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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有人害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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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得了吴哥的承诺,心里踏实很多,回去就找院里要了间宿舍,打算搬家。田建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到搬家,后来想起他前几天见过郑端,便明了了。
“他同你说什么了?”
“只说田叔有个亲戚在外地,经常会回来住几天。”
“行吧,我也不拦你。只是宿舍太简陋了,放假后又不供暖,我帮你去院里申请下,看能不能分个房。不行的话就在这栋楼里问问看,应该有职工想出租自己房子的。这几年院里建了好几栋新的教师楼,想必有空房的,你不必急于一时。”
分房没那么简单,租房却一下就有了消息,田建国所在的这栋楼里就有。格里也不等了,他对住房要求并不高,干净卫生,有空间放他的资料仪器就行。他一个人住,又不开火,没什么好讲究的。
“你整理好了后,我让队里来些人给你热闹热闹,这房子长期没人住,阴气重。”
田建国看着商场的人将家具、床这些都一一搬进来后,房子里终于有了些样子。格里的专业东西多,平常除了去游泳馆,就是埋头在那些资料仪器里,有个大一些的空间也好。
格里本想出声拒绝,然而一想到能将云黎带进这个独属于他的空间,心突然就跳乱了。
暗恋时的每一种情绪,都带着淡淡的心酸。
早上在餐厅相遇会兴奋异常,欣喜两人的默契之时,却又落寞于无法从她来时就一路相伴;偷偷藏起她触碰过的所有小东西,哪怕一片纸,在暗夜里放置于离心最近的地方,也可聊作慰藉;在人群中隔着远远一段距离的眼神相接,会难以控制思念如满月时的潮涌;见到她投向别人的目光会难以忍受,不管她关注的是男女老少……
不敢让思念太汹涌,不敢让目光太热烈,因为他会颤抖。怕她知道,怕她不知道,怕她知道了怕他。从来没有过的胆怯。
“好。”
“没几天就要比赛了,刚好可以聚聚提振下情绪,鼓舞下士气。云黎进步很快,这次有夺冠的希望,这些天你盯紧些,比赛前千万别让她把气泄了。”
上次云黎比赛获奖,因为还在裴队的名下,所以当时是裴队陪着去的。格里那时候进队还不久,不敢太放肆,所以只能黯然地看着她走,而自己不得跟随。
这次是他第一回陪云黎去比赛,格里很紧张,幸好是省内赛,赛场就在本城,要不然他的情绪只怕会绷不住。队里其他人都在紧张地做着准备,没察觉他的异常,唯有云黎感受到了。
“里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好严肃哦。嘻嘻,里哥你都拿过那么多大奖的人,怎么还紧张这小小的比赛啊?”
“你的每场比赛,对里哥来说都很重要的。而且这次比赛是你进入全国赛事的台阶,应该重视。
不过,我研究过其他选手,以你平时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夺冠是稳稳的。你不用紧张,像平时训练一样就好。里哥很放心你的,只是很久没参加这种赛事了,有些不习惯而已。”
格里既怕说重了让她有心理压力,又怕说轻了,让她以为自己不在意,所以话便说得大失他以往的水准。
但他完全没发觉,而是抬手摸摸她被泳帽包住的小脑袋,心里酸酸的。明年她要能在全国赛事上取得好成绩,大概率会进国家队,想再这么亲近就很难了。
“好了,马上到你这组了……阿黎,别紧张,随意一点,里哥会一直在旁边。”
他紧紧抱了她一下,不过马上就放开了。
广播里报着接下来要上场的参赛选手名单,云黎被分在第四道,不好也不坏。看着云黎出去后,格里也从休息室走出来,站在教练的位置静静等着。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情绪。
随着发令员的出发信号响起,十几条身影纷纷从出发台上钻进水中。格里只紧紧盯着自家的那道身影,不觉屏住了呼吸。这时候,他的脑中再没有什么比赛成绩,也没有关注其它赛道的情况。
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紧张的不是云黎能不能拿下奖牌,仅仅是因为她正做着他无法参与的事,这感觉令他如此不安。
还有接近三年的时间,他的小姑娘才长大,他还得等三年。
只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他等得已经有些难熬了,难以想象,接下来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他该怎么渡过。原来,从前的镇定从容,只不过是他没遇到这么一个人。原来,冷心冷情的他,碰上了感情,也会惊慌无措。
格里握紧了拳头,看着水中的人儿离他远去,又快速地靠近,反复折腾着他的心。他不觉苦笑起来,现在的他,感性得连这样的场景都要产生众多联想了。
这些都是一晃而过的思绪,游泳比赛时间短,眨眼间,小姑娘已经笑盈盈出现在他面前。披着浴巾的人儿,小小的一只,那么引人爱怜,什么不安失落,一下子全烟消云散。
“过来!”
格里将她扯到怀里,半护着送到休息室,用干浴巾替换掉她身上湿的那条。
“里哥,里哥,这次肯定行,我感觉自己状态很好,最可能出错的蛙泳部分都完成得很完美。我棒不棒,棒不棒?!”
云黎的情绪还在比赛的兴奋中没出来,短短一路,在他怀里如同一条小泥鳅似的,不停扭着身子,向他表达着喜悦。
“嗯,我们阿黎最棒的。里哥看到了,阿黎完成得很完美。”
格里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浑身的燥意,再次将兴奋不已的女孩拥进怀中。他借着自己接受外国礼仪熏陶的方便之门,总时不时会这样搂一下抱一下。这样能稍解他内心的饥渴,却往往又会点燃更大的火焰。只是他总无法抑制这种渴望,哪怕是饮鸩止渴。
在训练中,云黎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借口夸奖、鼓励她,趁机抱抱,其他人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毕竟电视上看老外总这样,陌生人都能在脸上亲两口,格里的动作也算正常。不过,这实在是很有些令人羞耻啊,特别是那些眼巴巴盯着他的姑娘,这种时候总恨不得将云黎扯开自己上。
“赶紧去冲冲,换上衣服,我们到前面等成绩出来。”
比赛场馆不大,休息室内没有设单独的冲洗间,但可以通过房间另一边的门,直接进入公共浴室。现在天气还热,场馆内开了中央空调,温度并不高。剧烈运动加上心情紧张,云黎是觉有些起鸡皮疙瘩,便拿了洗漱用品直接围着浴巾进了浴室。
格里等在外面,心里有些微妙。体院游泳馆内的男女更衣室是分开的,他还从没等过云黎出浴呢!这样一想,他不觉又感到了一股燥意,竟不曾想到,游泳起来跟出浴又有何差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格里觉得比等云黎比赛还令人难熬。休息室内还有游泳队里其他的教练和学员,见格里在那转圈圈,忍不住出声调侃。
“格教练很重视云黎这次的成绩啊,放心吧,云黎刚才不是信心满满的?”
与云黎同在一组比赛的队友也有好几人,那些教练的调侃便带了些微嫉妒的情绪,格里听了只笑笑不说什么。
“啊……”
一声尖锐高亢的痛呼,充满了恐慌和痛楚,从浴室那边传过来。
“阿黎!”
格里一下就听出那是云黎的声音,他冲到隔在休息室与浴室之间的那扇门前,使劲拍打门板,想进又不能进,内心揪成了一团。他的小姑娘怎么啦?他该怎么办?该死的!
“阿黎,阿黎,你怎么样了?回答我,阿黎……”
门那边连着云黎一起,传过来的都是女孩们的叫声,还有哭泣,嘈杂一片,完全无法分辨究竟出了什么事。有女教练已经过来将堵着门的格里推开,闪身冲进了浴室。格里这才醒神,随手从围在边上的人肩上扯来一根浴巾,往眼前一转,迅速在脑后打个结,也跟进了浴室。
“阿黎,阿黎,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阿黎,回答我一声,阿黎……”
他用双手在前面探着,踉踉跄跄往前走,有擦身而过的人、有急匆匆奔跑的脚步、有哗哗开着的莲蓬头、有低泣呼唤,唯独没有云黎给他的回应。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被匆忙而过的人碰撞,被水泥墙挡住去路,被地上的沟槽绊倒。
“阿黎……阿黎……”
“格教练,这边!这边!可以睁眼了!”
格里一把扯掉蒙在脸上的浴巾,一眼便看到躺倒在地,身上仅披着刚才那条浴巾的云黎,正痛苦地在地上呻吟、颤抖。
“阿黎!”
格里飞扑过去。
“伤在哪里?告诉我,阿黎。里哥在这里,不用怕,不用怕,啊。”
“格教练,阿黎伤在肩头,有人用硫酸泼的。”
这名女教练原本还算镇定,可看了云黎肩头的伤后,也怕得抖起来。运动员锻炼的时候,谁没受过伤?但那一般都是内在的筋骨伤,她还从没见过这么血淋漓的场面。
格里一把掀起盖在云黎身上的浴巾,确实是硫酸腐蚀伤。他迅速抱起云黎,冲到莲蓬头下,将水开到最大,对着云黎的伤口就冲。边冲边吩咐跟上来的女教练去找小苏打,一比二十兑水,他知道游泳馆肯定有这个东西。
他的手在颤,却还是能将云黎牢牢护在怀中,他的音在抖,但没忘给云黎做最好的救护。有人在大声叫着,说已经叫救护车了,他便只能做这么多,只能等待。
边上围着很多人在吵吵嚷嚷,格里用身体给云黎挡着站在水下。他让人递条浴巾过来,将云黎完好的地方围住,刚才那条浴巾,他怕有残留不敢用。
感受着怀里人瑟瑟发抖的痛楚,听着她无助的呻吟,他的心更痛。嘴里不停唤着‘阿黎’,挡着外边的视线,用自己同样颤抖的唇不停轻吻她,安抚她。
他的小姑娘受了大罪,肩头一片红肿、脱皮、起泡。水流打在上面,该是多大的痛,他多想将这份痛转移在自己身上。他的小姑娘太勇敢,不哭不喊,静静地偎依在他怀里,只是用手拽紧他的衬衣,埋着头轻颤。
感觉有一世纪那么久,女教练才将小苏打找过来。围着的人群已经被清退,格里圈着腿坐在地上,将云黎放进怀中,露出受伤的左肩。苏打水被他举着,细致地淋到每一处受伤的部位。
云黎仿佛痛麻木了,安静地蜷缩在他怀中。
“阿黎,乖啊,里哥现在抱你去医院,痛的话就告诉里哥,别忍着。”
格里无法坐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的救护车,让女教练给云黎穿上裤子,再用外套斜扣住她一支胳膊,打横抱起来就往外头走。比赛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早已停了下来,几位女性管理人员刚才也在浴室里维持秩序,见他抱着人要出去,便早他们一步出来准备车辆。
警察也已经过来,正在了解案情,排查嫌疑人员。格里管不了这些,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云黎送去医院,其它的,他会慢慢去算的。
见过生死的医生觉得云黎很幸运,被泼到的部位不大,事后处理得当,起泡脱皮部分,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肩后腐蚀到肌理的地方,会留碗口大一个疤,但也不会危害到性命。这在他们看来,只能算轻微伤。
可作为一名游泳运动员的云黎,又是花样的年纪,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结果?她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她想为之努力的游泳运动,有可能都会因这一场灾难戛然而止。她刚刚还在雀跃自己取得的成绩,转眼就是当头一击,这比当时硫酸落在身上时还要令她痛苦。
直到这时,她才哭出了声,愣愣地问,自己是不是不能游泳了,那她该怎么办?她好像陷入了幻境,任格里在身边怎样安慰、安抚都无济于事。
云黎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间还喊着痛。格里陪在床前,除了口头安慰什么都做不了,焦急、愤怒、心痛,令他快失去理智。医生护士劝说这都是正常的反应,这样的创伤,病体发烧是在自我保护,反而是好现象。
格里能不知道吗?!他清楚被硫酸烧伤是几级痛,他清楚伤后会留下什么,他清楚云黎现在的反应都是常理。在他第一眼见到云黎伤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当时能理智处理只因为他得抢时间,现在一切安排妥当,云黎已经好好躺在整洁的病床上,他反而焦躁了。
“格里,你放心,队里会给云黎好好医治的,警察那边也正在抓紧追查凶手。没事的,医生说她没伤到韧带,继续游泳完全没问题。现在都有植皮手术,等云黎伤好后,就可以做,院里不负责这部分医药费的话,我来出。”
“没用的,硫酸腐蚀伤,没办法植皮。田叔,你回去吧,队里还有很多事,比赛还要继续,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阿黎,我会将凶手揪出来的,我会让他尝到比你更多的痛。阿黎,我的乖女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要怕啊,也不用伤心,我还是一样爱你,更爱你。你要继续游泳也好,你想继续读书,想做别的,都行,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
你还小,未来那么长。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我可以陪着你,看尽日升日落,走遍世界各地,尝遍各国美食。去感受风,感受雨,感受不一样的异国风景。
你不是很向往德国的生活吗?我们可以去德国,你在学校学习,我继续做专业研究。我们可以很幸福的,阿黎,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