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低语》如影骑

15、第十五章

　　薇拉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但在场的人我、简娜、卡尔却并未离开，各有各的心事。卡尔似乎有什么秘密，他此刻呆立在原地，忧郁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薇拉离开的方向上，左手不安分地插在兜里，右手则漫无目的上下拂动。

　　简娜一直皱着眉头，神情也极为复杂，伤感、忧愁和愠怒、迷茫几种不同的情绪轮番显现在她脸上，很难想象一张脸能够出现如此丰富的神情。这种状况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以一种酷似坚定的神情占据绝对优势而告终。

　　似乎想通了什么，简娜抬起头，转向我，神情里颇具坚决，有一种独立女强人的味道。她看了我半晌，开口道：“再商量接下来的事宜之前，我想……跟你和科琳娜道个歉。”

　　“啊？”我愣住了，简娜这个坑人没商量的家伙会主动道歉？

　　见我这副神情，简娜也露出一脸苦笑，她哀叹一声，道：“也不用露出这种神情吧？我也不是那种犯了错误还死不承认的不要脸之人……唉，总之，是我疏忽了。

　　“我原本以为凭借在哈德洛亚部署多年的结界能够让我迅速察觉到外来入侵者，然而这招竟然被稀有的空间系法术给破解了，虽然不知道亚斯兰用了什么方法，反正他逃过了我的结界感知。如果不是薇拉那家伙，你们今天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我放她一马……唉，反正是我的错，我道歉。”

　　简娜脸上的神情竟然比之前更为丰富：犯下错误时的羞愧、疏忽大意的自责、对我和科琳娜差点送命的后怕外加说出道歉之言时的脸红，简直令人回味。

　　以至于对于简娜的话我都不太认真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简娜也会露出这种神情啊。

　　“咳咳，至于接下来的事就随了那薇拉的意吧，一个月后，前往穆比森参加那个跟酒席一样的魔法大会……不过在这之前……”简娜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举止，转向卡尔。

　　感受到简娜的目光，还处于愣神状态的卡尔以差点扭断脖子的转头速度看向简娜，而简娜则轻轻一笑：“还得有劳狄多先生好好教授塞娜灵活运用魔力，我承认在教人方面实力不济，需要你的帮助。”

　　卡尔脸微红了一下，似乎因为被夸赞而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有些结巴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还有一件事……”简娜的脸色不自然地变化了一下，她再次看向我，又看了卡尔一眼，似乎下定决心才开口，以至于语速有些不利索，“我曾经承诺过的，关于庄园的秘密，你父亲的事，连同我的过去，我不会隐瞒太久，终有一日我会全盘托出。我希望在这之前，你能容忍我对你的保密。”

　　我对她的话不太感冒，再加上此时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于是僵硬地点头。见我点头，简娜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她转向桌上的水精灵幼体：“这是个高级货，但我一把年纪对精灵什么的已经玩不太动，就送给你当礼物吧。反正薇拉那女人给的东西，我是不想要。”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吗？”看着水精灵幼体，我不禁疑惑，这和我印象中的长相美丽动人的水精灵大相径庭。

　　“用你的魔法滋养它，等它成型会奉你为主，能在战斗中给你提供极大的帮助。精灵数量不多，都挺稀有的，比莉塞尔的魔法师异常热衷于培育精灵，因为这能提升他们的实力乃至地位。”简娜解释道。

　　“这是你妹妹带来的，你和她有不小的过节，这上面不会有什么手脚吧？”回想薇拉的言语举止，定然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玩出什么阴谋诡计。

　　“她的小把戏我都是我玩剩下的，她姐姐终究是她姐姐，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被动手脚，而且她还没那个胆子。”简娜自信道。

　　我则眯着眼，看着她那自信满满的神情，不由得讽刺道：“简娜小姐您是不是又有些自以为是了，别忘了你因为过度相信结界而差点坑死我和科琳娜的事哟。”

　　简娜第一次被我的话弄得有些尴尬，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摇摇头，一脸的苦相：“既然你心有余悸，那还是我留着吧，而且孕育水精灵是件麻烦事，等你有空再谈吧。”

　　话说到现在，也是散场的时候了。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我已经身心俱疲，明明昨天已经一觉睡到中午，但因为猎人的追杀和一大堆信息的涌来，我再次产生困倦之意，大有一种酣睡到明日的冲动。

　　即将走向二楼离去时，我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水精灵幼体，虽然和我所想的水精灵形象有极大不同，但我仍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即便现在不想分心去管这个，但把玩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因此我又回头，走到桌边：“我，试试这玩意儿的触感。”不想看简娜是什么神情，我直接将水精灵幼体拿起，仔细端详。它不过巴掌大小，作为半液态物体，晶莹剔透，外皮光滑给人一种水面的触感，再加上其软绵绵的身体，微微抖动，给人一种生命的气息。

　　还是收下吧？我心里有些动摇，毕竟要说有空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而且如果按简娜说的进行培育，指不定能够弄出个可爱的小家伙。正想着，忽然感觉手上传来奇怪的触感，原本还算平静的水精灵幼体开始频繁地颤动，好像冬天颤抖的小白兔，同时刚刚还只是反射着窗外阳光的水精灵幼体表面忽然泛起了属于自己的淡蓝光芒。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错愕不已，我呆呆地望着发生异变的水精灵幼体，只见它越来越亮，形状也开始变得不规则。见此情形，我自言自语道：“发生什么事了？”

　　岂料因为自言自语我一张嘴，水精灵幼体好像长腿似的从我手上弹起，在我惊愕的目光竟然一跃钻进了我的嘴里。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想把它吐出来，但幼体却和胶水一样牢牢粘住我的口腔，黏在我的嘴唇上，还在往里面拼命地钻。

　　看这架势，它是想钻进我的肚子里！这种惊悚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之际，我赶忙伸出双手试图将水精灵幼体扯出来，然而水精灵幼体表皮极为光滑，双手压根抓不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幼体一步步钻进我的嘴里，然后感受到它穿过我的喉咙。

　　“呜呜呜！”我转向了简娜，因为嘴被堵上，所以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她。简娜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也充满惊讶的神色。

　　“塞娜！”卡尔先一步反应，他右手在空气中迅速划了几下，一个符文出现在身前，其发出的光芒幻化成丝线缠绕住他的右手。看着痛苦挣扎的我，卡尔不由分说就要冲上来。但此刻简娜却起身赶在卡尔接近前拦住了卡尔，示意他不要动手。同时，也皱着用严肃的神情看着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这时即便卡尔出手也为时已晚了，水精灵幼体在一番挣扎后成功地钻进了我的肚子里，我能感受到有东西在我食道和肠胃里蠕动！必须把它弄出来！我一边干呕，一边用力拍打自己的肚子，然而出了将自己弄得更加难受之外，毫无作用。

　　我再次转向简娜，现在只能靠她了。正要开口求助，肚子里忽然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寒，将我五脏六腑冻得直打哆嗦，仅一瞬的功夫，这股寒意便蔓延至我的四肢，最终席卷我的全身。

　　我浑身顿时软弱无力，软倒在地上，身体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一时间动弹不得。记得之前我也感受过这种痛苦，但这次比上次来得更为强烈。

　　“主人，您的魔力正在流失！”护辰甲惊呼道。

　　“那玩意儿在吸取您的力量！”尽尘枪也开口。

　　但此刻我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无力回应，水精灵幼体不禁抽走了我的力气与魔力，更令我的意识不断模糊。我眼前甚至没有了房间的轮廓，只是一片参杂着残影的白色世界……

　　“这天杀的……水精灵幼体……”我心里暗骂道，而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亚斯兰.艾格科尔特，虽然你是传奇猎人，但没想到你这次竟然失手了。”穆比森某个房间里，一个上半身都隐藏在阴影里男人以不满的语气感叹道。而亚斯兰呢，则悠闲地躺在正对男人的沙发上，以最舒适的姿势。

　　房间里很黑，只点了一只蜡烛，除此之外能够提供照明的就只有窗外的月亮。与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不同，亚斯兰因为沙发靠在窗边，整个身体都暴露在月光下，被照的发亮。

　　“哼，本来可以轻易得手，但半路杀出个薇拉.格尔曼……”亚斯兰将牛仔帽盖在自己脸上，双手各自把玩一把手枪，语气颇为无奈。

　　听闻“薇拉.格尔曼”的这个名字，阴影中的男人一愣，语气从不满转为微微吃惊：“什么，她竟然会出现在那里。”

　　“是啊，她竟然会出现在哈德洛亚！”亚斯兰把枪插回枪套里，将脸上盖着的帽子拿下来，向上抛了几下，嘟囔道，“你不是说简娜和家族早就闹翻了吗？”

　　“看起来格尔曼家族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深……”男人将手托住下巴，做出思考的姿态。

　　“毕竟是同一血脉，藕断丝连吧。好歹是亲人，即便闹翻了应该也不会太僵吧？”亚斯兰伸出食指盯着牛仔帽转圈，若有所思，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同一血脉？在这种大家族里，流着同样血液的族亲们自相残杀向来是家常便饭，依我看，格尔曼家族是在酝酿什么计划。或许这次行动，也只是计划的一环。”男人闻言冷笑连连。

　　“要说简娜那家伙有多厉害啊，听薇拉那女人的口气，好像只需简娜一人坐镇整个魔法界就不敢动庄园的人一根汗毛。好歹我也是个传奇猎人，这么说我很不爽呢。”亚斯兰将牛仔帽重新扣回到自己脑袋上，再次不满地嘟囔。

　　“你和薇拉战斗，胜算有多少？”男子闻言一笑，似在嘲讽亚斯兰的无知和狂妄。

　　“正面交锋，五成。如果偷袭的话，应该有六七成。”亚斯兰沉默了一会儿，分析道。

　　“可你知道薇拉与简娜战斗胜算有几成？”男子又问。

　　“五成，或者六成？”

　　“错，答案是——毫无胜算，薇拉必败。”男子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亚斯兰闻言弹坐了起来，牛仔帽险些掉落，先前的悠闲和轻浮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你在开玩笑吧？薇拉的实力在魔法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说她在简娜勉强毫无胜算？”

　　“你说的是那个魔法事务部的排行榜的，拜托，那种东西就是糊弄一下大众的，许多隐藏实力的人压根就对其嗤之以鼻。”男子叹气道。

　　“比如我？”亚斯兰指着自己。

　　“唉，年轻一代的魔法师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也不想象，如果简娜真的那么好对付，我又为什么要派你这个能躲过她结界侦察的人去？”

　　“额，这么说来……既然简娜这么厉害，你派我去执行这个任务是想让我去送死啊。”亚斯兰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激动。

　　“我不是让你和简娜对战，而是趁那个塞娜离开庄园之际动手。如果不是薇拉的干涉，你今天不久得手了吗？很可惜，等待了这么多天，你终究还是失利了，简娜也有所警觉了。”

　　“嗯，那我的任务还要不要继续？要我现在把定金吐出来吗？”亚斯兰敲了敲沙发。

　　“不必，你还有机会，继续回哈德洛亚蹲着吧，耐心等待，我会安排。传奇猎人亚斯兰，希望你的英明不要陨落于哈德洛亚这个北方小城。”

　　“哼，下次我会注意的。”亚斯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然笑了笑，“动简娜的人，这相当于挑战全比莉塞尔最可怕的人吧？想想还真是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