迎战。

　　“天痕审判。”随着我左手所指，正前方半空中出现一个印记，印记发出耀眼的金光后便迅速破碎，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碎片如同利刃从天而降，正好砸在冲向我的暗影头上，在如此威力的魔法面前，暗影们要么灰飞烟灭，要么托着焦黑的身体被炸上天。

　　回头面对其余的暗影，那时我已经握紧尽尘枪在暗影中穿梭，也许在暗影眼中我就是一道闪动的光影吧？我的速度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但暗影们的速度压根追不上我，我基本在它们中横冲直撞。

　　在各类专项魔法里，光系魔法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其次是风系，唯一能和其媲美速度的只有神秘且极为罕见的空间系。利用速度的优势，再配合一些基础的光系法术，战斗似乎并不难。

　　我通过战斗积累的经验可以得出，只要速度够快，基本可以掌握主动权。暗影的数量从来都是占据优势的，同时面对五六头甚至七八头暗影都是常态，如果速度不快，就只有被包围。现在的我魔力上限还是太低，很难掌握那些大范围杀伤性法术。唯有提高速度，才能弥补这一劣势。

　　在我的快速攻击下，暗影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我发现，尽尘枪自带的尽尘闪电就是对付暗影的利器，它不仅有着不输茫光球的威力，还有一定的范围伤害，甚至有时能够造成连续伤害。而且我隐约感觉到，它真正的威力远不及此。

　　想着想着，我已经将包裹着尽尘闪电的枪尖刺入了最后一头暗影的体内。我方才意识到，这是一头枯木兽。记得第一次遇到这种暗影时，我何等狼狈。但现在，它和迷雾恶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尽尘闪电以可见的速度吞噬它的身体，聆听它死前的悲鸣，感受着它的挣扎，我内心却没有丝毫怜悯。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了？记得之前即便打死一只老鼠都会觉得心有不安，我都为自己的转变而惊讶。来这里才不到一个月，我竟然从一个连武器都没有碰过的工人成了一名凶狠的战士。猎杀暗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战斗也如此常见。

　　自不如魔法世界后，我几乎每一天都在变化，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现在的塞娜还是那个整天思念父亲的小女孩吗？或者说她已经成为了一台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

　　枯木兽早已灰飞烟灭，但我却全然没有注意。我把尽尘枪插在地上，盘腿坐下，双手摁着太阳穴，闭目思考。回想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我寻找父亲的目标，我究竟干了什么？或者说我想干什么？

　　现在的我整天和暗影纠缠在一起，不就成了简娜想要的庄园守护者吗？想到此我不禁心烦意乱，被各式各样的麻烦和责任缠绕，我几乎无法去查有关父亲的下落。面对千变万化的命运，我的抗争简直微小无力。

　　想着想着，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从身体再到精神最后到心灵深处的疲倦。我累了，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