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苍泱

22、提醒

　　知微和秋影二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李彻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

　　阳光透过屋檐，映照在李彻的脸上，半明半暗，隐晦不定。

　　李彻生了一张很俊美的脸。凤眼薄唇，轮廓分明。

　　陈年在李彻身后。当他听到皇后说：“人的心是最不能勉强的。皇上不喜欢我，这不能勉强，可若要我在意皇上，这也是勉强不得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若皇后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皇上未必对皇后如此冷淡无情。可皇后偏偏是陆慎的女儿。可惜了这么一个伶俐聪慧的女子。陈年心里惋惜道。

　　李彻抬步缓缓走进，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皇后如此无欲无求，倒是可惜了朝堂上却是有人为皇后打抱不平。”

　　今日是元日，按照规矩，皇上是要在永安宫安歇。李彻每次都是夜晚而至，今天却是还未到晌午，他便出现在永安宫，着实让知微和秋影感到诧异。

　　知微听了他的话，便料想他同父亲在朝堂上起了不快。

　　“臣妾拜见皇上。”知微不慌不忙站起来，弯腰向李彻行礼。

　　她直起身子，却不避讳：“恕臣妾愚钝，敢问皇上所言打抱不平是为何事？”

　　李彻轻笑: “今日李天道在朝上参奏翁之和，皇后可知罪名是什么？”

　　知微不明所以。

　　“宠妾灭妻。”李彻薄唇轻起，缓缓吐出四个字。

　　知微此时心里却明白了一二。李天道是父亲手下的人，他参奏翁之和宠妾灭妻，在皇上看来，便是父亲借机在提醒他，切莫怠慢了自己的女儿。

　　原来今日早朝之上，议过众事，众臣刚要散去时，李天道站出来：“臣有一事，事关朝中重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留步，便听见李天道缓缓说来：“臣昨日在路上巡查，见一群人微观一妇人啼哭。”

　　“臣仔细询问，原来这位妇人是朝中一位重臣的原配夫人。府上老爷宠爱妾室，那妾室恃宠而骄，处处为难这位夫人。这位夫人多年来一直忍耐退让，不但没有换得夫君的体谅尊重，还竟被妾室挑唆修妻。”

　　朝中的众大臣，大多府上妻妾成群。妇人之间，拈风吃醋的事情见得多了，也不足为奇。

　　后院之事，也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众人心里嘀咕之际，也不免好奇李天道口中这位宠妾修妻的朝中重臣到底是谁，便竖起耳朵听李天道继续说下去。

　　“陛下，这位夫人正是翁之和翁太傅的原配夫人。”

　　众人听了，纷纷望向翁之和。

　　翁之和虽年过六甲，头发花白。众人皆知他自年轻时便一身风流韵事，府中有数十位年轻貌美的夫人。

　　再看翁之和拿着袖子擦汗，便知李天道所言八九不离十。

　　李天道神色凛然：“翁太傅身为翰林学士之首，私德有污，宠妾灭妻，对原配夫人无情无义，还请陛下为翁夫人主持公道。”

　　“陛下，此乃翁太傅家事，臣以为翁太福自行处置便可。”方汝诚作揖道。

　　他转身望向李天道:“李大人，陛下乃大渊天子，日理万机，为的是我大渊的千秋社稷。你将后院妇人之事，请陛下夺段，岂不可笑？”

　　方汝诚看了一眼众臣：“夫妻不睦，妻妾争宠，儿孙不孝。如果诸位同僚的家中琐事都让陛下来评理断案，简直是天下一大滑稽。”

　　众臣听了，莫不点头称道。

　　那李天道听了方汝诚的话，仿佛早有准备：“方大人所言甚是。但若别人如此，自是不可在陛下面前一提。但是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翁太傅是天子之师，位高权重，一言一行，堪为楷模。如果翁太傅可以抛弃糟糠之妻，宠信妾室。那天下人人岂不是可以效仿？”

　　李天道上前一步，语气激昂：“臣昨日见翁夫人神态憔悴，十分可怜。试问普天之下，除了陛下，谁能为翁夫人做主呢？”

　　“陆卿，你意如何？”李彻盯着一言不发的陆慎问道。

　　“回陛下，翁太傅所为，确是私德不张。太傅身居高位，家事亦是国事，还请陛下定夺。”陆慎朗声道。

　　“陛下。”翁之和在陆慎落音后，立刻开口道：“此事确是老臣失德。老臣自请罚去半年俸禄。”

　　“李大人，老夫这就回去请夫人回府，给府上的妇人好好立立规矩。你可满意？”翁之和望向李天道。

　　“尊卑有序，尊夫人毕竟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虽然现在年老色衰，不及新人。大人还是要好好善待。”李天道应声道。

　　朝堂上出了这么一宗事，诸位大臣莫不对照自己。家中有姬妾的莫不在想：回去要好好安抚夫人，切莫让妇人之间的拈风吃醋的事情闹大。

　　朝退，众臣散去。

　　李天道紧随在陆慎身后：“相爷。”

　　“你这次做得很好。”陆慎脚下一顿，他向永安宫望了一眼。转过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彻依旧坐在大殿之上。

　　“陛下，老臣有愧，未能将后院之事处理好，叫陛下为难。”翁之和叩首道。

　　“翁太傅你何错之有？”方汝诚仍是愤愤不平：“陆慎等人分明是存心找茬，在别的地方挑不出毛病，就在这等小事上做文章，实在荒唐可笑。”

　　李彻站起来，笑了笑：“此事无需放在心上，你们下去吧。”

　　站在李彻旁边的陈年却看着皇上与陆慎方才的一来一往中嗅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宠妾灭妻。”李彻重复着这四个字：“朕应该好好去看看皇后了，不然就太对不起陆相那一番良苦用心了。”

　　李彻向永安宫走去，陈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宠妾灭妻。”李彻把玩着这四个字：“不知皇后有何感想?”

　　“臣妾不知内情，不便评论。”知微只得实话实说。

　　她大概能猜测到翁太傅的妻妾不和导致夫妻生了嫌隙，但到底如何，她是一无所知。

　　“皇后的嘴，果真是滴水不漏。”李彻看着她平静如水的脸，嘲讽道。

　　他一步一步向知微走来，在一步之距停了下来。

　　知微微微抬起头，几乎要碰上李彻的下巴。

　　李彻终于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无措：“皇后，若是有一天，朕也要宠妾灭妻，你会怎么样？”

　　知微瞪大眼睛，看着李彻。她向后退了一步,弯腰行礼：“雷霆雨露，都是皇恩。到时臣妾领命便是，绝无怨言。”

　　李彻听了她的话，却笑了：“皇后放心，当下你的皇后之位还是无人可代的。”

　　“朕晚上再来看皇后。”李彻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
　　“小姐，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秋影见知微还站在原地，似在发呆。

　　“皇上以为父亲是在借翁之和之事做文章来提醒他。”知微叹了口气：“父亲只怕是弄巧成拙了。依着皇上的性子，旁人越要他干什么，他越是抵触。”
　　“小姐，你同皇上才相处了几回，便知道皇上的脾气如何。”秋影好奇道。
　　“我且问你，自我们进宫后，宫人可有苛待？”知微问道。

　　秋影回想起来，皇帝虽然冷落皇后，但在吃穿用度上却不曾有人敢怠慢皇后：“确实如此。皇上虽然冷落小姐，但倒也没有苛待小姐。”

　　“我虽与皇上接触不多。但也看出一二。皇上娶我并非所愿，只是迫于形势。心中不喜，但礼数却做的十分周全，叫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这是皇上还忌惮父亲和陆家。”知微想到大婚之夜李彻寒如铁色的脸，心中感到不安。

　　她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卧榻之下，岂容他人憨睡？当下，皇上和父亲表面上还能相安无事，但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