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白露粥

36、惊闻噩耗

　　回到自己房间，赵云爬上床躺着。刚躺没一会儿，张飞推门进来了，还端着一盘子螃蟹。
　　张飞说：“感觉咋样？”
　　赵云揉揉脑袋，不算特别头晕，说：“还行，不象平时那么难受。”大概是因为进嘴的少吧。
　　“既然不那么难受，要不要过把瘾？”张飞晃了晃手中的盘子。
　　“啊？那可不行，别来撩我，拿走拿走。”赵云目不斜视地说。
　　“吃呗，不吃白不吃。反正你都过敏了，反正你还得难受好几天，反正这几天你也啥都干不了。连个螃蟹味都没尝着还过敏了，多亏啊。”
　　赵云看看螃蟹，犹豫，最后还是摇摇头。
　　张飞说：“真不吃？不吃我可端走了。”
　　张飞作势要走，赵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回来！我吃！”

　　事后，大家都说赵云比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还要猛。

　　公孙瓒与袁绍争完冀州争青州，连年交战，百姓深受其害，初平四年春，太仆赵歧从中斡旋，双方接受和解，各自带兵离去。
　　他们肯接受和解并不是因为心疼百姓，而是各自的后方都出了问题。
　　袁绍后方发生兵变，魏郡叛军联合黑山贼于毒占领了邺城，袁绍不得不集中兵力讨伐于毒。
　　公孙瓒与幽州牧刘虞早有罅隙。公孙瓒本是好战之人，而刘虞向来反对战争，屡次制止他进攻袁绍，公孙瓒不听，刘虞无法，只好裁减公孙瓒的军备。时间一久，双方都有怨气，公孙瓒也回到幽州与刘虞两相对峙。

　　初平四年十月，公孙瓒诬陷刘虞欲称帝谋反，斩刘虞及其家人于蓟城。昔日的常山相孙瑾及下属张逸张瓒一方面不齿公孙瓒为人，一方面深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明，赶到蓟城痛斥公孙瓒，然后相继就义，与刘虞同死。

　　消息传到平原时，众人刚吃完晚饭。赵云正奉刘备之命，给张飞列举喝酒太多的坏处。
　　接到消息，赵云跑到马厩，托起小白的脑袋，和他碰碰鼻子，低声说：“小白，你的主人不在了。”
　　小白似乎听懂了，拱拱赵云，大眼睛里依稀有水光闪烁。
　　赵云心里赌得慌又哭不出来，抱住小白不撒手。
　　赵云想起孙瑾，以前总以为他胆小，自己可以随便欺负他；总以为他怕老婆，夫人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总以为他没主意，啥事都要去问张逸。现在才知道，那个胆小的男人很勇敢，那个怕老婆的男人并不怕死，那个没主意的男人一直恪守着心中的正义。那个男人，是个真男人。

　　赵云抱着马脖子站了一晚上，心中打定主意：公孙瓒这里是没法待了。可是又不敢贸然离去，毕竟公孙瓒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想当初，冀州诸郡多从袁绍，第一个响应他的郡就是常山，第一个支持他的人就是孙瑾，可他却丝毫不念旧谊。记过忘善到如此地步，如果自己贸然离去，说不定会为常山致祸，而且军中还有当初随自己来的义兵，也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因此想要离开，必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赵云来到到张飞屋里，说：“益德兄，有酒吗？给我喝点。”
　　张飞说：“你要喝酒？昨天不是还和我大谈特谈喝酒的坏处吗？那一二三四条我可记着呢，第一……”
　　赵云打断他，说：“到底有没有？给个痛快话！”
　　张飞知道赵云孙瑾和小白的关系，遂不再多言，掀开床单，指着床下说：“有！来，喝！我陪你。”
　　张飞赵云一起开始灌。张飞发现赵云喝得一点也不比他慢。
　　喝了几坛之后，张飞问赵云：“怎么样？好受点没？”
　　赵云摇摇头，说：“还难受。”
　　张飞说：“来，跟我学。”张飞拿了一坛酒，拍开泥封，仰脖，张嘴，倒酒，末了举起空坛子，说：“看着，这步最重要！”说完将酒坛狠狠砸向墙壁，“咣”，坛子撞得粉碎，“哗”，碎片落地的时候又碎了一次。
　　赵云说：“我来！”
　　赵云也开始仰脖灌酒，然后砸坛子，砸了几个之后对张飞说：“这个办法好，心里好受点了。”
　　张飞推给赵云一坛酒：“那继续。咱俩一起。”
　　赵云张飞一起灌酒，一起砸坛子，比谁喝得快，比谁砸得响。

　　看赵云难过，刘备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身份尴尬，也不太好劝解，更何况在事实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从昨晚开始，一直没跟赵云照面。
　　他知道赵云在张飞房中喝酒，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喝酒也是个发泄渠道，发泄一下总比一直憋着好。此时听见咣咣的响声越来越大，有点担心起来，他知道张飞的酒品实在是不太好，不知道赵云怎么样，这两人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刘备带着关羽来到张飞房中，一开门就看见满满一地碎片，都够砌一间小房子了。
　　张飞看门开了，大着舌头对赵云说：“你咋使那么大劲啊？你看你把墙砸那么大一个窟窿，还钻出俩小鬼。”
　　赵云说：“你喝醉了。那是先生和云长兄。”赵云倒是口齿清晰，神智情醒。
　　刘备看赵云眼神清明，面色如常，一点也不象喝醉的样，问：“子龙，你喝酒了吗？”
　　“喝了。”
　　“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不过比益德兄喝得多。”
　　刘备关羽大为惊讶，他们想象不出居然有人比张飞酒量还好。
　　赵云拿起一坛酒，对刘备说：“先生，你看着，我还比他喝得快呢！”
　　张飞说：“胡扯！”说完也拿起一坛酒：“大哥，你看谁快！”
　　赵云张飞碰了一下坛子，然后咕咚咕咚开始喝。赵云先喝完，说：“怎么样？还不服气。”
　　张飞说：“这把不算，重来！”
　　“重来就重来，谁怕谁！没酒了，你去拿。”
　　张飞晃晃悠悠站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桌子底下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没摸着，一巴掌拍碎个小凳子，大吼：“有小偷！谁把我的酒偷走了！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张飞是真喝醉了，酒明明是放在床底下的。
　　赵云指指床底下：“在那儿呢。”
　　张飞奔着床去了，还没走到地方，就“轰隆”一声趴下了，肚皮朝天，鼾声雷动。
　　赵云推推张飞：“喂？”
　　张飞不动弹。
　　赵云自己去床底下搬了酒出来，对刘备和关羽说：“益德兄喝醉了。”言外之意分明就是：他不行了，你俩谁上？
　　关羽说：“我陪你吧。一醉方休。”
　　一个时辰之后，关羽趴下了。赵云仍然脸不红不白的，眼睛里一根血丝都没有。

　　刘备还是有点担心，劝道：“子龙啊，你也别喝了，空腹喝酒伤身体，吃点东西吧。”
　　赵云说：“我不在家吃了，我一会儿出去吃。”
　　“去哪吃啊？”
　　“去县长家吃啊。”
　　刘备心中叹息。赵云接着说：“夫人说要给我做鸡腿。夫人做的鸡腿最好吃了，我要趁县长下班之前都吃光，一个不给县长留。”
　　刘备明白了，赵云虽然表面上看上去神态如常，实际上也喝醉了。
　　刘备说：“子龙啊，你喝醉了。去躺会儿吧。”说着去扶赵云。
　　赵云说：“我没醉，酒还没喝完呢，怎么会醉呢？”
　　刘备看酒没几坛了，心想干脆就陪他喝光，喝光了总不会再喝了吧。
　　“那咱俩一起喝。”刘备说。
　　“好。”

　　过一会酒喝光了，刘备说：“这下没有酒了，你去睡觉吧。”
　　赵云指着床底下，说：“还有。”
　　刘备往床底下看看：“没有了啊。”
　　赵云钻到床下，抱着床腿。说：“在这呢。”
　　“那个不是酒坛子，那个是床腿。子龙快出来吧。”
　　“是酒坛子。只不过它比较瘦，不象别的坛子那么胖。”
　　刘备只想赶紧哄他出来，就顺着他说：“是酒坛子，不过它是空坛子，没有酒的，你快出来。”
　　赵云摇摇头，去拽床腿，边拽边说：“里面有酒，可多酒了，你看我都搬不动。”
　　刘备坐在床边的地上，说：“那就别搬了，我们到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酒，好不好？”
　　赵云好象有点生气了：“你倒是帮我搬一下啊！”

　　刘备拿了个空坛子，晃晃，对赵云说；“子龙，这个里面有酒啊，出来喝这个吧。”
　　“是吗？”赵云爬出来，坐在刘备旁边，接过刘备手中的坛子，放在嘴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空气，擦擦嘴，皱着眉头说：“这酒怎么一点味都没有啊？”思索片刻又说：“哦，知道了，一定是我喝太多了，嘴都麻了，都尝不出味了。我不喝了。”
　　太好了。刘备说：“子龙啊，去睡觉吧。”
　　“好。”赵云站起来，走路一点都不晃，大步流星奔着张飞去了。
　　刘备赶紧叫住他：“子龙，床在这里。”
　　赵云拍拍张飞的肚子，说：“可是枕头在这里啊。”说完往张飞肚子上一趴，睡着了。

　　赵云睡了两天才醒。醒来赶紧洗洗脸漱漱口，去向刘备道歉。
　　刘备说：“没关系没关系。哦，对了，这里有你一封信，想叫你来着，可是叫不醒。”
　　赵云打开信，是赵霖的笔迹，只有四个字：兄丧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