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洞》包子粽子

15、红唇下的落幕（下）

　　眼看着店长的一张冷脸在那声音出口的瞬间又堆起了笑容，钱客打心底里认为这声音有股神奇的魔力。
　　就像故事里的咒语，他觉得好听极了。

　　顺着店长的视线看过去，眼中映入了谁的身影。
　　那人今天穿着身格子衬衫，外头套了件黑色的外套，一如既往的端正。

　　与自己投去的视线相撞，钱客感觉那人好像对自己点了点头，想着要不要点头回应，但他又怕这是自己的错觉，拿不定主意，就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人。

　　“新来的员工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您也别急。”
　　“唉，我这也是被他给气的。”
　　“我看他也不笨，好好说话应该也听得进去，这么骂容易适得其反。”
　　“也是，您说的有道理啊，……”

　　什么得其反？
　　这是啥意思？

　　钱客有些稀里糊涂的，虽然他不懂这词，但听得出来这个人是在帮自己。
　　手心冒出了汗，钱客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头有些激动。

　　真的跟在故事里一样。
　　有人帮我了。
　　他在帮我。

　　——

　　又是一周双休。
　　一如既往地穿好工作服，钱客扒拉着双手倚在工作台上，眼睛时不时朝门口瞟几眼。
　　他开始期待那人的到来了。

　　掰着指头数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周六，钱客起了个大早就往店里冲。
　　已经来过几位客人了，可都不是自己相见的那人，他不由得有些失望。

　　门又一次被推开，钱客又一次满怀期待地往门口看去。

　　是他！

　　今天那人穿得比较休闲，还是和往常一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摩卡，便开始了日常的办公。

　　钱客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来，这还是前几天打扫店里卫生的大叔教他的——待人必备的王牌微笑。

　　将那一杯摩卡端到那人桌上，他们和往常一样的点头回应着对方。
　　心情跟个过山车一样起伏着，钱客本以为今天俩人的交流就这么结束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叫住了他。

　　“钱客，是吧？”
　　一样清冷的声音，还是一样好听。

　　钱客有些发懵，他呆呆地看着那人，满脸疑惑，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眼前人解释般又跟了句：“工牌上写着。”

　　“对对，是的。”
　　钱客忙点了点头，可话音刚落就有些懊悔，他感觉自己好像把天给聊死了。

　　“喝过咖啡没？”

　　哎？
　　脑子里大大的问号，钱客看着那人连连摇头。
　　有水喝就不错了，喝咖啡，他想都不敢想。

　　谁料下一秒。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杯热腾腾的摩卡，钱客感觉双脚被钉在地上，他挪不动步子，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人。

　　“我和店长说过了，你坐下，尝尝。”

　　心跳得极快，钱客乖乖地照做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与欣喜，可一出口堪堪只成了“谢谢”二字。

　　摩卡的香味很浓郁，可味道怪怪的。
　　钱客咂了咂嘴，捧起杯子又灌了一大口。
　　但他喜欢。

　　林阙说的童话故事真的出现了，他想。

　　——

　　后来，那人每次过来都会给钱客点一杯咖啡。
　　这一杯咖啡的时间，钱客就坐在他的对面，喝着咖啡，静静看着他办公。

　　那人说他叫“徐桓”，还极为贴心地写在了纸上给钱客看。
　　“徐，桓。”
　　钱客看着纸上清秀的字体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名字也好听。
　　他想着以后也要给自己改个名字，钱桓？听起来怎么和还钱一样。
　　想到这里，钱客没忍住笑出了声，徐桓有些奇怪问怎么了，在听了钱客的解释后他也笑了。

　　日子一长，俩人越来越熟络，从面对面喝咖啡的交情逐渐变成了肩揽肩的朋友。
　　钱客会和徐桓讲自己以前的经历，徐桓会教钱客读书写字，他们无话不谈，有什么难事了就一起出主意解决，有什么好事了更是一同分享，可以说是情同手足。

　　他真是太棒了。
　　钱客每次见到徐桓就会这么想。

　　——

　　一天下午。
　　戴着徐桓的蓝牙，钱客坐在台阶上随着节奏点着脚，美滋滋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响。

　　可才听到一半，音乐骤停，耳中传来了谁的声响。

　　“徐警官，有线索了。”
　　“我们放在咖啡里的检测物对钱客体内药物起反应了。”

　　？！
　　随着音乐晃动的身子猛然停住，陌生的声音伸着魔爪，掰开他的脑子硬是要往里塞，钱客感觉头有些胀痛，他晃了晃脑袋，抿着唇，机械地将蓝牙拿下来握在手中，怔怔地看着地面。

　　他在说什么？
　　什么徐警官？
　　是徐桓吗？
　　不对不对，他说他是律师啊。
　　打错电话了吧。

　　咖啡里的检测物，这是什么……
　　钱客一时有些发懵，思绪混乱，脑海里忽然想起先前徐桓每周都会送给自己喝的咖啡，恶鬼剖心般的疼痛猛扑而来，胸膛起伏地厉害。

　　原来不在故事里，钱客幡然醒悟。

　　“小客！”
　　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的胀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钱客拍了拍脑袋紧皱着眉，他好像看到了徐桓满脸焦急地向自己跑来。

　　整个人痛得快要炸开来，钱客发了疯地推开徐桓向外跑去，感觉自己皮肉快要裂开了，他喘得厉害，浑身是汗。
　　脚步越来越虚空，从跑到走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他已经没力气了。

　　是汗吗？
　　感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他费力地抹了把鼻子，看到一手的鲜红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流血了啊。

　　浑身的力气被抽走，钱客已经支撑不住这副躯体了，他左右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小客！”
　　坠落的身躯被谁接住，钱客满脸痛苦地蜷缩在徐迟怀里，不住地喘着气。
　　“小客！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徐警官！”
　　“徐迟！”
　　恍惚间，钱客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向着他们跑来，隐约听到他们在喊着什么。

　　“徐，迟。”
　　是谁？

　　视线不自觉地移到徐垣身上，这时候钱客就算再笨也知道了。

　　连名字，他都是骗他的。

　　——

　　“你身上怎么有针孔啊？”
　　“之前打针留下的。”
　　“生病了吗，为什么要打针？”
　　“不是，他们说只要隔一段时间打一针就会给我吃的喝的。”
　　“不疼吗？”
　　“不疼不疼哈哈哈。”

　　“你见过谁给你打针的吗？”
　　“不知道，他们每次来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看到他们有影子，我还真以为他们是鬼呢！”
　　“你小子，想啥呢。”

　　“小客，你们打针的地方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行，走！”
　　“哎，外面冷，罩件外套！”

　　“徐哥，他们最近都开始给我打三针了。”
　　“什么？”
　　“不过没事，我也没啥感觉。”

　　——

　　原来，他都是为了查案。

　　沾满鲜血的衣服紧紧地抓着徐迟的衣袖，钱客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就有大把鲜血从嘴里冒出来，染红了徐迟白净的衣衫。
　　喉咙被堵死，钱客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死死地看着徐迟。

　　你想知道，直说好了，我会告诉你的。

　　——

　　“分不清他们背后的力量，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钱客与他们有联系，就先从他入手。”
　　“不能直接找他配合吗？”
　　“徐警官，你能保证钱客与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店长，别说漏嘴了。”
　　“对对，今天主要是被钱客那小子给气昏头了，要不是您及时出口，我还真会说漏，下次不会了，徐警官您放心。”
　　“嗯。”

　　“看来那伙人也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给钱客加大了注射剂量，看来咱们也得加快速度了，既然这种检测物没用那就换一种。”
　　“我不同意，若是检测物与注射到钱客体内的药物相冲”
　　“那不正好，这样就可以缩小药物的范围。”
　　“钱客会出事的！”
　　“徐警官，要为了大局着想。”

　　——

　　为了，大局。

　　“徐，徐，迟”
　　我除了偷东西，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连骗你，也一次都没有。

　　声音越来越轻，瞳孔逐渐涣散，唇已经被鲜血染得血红，身子颤动得越来越微弱，紧攥着衣衫的手猛然落下。

　　搂着钱客的手不住地颤抖，徐迟怔怔地看着怀中人，双眼通红，他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可咽喉好像被谁紧紧扼住，窒息感铺天盖地般袭来，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满地鲜血的中央，谁人弓着身子垂头跪地，好像在忏悔着什么。
　　偷渡童话的侩子手，哪来的无辜？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身后救护车声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