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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道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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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鸟是——”
下面的话长安没能说出口,嘴巴被误辞寒死死捂住。他瞪大双眼,满心疑惑。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长安连忙点头,他发现自家都主的耳朵红了,脸色也不对劲。但他没敢多问,生怕惹恼了误辞寒。
倒是那群和尚好奇地看着合欢鸟窃窃私语。毕竟合欢鸟本就世间难有,每百年诞生一只雏鸟,为了保护种族繁衍,它们通常有固定的鸟群结伴飞翔。
这边不是西方,久居此地的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和尚们盯了好一阵儿,低下头时正巧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闪过。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洒扫和尚的脸,霎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诧异地发现彼此眼窝下浓重的疲惫。
此刻惊涛骇浪已经不足以描绘他们的心情。
合欢鸟在空中飞了几圈,最终落到洒扫和尚肩头,十分亲昵地剐蹭着他,双翅上的雨水沾湿了脸颊。
洒扫和尚蹙起眉头,抬手挥开它,面色如常:“几位施主莫要着急走,待雨势稍弱些再启程赶路也不迟。”
误辞寒“哦”了一声,改变心意道:“说的也是,如此我便待雨停下再赶路。”
洒扫和尚:“贫僧还有个不情之请,须得单独与施主细说,望施主同意。”
他说这话时眼睛没离开过误辞寒。
“可以啊,”误辞寒挑眉,朝身后看了眼,回头冲他一抬下巴,“这里好说话。”
正待要走,长安神色警惕地挡在他面前,凝重提醒:“都主,此人不是善茬,莫要以身犯险,还是多防着点为好。”
洒扫和尚站着没动。误辞寒偏了下头,用余光瞟了眼,继而拍拍长安的肩膀:“放心吧。”
他掠过长安,向下面的树林里走去,洒扫和尚紧随其后。
待他俩人走远,长安眉头紧锁,不安地来回走动。目光无意瞄到不栖,他侧头纳闷地问:“小兄弟,你平日里不是和我家都主形影不离的吗?眼下他独身一人跟别人走了,你怎的不阻止?”
不栖没回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依旧长身立于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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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什么事?”误辞寒走到树林深处,等着洒扫和尚说话。
那和尚面孔上遍布烧伤,粉嫩的肌理早已黢黑,不少新皮长好一半又被利器划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烂肉。他的左边瞳仁黑沉,没有一点眸光,右边的安好无损。
他闻言,朝误辞寒深深一鞠躬:“恭迎苍术魔君归来,小僧名唤道方。”
嘶哑的嗓音像是被熏坏掉的,发出拉风箱般的声音。
两人之间一时寂静,误辞寒一言未发,背着手也没叫他起身。
就这样伫立半晌,直到道方受损的腰椎受不住了,方才双膝跪地,颤抖着继续道:“小僧这般冒昧,确实是有事相告。多年前佛光寺中有一圣主,被大家供奉。后来从不舟渡来了一人,声称找圣主有要事,小僧不识得他,但道觉师兄却与之相熟。他们当晚秉烛夜谈,次日,道觉师兄就来与我商量,说是圣主的气血能让小僧们的修习更进一层……”
他像是说不下去了,哽咽抽泣,当初侵犯醉月的三人中就有他一个。
“说下去。”误辞寒回过身,冷冷地盯着他的头顶。
“……小僧一时犯浑,当即动了贪念,犯了寺中的大忌,”道方说,“那晚道觉和那人约好了时辰,带着我们叩响圣主的门……后来虽然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可是……”
道方眼底尽是恐惧:“可是后面醉家家主醉间来寻圣主,寻了很多地方,寻了很多年都没有寻到。再次见到醉间的时候小僧同道觉已经位高方丈,当时他一脸恨意,眼神狠戾地盯着小僧几人,那一刻小僧就知道了,我们已在劫难逃。”
他内心忏悔,被烧死后受了圣主的气血,因此魂魄不散。从醉间手中死里逃生后便一直留在佛光寺中做个默默无闻的洒扫和尚,并希望能以此减轻自己的罪恶。
起初道觉多番过来劝,告诉他不用怕,有东西在保护佛光寺,并要求他和自己一起将寺庙打理好。但都被道方拒绝,他知道那东西是个魔头,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岁月一点点流逝,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误辞寒他们来了,同时迎来了寺中明灯的死讯。
事情讲完后,误辞寒缓缓蹲下身,轻叹口气:“修习佛道的人,怎能生出贪念?我本打算直接将你吞下肚,但你主动坦白,也算是回头是岸了。世间万物皆为泡影,你到底还是红尘未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望着佛光寺那头:“方才所有人都见到了你这幅模样,再想回去实在困难。”
道方身躯哆嗦:“苍术魔君,道方不愿再以这副模样苟活于世,求您给个了断,这样我便能渡轮回,重新开始。要是还能遇见转世的圣主再好不过,我愿意终身侍奉。”
人这一生会犯很多错,不是每一件都能被原谅,每一件都能将功补过。道方的悔过之心却是弥足珍贵,误辞寒也不想把事做绝。
他起身,无意识地摩挲手指:“遇不见了,这位圣主魂魄碎了,和醉间一样,再补不回来,从此世间再没有他们。”
道方听完整张脸面如死灰,扑通一声瘫倒在软烂的泥土中。
“不过你想了却此生,恐怕也不行,”误辞寒下面的话引来他的注目,“毕竟你身上带着别池水的效用,虽然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丁点,但是难以根除。”
“那该如何办……”他目光呆滞,喃喃道。
误辞寒在袖口一顿掏,终于将一颗珠子找了出来:“好办,你进这里面,养一段时间自然能洗去别池水,从此想轮回也行,想魂飞魄散也罢,都随你。”
出云珠里玄龙游得畅快,忽见天日后它惊喜地贴着玻璃穿梭。
道方认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后悚然一惊,伸着手指愣愣地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
误辞寒把玩着出云珠,朝他一扬下巴:“进不进?”
“……”
他的态度和语气就跟问吃饭了没一模一样。道方面皮一抽,咬咬牙豁出去了:“进。”
真龙有吞天纳海之能,寻常魂魄和邪祟在它面前不过是一顿打牙祭的吃食。现在道方要是进去了,也不知能不能全乎的出来,但不进去,他又不能投胎转世。
两相为难,他选择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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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这事,误辞寒心情很好,非常好。他将出云珠放到指尖,来回转着玩,结果将里面的玄龙转的七荤八素。末了,他眼底盛满笑意:“好好养着他,我可还有用处。”
玄龙晕晕乎乎,早没了动口的心思。
回去时暴雨已然停歇,寺门口的和尚们正在收拾残局,见到只有误辞寒一个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惶恐地看向他身后,结果没看到想见到的人。
顿时所有人放下心来,但想到误辞寒,又都把心提了回去。
“都主,你怎么样?”长安一个箭步跑过来,把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事后才松下口气,“那个秃驴怎么回事?竟然隐藏的这么深,一点鬼气都不曾透露,而且还能见日光。”
奇南探出头,附和点头:“是啊,要不是这场大雨让他露出真面目,我们还得被蒙在鼓里。都主,那个和尚呢?怎的就你一人回来了?”
误辞寒走向不栖的脚步一顿,摆手道:“已经被我收复了,不用担心。”
他重新提起步子,回到不栖身边。不栖侧过头,扫了眼他垂下去的手臂:“怎么样?”
“没发生什么事,”误辞寒摊摊手,音量放低,“他同我坦白了所有事,也一直在忏悔,所以我没打散他,给收进出云珠里了。”
说着他拍拍胸脯,恣意地挑眉,那上挑的眼尾弯出好看的弧度。
不栖还想再说点什么,长安已经凑过来,搓着手笑道:“都主,既然事情都解决完了,那咱们启程上路吧?”
误辞寒瞥了眼佛光寺,又看看耸立的塔尖。佛光寺已经恢复如初,什么都没有了。他心情舒畅,仰头深吸一口雨后空气,手臂一挥:“走什么走!”
彼时天黑透了,背后的树林森冷没有人气,五方桥城中也过了宵禁时间,只有佛光寺这儿热闹。
为了让山下的人少受点伤害,别靠近这里。道方特意设了层障眼法,把本来是废墟的佛光寺打造一新,看不出昔日破败的同时私设了道屏障。
和尚们偷看半天,发现他们并无恶意,就没再提防。
他们头疼地看着烧毁的佛光寺。入寺以来还从没遇过这种事,光是收拾掉落的焦木都用了好大一会儿,到了后面全是一副累到不行的模样。长安双手环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挥衣袖:“你说说你们这群秃驴,平时念经都挺行,怎么到了这里却没用起来了?都让开,让老朽给你们开开眼见!”
他上前,敲敲这个,碰碰那个,像模像样地撸起袖子。
不舟渡里长安可是一顶一的管家,莫说修葺,现在让他重新建造出一座新的寺庙也不在话下。不过现在条件有限,工具材料皆不俱全。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长安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搞不起来,但是话都放出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
长安手中动作翻飞,用了障眼法将佛光寺恢复如初,把那群和尚看得目瞪口呆。
误辞寒一把捂住脸,不想再看到长安煞笔的举动。
想帮忙能不能实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