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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似杏著花尤灿灿3 ...

  •   钱瑜是何等机警敏锐,今上叮嘱她清闲差事,便是确凿无疑的清闲。她只需随身伺候,间或给他磨墨、添香、铺纸或提醒镣子撤换茶汤。

      坤宁殿。今皇后邢氏是他元妻,亦是表姊。最初邢筱因积年累月卧病而不好议亲,她实是药罐子,经不起风霜雨雪。而爹爹早逝,孤儿寡母如飘萍般无依无靠,今上便奉母钧命迎娶了她。坤宁殿药香馥郁,内人静默无息地打着药囊和药袋,见他先全礼数,而后低声禀报道:“近日调理有些成效,圣人精神比从前好些。”他颔首致意,宫娥谨慎为他引路,皇后正描着一幅小像,见他便立刻撕毁掷到火盆中,“官家怎地来了?无人通禀,真教我失礼。”

      非礼勿视,她这番欲盖弥彰的举动他不曾窥探,他从容地在旁搭座,摒退若干人等,“就快到隆冬了,阿姊素来病弱,我是来探病的。”邢筱掩唇咳嗽了数声,见他意欲上前立刻向后撤,“官家恕罪。妾荏羸,的确不能为您繁衍后嗣,绵延香火。然从前的蕃邸、如今禁庭有无数贤良淑德的娘子。妾遵从孃孃懿命,各州均贡献窈窕,昨日业已送进禁庭。”亲疏彰显,他豁达而笑,“阿姊费心耗神,实在操劳了。”邢筱翕然填补道:“陛下明鉴。甄选御侍一事是林修容操办。妾日前病得很重,万事便只能仰赖她。陛下得空该多去瞧瞧修容和贤齐。”或有微不足道的慨然叹息,寒暄亦是话不投机,“我记得了。”

      邢筱矍然立起,勉强讲碎屑通告,尤振奋道:“两日前孃孃来探妾,示下如今陛下并无皇嗣,蕃邸内眷鲜少,实非衍嗣繁茂的祥瑞兆相。选入禁庭的御侍您若青睐有加,妾喜闻乐见。”对间歇重病,终年抱病的邢筱而言,她名义的夫婿爱重谁都不要紧。盖因同床异梦,畴昔他为妻子的威严和尊荣时常歇在她房中,她亦感刀山火海一般煎熬。逐渐他察觉了,便疏离而客套地赏赐她诸多名贵药材。他微不可见的笑道:“阿姊好生养病,此事我有打算。”即使她听宫娥嚼舌根,说昨日张居澜邀车驾,今上非但不曾将她杖毙,还将她送回紫宸命院判替她诊断。或许传扬沸反盈天,张居澜亦赫赫有名,她却根本不在意。今上能废黜她最好,她便彻底逃离开这樊笼,仅剩这副皮囊,瘦骨嶙峋,不过是撑一日算一日罢了。

      他回紫宸殿后面容不善,张居澜等均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服侍。居澜缄默地替他研墨,间或从茶案盛一匙清水。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倏忽,直到她亦醒过神,低眉顺眼地侧过身,谨慎谦卑地敬听他的令谕。今上反倒哑然失笑,“回去歇着罢。我瞧着陈鼎给你的药膏不见效,怎地还是红肿不褪?”居澜忙掀裙跪倒,柔荑触底叩到底,“请官家示下,奴知罪。”钱瑜忍俊不禁,今上搁置劄奏,俯身将她撑扶起来,“罪?你有何罪?我瞧着你脸色煞白,允你多歇息几日,朕御前又不缺人手。”她骇然失色,如一片枯萎而凋零的秋叶坠落,“奴不要回揽翠阁!官家嫌奴蠢笨,奴可去做粗使!浆洗缝补奴都能做!”他摆手摒退伺候的人,耐心的将她搀起,温声慰藉道:“朕无意将你遣走,更不会将你遣去揽翠阁。姚氏跋扈,朕已然惩戒过了。我命陈鼎开一帖蝉蜕汤,你服下好生安歇。等养足精神再来侍奉。”她满心的哀惧,甚至攥紧了他的袖口。今上亦颇耐心地搀着她,直到她恢复如前。他唤钱瑜,“遣两个女史将居澜送回房。你挑两个得力的内人照顾她的起居。”

      钱瑜调遣献春和梅见去安顿她,还将她的居室从琅琊院搬迁到赤璋院,宽敞的庭院阒然无声。他归殿复命见今上描摹一幅芙蓉临水。“绍琅,替朕看顾她些。倘或她欠奉亦或抱恙,即刻宣陈鼎来开药。”钱瑜拜揖道:“陛下当真悯恤张内人。”他执狼毫的手掌猛然一暂,晕开的墨迹染黑了芙蕖边角,失掉了濯清涟的韵致。“朕与她在青州相逢。正所谓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她孝感动天,路途中险象环生,还遭遇姚氏截堵,昨日倘朕不曾经岳犀宫道,她许是杖下冤魂了。”

      钱瑜察言观色,只觉他提起张居澜便和颜悦色,绵声温调,“臣斗胆替张女史更换了房屋。起先女史与三人共寝,期间不免嘈杂零乱。陈鼎医官说女史应择僻静处所安歇,臣便擅作主张请她挪到赤璋院。想必清静适宜女史颐养。”他执青瓷斗笠盖碗微尝这八宝擂茶,“论无微不至朕不及绍琅。你便宜行事即可,不必顾虑逾例与否。赤璋鲜有人问津,摆放的器具概陈旧了。遣人去整葺一番,免得灰土满天呛了她。”钱瑜能任内侍省都知,能无误地揣测君心很有必要,“臣遵旨。臣会替张女史安置妥善的。”他方欲告辞,今上将熟宣搁置到镇纸下,“晚膳后召林修容过来,就说朕想念贤齐了。”他在蕃邸林荇就已是伺候他的侍妾,为他诞育长女,今显德公主鸣珂,乳名是林荇所起的贤齐。而今重孝期限内禁庭不进御,他会素服整二十七日除服,届时才能如常临幸嫔御。钱瑜拱手去吩咐黄门。

      赤璋院。御侍的出路有许多,或为女史忠心服侍,或被皇帝指婚官僚,嫁人为妻。或为他侍寝,受册嫔御。居澜热切地渴望她能足岁出禁庭,回到青州与爹娘团聚。如今时桢或已然将她瞒天过海的筹谋和盘托出,爹爹大概会怨她擅作主张。整整五年,这断非一朝一夕。而鉴貌辨色,她亦感受到今上的厚待。名分等同,甚至献春两人资历深、见识渊博,却仍要遵从圣意以照顾之名、行侍奉之实。她心有余悸,盖因她忌惮于帝王的兴趣。做一个低等嫔御,每日如豢宠般刻意奉承,她怕是伪装不来。况且入禁庭便与姚氏朝夕相对,她倘或有行差踏错便真要拖去杖毙。

      这禁庭滕御与秦楼楚馆的娼妓可等量齐观。滕御是皇帝独占的妓子,人家抬手翻云覆雨,是床笫英雄,肆意横行都称做疼爱。而玉臂千枕、朱唇万尝的行首则蒙受讥笑,然而男儿家床榻享乐却将所谓的低贱抛诸脑后了。因献春、梅见是殿头,即高阶女史。她歇了足六日,献春清晨还特地来帮衬她盥洗和换衣,“张女官歇息好了?陛下平日最是体恤奴等,不会计较这一两日。”居澜忙叉手施礼,“献春女史真是折煞奴家。我资薄智少,今后还要依靠您多提点。”献春侧过身,深知不能受尊贵人的礼数,“张女史前途不可限量,不是我可置喙的。陛下此刻往大庆殿视朝,昨日钱都知嘱托我转告几句话。”

      居澜曲膝肃身道:“钱先生教诲,奴洗耳恭听。”献春示意她落座,亦在旁敛裾而踞坐,“如今禁庭已册圣人。另有五位嫔御,皆是陛下蕃邸的侍妾。分别是揽翠阁姚贵人、绿绮阁刘贵人、移玉阁吴美人、金蟠阁林修容、群玉阁郑才人。因出身均不高,册的品阶便低。而倘或是女史得封,最初约莫是县君、郡君之流,诞育皇嗣进封最快。林修容抚育显德公主,故才能封到十七嫔。”

      居澜怔愣地听着,献春状似无意地告诫,“如今官家身戴重孝,丧服未除,又平素恪守礼节,定然会遵从二十七日茹素的规矩。”居澜等候下文,见彻底完毕又矮膝道:“多谢钱都知与女史特意提点。”献春略微低首,轻声与她打趣道:“张御侍与我等不同。御侍原就道途通达,你可想做官家的御妻?”居澜立刻摒除她的主观臆测,颇为惭愧地感叹,“陛下天日之表,赫斯之威,奴不敢攀附。”献春幡然颖悟,了然般笑道:“论起身家谁堪匹配陛下?他是四海至尊,但凡是女郎为他侍寝都算攀附。张内人休要因流言蜚语而对陛下退避三舍。依我愚见,陛下很悦赏你。青州比起京都,纵使评判一句穷乡僻壤不为过。张内人放逐出禁庭便也许配寻常人家,怎比得上陛下的滕御?陛下厚待女眷,平素以礼相待,从不粗暴。”

      张居澜仍原模原样,毫无变化,献春颔首失笑道:“罢了。全是我贫嘴薄舌讨人厌烦。张内人随我去紫宸殿罢,陛下也该从大庆殿回来了。”她是办惯了差事的,对时辰的掌控亦恰如其分。为他撤换一碗滚热的茶汤后镣子原要告退,不意被袍角绊倒,旧茶倾泄。居澜眼疾手快地向御座靠去,半碗茶便迸溅到她背部。镣子惊惶失措地跪倒认罪,居澜遮挡后亦如梦初醒,膝行朝后、以额触地。他握起她的柔荑,取出随身携带的素绢为她擦手。他将黄漆木架的皂色斗篷披到她肩头,“先去更衣。”这紫宸女史原跟黄门所着襕袍类似,平日不戴团冠而戴曲脚幞头,御前从未现妖娆,这女史就跟杵着的廊柱一样四平八稳,“居澜,我瞧这衣裳不配你,你今后还是穿襦裙和褙子。”

      献春屏气凝神,搀她手臂的力道一紧,张居澜原想婉辞,然见服侍近前的钱瑜与献春俱警告,遂顾首意欲跪倒叩谢宸恩。今上笑着应付,“别闹虚礼,这些原不打紧,倒是衣裳该撤换的。绍琅,去将窗棂阖好,别使居澜沐风闹风寒。”张居澜只好施万福礼谢,随后跟献春绕到紫檀漆地镶玉石屏风去褪染了污渍的衣裳。今上乜斜素来稳重的镣子,“罚俸半年,退下罢。”这直领对襟的绛雪褙子或显她姿容,今上不禁多觑了两眼,“要不要紧?可要传陈鼎过来看伤?”居澜猛然摇首,“谢官家厚爱,那碗旧茶已然放温了,奴未曾烫到。”今上颔首,随即含笑道:“绍琅,赏赐张内人一对翡翠镯罢,我瞧正合她这身衣裳。”居澜正想婉拒,然而见钱瑜示意她感激恩赐,她便局促道:“主辱则臣死。奴服侍陛下并不求恩赐,奴会鞠躬尽瘁、忠贞不渝。”

      今上冁然而笑,“居澜是闺闼女儿家,怎地也习得一套冠冕堂皇、信誓旦旦的奉承话。”雷霆万钧即会流血千里,甚至赫斯之威就是五岳压顶,他均未曾施展到她身。她却果真将自己当做奴婢,永无非分之想。内人等耳观鼻、鼻观心,受钱瑜率领迅捷告退,待等殿中悉数散掉,他方卸掉端正的架势,“平日在张家都做些什么?”她交叠着双手,公堂候审亦未这等慌张,真据实答可就骇人了,她思量一番簪缨的做派,拿腔带调道:“焚香、做茶、插花。奴时常与挚友们宴聚,品茶赋诗,或赌书定赏罚。”悠然自得,他不禁欣羡起来,比起他京城的波谲云诡,这是他期盼的天人之境。“你专擅什么?既是赌书行赏罚,大抵是演乐?”

      居澜颔首,松懈了几分戒备,亦略微吐露实情,“且歌、且舞、且乐,奴均有所涉。”今上仿佛震惊她的横溢本领,“这禁庭女子赋闲均爱做些针黹,专长女红者多。”闻言她稍显脸红,见他打量就照实禀报,“恐怕要使您失望。奴不擅针黹,因屡屡扎破指头,最终索性知难而退了。然奴擅编绳撮线很有番本事,只不碰触短针,尚且有两分心得。”她的诚恳与真实引得他感慨,“女儿家原就不该千篇一律,居澜即是居澜,自然毋须跟他人比照。”她湛然而笑,舒缓的眉头弯成月牙般的婵娟,今上但凝视她片刻便恢复如常。与女史叙话亦有限度,免得旁人蓄意毁谤。

      两日后,盖因从前侍奉他巾栉的皆为黄门,他遂不惯有女史伺候。但内侍手脚笨重粗糙,红袖晕香,纤柔素手去料理衣物才愉悦情志。钱瑜素会察言观色,眼见今上待她匪薄,逾越成规给吃食、份例、赏赐不算,还时刻照怀她的冷暖,遂教居澜日后提早起身,专去服侍他盥栉。她寻常的差事譬如研墨、擂茶、添香,清闲得如一嫔御。只是略微早起罢了,她从前在书塾承蒙教导时,如郎君般三更灯火、挑灯夜读亦不犯睏的。然而秋寒霜冻,尤其鸡未报晓她就需起而梳妆匀面,劳碌一遭着实辛累。只赶到第三日她略迟起一刻钟,当班的黄门就催得紧了,糕饼不及垫腹就去候命。她临深履薄替他挑起两侧的帘幔,曲腿跪倒为他穿皂靴。他揉着眼才想与她叙话,岂料她拎裙而起骤然犯了眩晕,身形摇晃就要跌撞在脚踏。他未曾思虑就张臂揽她,这几乎是耳鬓厮磨的举动,在场衹应的黄门概俯身垂眸。

      他弯腰佝偻着身,双臂撑着她的上肢,隔着褙子和上襦,酥软的两团贴靠着他的胸膛,而她盈弱的促息撒在他的颈项,幽香萦绕在他鼻尖,真令人心猿意马。他掠过她凉润的散绺,温热的手指擦颊而过,“既抱恙还要逞强来么?”这殿中值守轻手缓脚的撤离,未出半丝动静,她只觉有股异样的气氛,拎裙要跪却被他钳制,“你虚弱到起不来身。难不成还意朕重新揽你一次?”她缓缓脱开他的搀扶,“陛下容禀,奴未患病。只今日躲懒贪睡,未顾得上吃半块糕点果腹。奴先前就有这毛病,缺一膳便头晕。”他瞧了她半晌,遽然唤钱瑜入内听命,“我早前就吩咐你歇着,绍琅,去取些糕饼和汤羹过来。”钱瑜听黄门禀报就已领略,早教人备合她心意的糯糕和莲子羹,有黄门近前接着替他更衣,他抬手示意,“你将就用些?”哪有万金之躯整饬衣裳,她倒不识好歹用起膳食的道理?张居澜摆着双手,“陛下折煞奴婢了。”

      他直截了当地将羹汤搁在她掌心,“我惯不虐待下人,这羹汤还温热呢,农耕不易,粒粒辛勤,不许平白铺张浪费。”她执羹匙的柔荑无比艰难,味同嚼蜡地将汤羹服下,他瞧着可笑,张开手掌将纨绢递给她,“快擦擦。”恐怕是狼吞虎咽而剩余的残羹,她深感仪态有失,已忘却不得以脊背对尊的规矩,只欲盖弥彰在唇侧乱擦一气。手绢被攥得结实,他伸出手讨要她竟怔愣,钱瑜暗中提醒她才回神,“奴盥干净再归还陛下,多谢陛下顾全。”他抽走罗纨,就着她靠近的脸颊替她擦抹了两下,“口脂都掉了,居澜就这样急?看来这莲子羹不合你的口味。”

      她羞红了脸颊,如滟桃潋李一样的讨人欣喜,他转身要去篦头戴冠,“绍琅,将居澜送回房歇息。今儿她休值,连续三日起早可累坏她了。”离得最近的黄门谦卑的伸臂示意请,张居澜颇感赧然,他这分明就是取笑她晏起,直到她默声矮膝谢恩随人退出,他才透过盖着茜纱的窗棂凝注她的身影,“秋气逼仄,西风戕人。她一向怕寒,你还给她安置这累人的苦差?”钱瑜见他是调趣而非责备,遂替手给他整致鞓带,“臣愚笨,只觉陛下晨起见张女史即神清气爽,遂请她来服侍盥洗,未曾顾虑许多,还请陛下恕罪。”他哂道:“这西风比居澜更叫人清醒。盛势起来更令人挡捱不住,如替居澜,也该是赏心悦目才对。”

      他随御舆到大庆殿,见他神情愉悦遂将心底疑问道出:“臣斗胆冒犯,欲问陛下一事。”他随同今上数载,自幼就执鞭随镫,既是侍候又算半个亲眷,“哦?绍琅素来体察我意,有何要问直言便是。”钱瑜提袍踏到丹墀,语调却也未变,“陛下既愉张内人,何不命她夜里来服侍呢?”他缄默很久,凛冽的晨风夹杂着异样的嘶厉,耳畔的呼嚎犹如哀惋的求救,“我曾听过些滑稽荒唐的事。叔伯家的不肖子侄转辗秦楼楚馆,甚至强抢良家娘子。企图用霸王硬上弓或民间所道‘生米煮成煮饭’来逼勒娘子就范。这莫如禽兽的做法,我何尝能施加到居澜之身?怕到最后空得一副皮囊罢了。”

      此后数日侍奉盥洗的果然就不曾有居澜,但想她能足偿精神倒比提早晤见要好,直到他出孝的翌日夜风刮破窗牗,他恍惚透过帘幔瞧见熟稔的身影,便扬声唤来人。她软膝跪坐在脚踏周侧,轻手点起榻边夹瓷盏的油灯,“陛下是要水解渴么?”他手指勾起幔帏,“你何时置办起守夜的差事?是钱瑜命你来的?”她就着昏黄的灯火捧蜜水给他,“皆非。今日梅见犯腹痛,奴暂领一日罢了。”冗长的绰影透着窈窕,剪水秋瞳脉脉连声,盈盈柔荑执青瓷显得愈发皙嫩,“官家不适么?”他不晓得她会得此结论,见她的宽袖滑落在臂弯,此刻露出一截藕臂来。然而端碗的皓腕尤纹丝不动,瓷碗中的蜜水亦波澜不惊。他猛然吞着口涎,笑道:“何以见得?”她抬眸即落,声如蚊蝇揶揄道:“奴冒犯,那处鼓胀,想必是不适的。”

      他此刻舒着两腿,且只剩着薄薄一层寝衣,自然极易被察觉而不能掩盖,他伸手将绸被扯到腰部,“你这胆量忽大忽小,真是叫我震惊。”她依旧垂着盈盈的杏眸,似乎整日都是担惊受怕的惶恐模样,“要么奴服侍您?”他霎时笑道:“你是听了谁的教唆?钱瑜还是献春?这都暂不提起,我只问你情愿吗?”她如骇然的小鹿,心砰砰的撞击着,由着脖颈亦染了绯红,“此事怎由得奴的心意?”愿意与否不打紧,但圣意不能违拗,既阿婆说这跟扎一剑差不离,就算为他下火海、上刀山。他自嘲而笑,“居澜,不要这样揣测我,我懂得克制、怎会饥不择食。我会默诵清心寡欲的佛经,你叫黄门来替你当值罢。”她忙说不必,“忠人之事是合该的。奴亦要敬终如始,奴会恪守礼数的,决不会觊觎官家。”他撂下纱幔与她相隔,声音透着些许散漫,“听过眼不见为净吗?你在身前走动,我倘或真有差池动辄抑制不得……怎么是好?”她逃命似的躲避,“奴去找黄门代班!”

      她仓皇而逃,此刻真心早已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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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似杏著花尤灿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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