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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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特定的周末，没有学生到来，霍格莫德有些冷清。尤其是佐科，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挤得插不进脚，此刻空无一人，看上去竟有些别扭。似乎曾让人厌恶透顶的泥巴种们大惊小怪的欢笑都有些让人怀念了……
原来毕业才一个多月吗？为什么感觉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不自觉扭动左手蹭着衣服，因为过于用力，白皙的手背皮肤有些发红。
什么也没有，但他似乎能感觉到一种粘腻和挤压感，然后化作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不该这么软弱，是的，对敌人的同情就是软弱的体现。黑魔王的敌人就该千刀万剐……
不期然的，那被巨人撕裂的半片身体又一次在眼前闪过：那个人从半空中落下来，鲜血，乃至兀自热腾腾的内脏碎片，就溅了他一手一身。
残缺的半边尸体就这么摔在他面前，徒劳地向他微微抬起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瞳孔缓缓放大的时候，嘴唇似乎还动了一下。
热乎乎的血，和一点看不出是什么的内脏，就这么在他手背上凉了下去。
“救……”他不自觉模仿了那个看到的，又或者是他臆测的口型，哆嗦了一下，拉紧兜帽，将自己缩回更深的黑暗里。
“啪。”酒保将一杯火焰威士忌放在桌上。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拿起酒杯灌了一口，未经酒精训练的咽喉适应不了这种烈酒，被呛得一口喷了出来。
“那是敌人，我们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黑魔王的背叛，懂了吗？”一直以来骄傲又爽朗的堂姐露出崇拜与狂热的表情，“你还年轻，没有受过血与火的淬炼，容易想太多。”
她说着，扬起自己同样溅上鲜血的手，带着狂热的，甚至是享受的表情，舔掉那一点血迹：“没关系，我亲爱的堂弟是一个真正的布莱克，很快就能抛弃这种软弱的情感，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归属和意义。”
他猛地弯腰呕吐起来。
“不想喝就别点。”酒保一脸不善地瞪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一瞬间的复杂，语气却更冲了，“吃点东西，别单喝酒。”
他没有理睬，继续抚胸大呕。只是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吃饭，没呕几下便觉得嘴里一苦，吐出了金黄的胆汁。
一块巧克力递到了面前：“吃一点。”
不应该吃的，想要给我们下毒的人数不胜数。他这样想着，却是狠狠夺了过来，吞药一样咽了下去，被噎得直伸脖子。
对面又塞过来一杯水，他喝了一口，涨红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是你？”他惊讶地看着对面兜帽下那张与自己非常相似，只是更英俊一些的脸，忍不住快速环视了一下周围。
“是我。”西里斯咧嘴一笑，“没想到吧？”
“你是来嘲笑我的？”雷古勒斯正烦着，见他在笑就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了不起的、和黑魔王作对的、西里斯布莱克？”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毕竟妈妈说‘布莱克家的长子怎么能这么软弱’。”
仿佛一根针刺了进来，雷古勒斯没有说话。他听母亲这样说过，也曾坚信不疑，甚至奇怪过母亲口中那样一个“软弱”的兄长是怎么进的格兰芬多。可是比起堂姐舔舐人血的“果敢”……
西里斯却不管他赞同与否，自顾自接了下去：“阿拉明塔，你记得她吗？她杀死两个麻瓜孩子，又试图让巫师杀麻瓜合法的事你是知道的。我至今都能清晰想起他们的样子：黑头发、灰眼睛，小的那个和我一样高……原来人的脸，小孩子的脸可以那么毫无血色……你知道一个孩子能承受几次钻心剜骨吗？”
他们同时打了个寒战。
雷古勒斯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哥哥提过这个，却是第一次感同身受，那残缺的半边尸体再一次掠过脑海。以前他是怎么说来着？对了，“那只是两个麻瓜而已，妈妈严格要求是为你好，希望你能继承布莱克家呀！”
雷古勒斯放在桌子上的手又哆嗦了一下，西里斯的手按住了他的，一样苍白和冰冷。
“我……”雷古勒斯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去。
“我被吓坏了，哭着求她放过他们。”西里斯涩声道，“阿拉明塔很不满意，‘布莱克家的继承人怎么能这么软弱！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类的残忍！’妈妈深以为然，觉得我这么软弱肯定是受了什么坏影响。想来想去，只有老黛西。”
他深深吸了口气：“正好，老黛西岁数也大啦，该到了‘荣耀’的时候。又有谁比……布莱克家的继承人更适合……‘赐予’她……‘荣耀’呢？对，我不是躲在桌子下面看见的，是妈妈亲自抓着我的手……她身体倒下去，头滚到我脚边，血溅到天花板上……”
“别说了！”雷古勒斯又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克利切，那个忠心耿耿，柔声唤他雷古勒斯小主人的克利切，近年来他已经避免去想，有一天要亲手“赐予”他“荣耀”……
“雷尔，这几年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这就是软弱，我宁愿做世上最‘软弱’的人。”西里斯站起身来，拍拍弟弟的肩膀，“我不多留了，万一被别人发现，我能解释，你却不行。下次别一个人喝闷酒，你悄悄到这里来，我多少能陪你聊聊。”
“谢谢。”雷古勒斯声音很小。
“你是我弟弟。”西里斯又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走了，以后带你出去玩。”
雷古勒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之后好多天，西里斯的情绪都很亢奋，几年来哪怕撒欢闹腾都始终压着的厌烦嘲弄似乎被撕开了，走路带风，让人骤然惊觉他竟然可以比詹姆斯更吵。最疯狂的是之后那个月圆，一条狗带着一窝大狼小狼追尾巴玩，把旁边的雄鹿笑得腿抽筋。
除此以外，等弟弟成了他人生头一桩大事，詹姆斯不无妒忌地宣称他有了同父同母的兄弟，异父异母的兄弟就不亲了。好在他还有些分寸，除了波特夫妇和辛西娅这三个知道他要去找弟弟，并三令五申不许吵架不许骂伏地魔的朋友，就连莱姆斯都只当他突然发疯。辛西娅更是想办法在彼得面前瞒得结结实实。
之后很长时间，雷古勒斯都没有踏足猪头酒吧，西里斯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可想想也是，雷古勒斯还是相信纯血理论。即使伏地魔的动作已经触及良知，他也会不断用“大业必有牺牲”“现在的狠辣是为了更好的将来”之类安慰自己。
食死徒们仍在不断活动，尽管伏地魔似乎打定了主意，在全面掌控巫师界之前不对麻瓜公开宣战。但他必须展示立场，因此也不会阻止手下食死徒们屠杀麻瓜、破坏公共设施。
只是1979年5月，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登上了历史舞台。这位被称为铁娘子的首相撒切尔夫人上任伊始应对的挑战之一，就是国际恐怖组织，爱尔兰共|和军。
食死徒们制造的惨案，很大一部分就被爱共一个电话据为己有。英国魔法部为了继续隐藏魔法界，从来都保持沉默，必要时还会帮忙栽赃。所以尽管如今灾难事故频发，但就麻瓜社会而言，仍是查无此人。
凤凰社里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瞬间的沉默，替对手感到了些许难堪。作为成立几十年，公开活动快十年的恐怖组织，食死徒混到假想敌都不认识的地步，也没谁了……
差不多两个月后，食死徒袭击了一位独居的老巫师。万圣节前夕雷古勒斯再次出现在猪头酒吧，头戴兜帽孤身一人，显然是来“聊聊”的，西里斯又兴奋起来。
雷古勒斯并不傻，明白西里斯冒险见他，绝不仅仅出于对兄弟情谊，他也做好了准备，想要劝说哥哥与家人站在一起。为此他查阅了魔法史的许多内容，又整理了黑魔王在纯血家族中的宣传。
尽管良知在隐隐作痛，但雷古勒斯决定忽略它。食死徒的活动的确造成了无辜的牺牲，但如同堂姐所说，成大事哪有不牺牲的？他知道哥哥非常固执，所以他得非常小心，非常委婉才行。
哪知西里斯没有按套路出牌，说带他出去玩，就真是玩，字面意义上的玩。
因为万圣节的缘故，满街都是奇装异服。两人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了一处游乐场，跟一群大呼小叫的麻瓜孩子玩在了一起。
雷古勒斯嘴上嫌弃着幼稚幼稚太幼稚，一脸嫌弃地看着西里斯在一帮小屁孩们崇拜的眼光里堆出了霍格沃茨的大礼堂，身体却很诚实，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沾了一手沙。
兄弟俩到底只有十八九岁，只是一毕业就加入战斗，硬生生被世事磨去玩乐。这时得了趣味那还管其他，不一会整座霍格沃茨城堡在他们手下成型，周围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
长这么大从没一次见过这么多亮晶晶的眼睛，雷古勒斯脸上有些发红，西里斯却熟门熟路地叫来了一个路过的卖花女郎，包圆了她手上所有花，一朵一朵分给孩子们。
雷古勒斯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悄悄使了个咒语，让那些鲜花看上去更鲜嫩水灵。
西里斯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孩子们散了，装作想要勾肩搭背说话的样子，将手上的残沙抖进了弟弟的衣领。
雷古勒斯非常平静，悄悄来了个清理一新，然后到无人处一个沙堆埋了手欠的哥哥。
兄友弟恭。
十月底的天黑的很早，万圣节前夜的街道上满是牛鬼蛇神。时不时有一张妆容惊悚的脸凑过来问兄弟俩是不是在扮巫师？好酷啊！
狼人、木乃伊、幽灵、人鱼、妖精……存在与不存在的生物都在街上乱走，往来的人群中更随处可见一些小姑娘，带着尖帽子，一手拿着一看就飞不动的扫帚，一手拿着花里胡哨的仙女棒，一边挥舞一边念念有词。雷古勒斯甚至看到一个女孩子真的做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向父母炫耀看看看我是小仙女，她的父母连声附和，满眼都是宠爱。
与他所想象的，麻瓜对巫师充满恐惧妒忌，想尽一切办法迫害巫师的样子，未免差距太远。
……只是万圣节而已。他这样想着，等待西里斯开口。
西里斯就是不说，转头把他领进一家电影院。这个时候，快要开场的电影只有一部：
《苔丝》
这一段路街上的人多，隔壁又有更应景的恐怖片，诺大的放映厅里没有几个人，兄弟俩摸黑坐下，没一会，屏幕亮了起来。
故事从一片旷野上展开，少女苔丝因着父母攀附名门的心思踏入了命运的漩涡。
雷古勒斯坐在银幕下方的暗处，看着光影交错间那惊人的美丽，也看着被妄念、贪婪和虚伪幻梦一般的美好共同构建的陷阱。
德伯的姓氏，就像一个诱饵，似乎能连接以先辈的富裕和荣光，但去追逐那片荣光，却又会被它无情吞噬。
仿佛有什么隐藏在心底，不去触碰甚至不敢承认的东西钻了出来，轻轻颤动，化作一片深入心底的酸楚和悲凉。
十八岁的少年在黑暗中无声流泪，不知是为了苔丝，还是其他。
一直到他们尽兴而归，西里斯什么都没说，但雷古勒斯觉得好像也不必说了。因为当他推开格里莫广场12号的遍布划痕的漆黑房门时，“黑窟窿”几个字忽然掠过脑海。
比起外面繁华的世界，这个沉溺于旧日荣光，标榜纯粹血统的布莱克……真的很像德伯……
他并不知道，在西里斯看似随意的安排之下，是三个狗头军师坚持不懈的努力——莉莉按照时间整理出各地的玩乐项目，詹姆斯以纯血巫师的眼光筛选出他会感兴趣的（为此他收罗了一大堆儿童玩具，美其名曰为如今连影都没有的孩子准备，实际上自己玩的不亦乐乎），辛西娅根据夹带私货的比例规划最终路线。
雷古勒斯两周以后再一次造访猪头酒吧。西里斯给他们用人体变形遮掩了相貌之后，骑着他改造的大摩托出去兜风，据说差点被交警拦下来。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食死徒、凤凰社，只是聊着年少时的旧事，或者谈谈霍格沃茨的美食和魁地奇，临了时西里斯给弟弟倒了杯可乐，坏心眼地看他打嗝，然后被雷古勒斯撵得满屋子乱窜。
十一月底，兄弟俩的父亲，奥莱恩布莱克，在食死徒一次行动中被安东宁多洛霍夫误杀。
那是从学生时代就追随伏地魔的铁杆班底，无论地位功勋都远远胜过布莱克家。可想而知，他顶多被斥责两句，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下葬之前，雷古勒斯再一次来到猪头酒吧，两人各自要了杯火焰威士忌，相对枯坐了很久很久。
最后西里斯拥抱了一下弟弟，声音沙哑，带着点鼻音，“保护好自己，雷尔。”
“爸爸明天下葬。但你别来，千万别来。”雷古勒斯回抱了哥哥一下，快速地、小声地说了一句。
奥莱恩死得过于突然，来不及准备复方汤剂，好在布莱克家族的墓地亦是在一片荒野。一狗一鹿躲在远处的草丛里，目送奥莱恩的棺木进入墓地。
雷古勒斯头颅低垂保持沉默，沃尔布加则全程都在骂骂咧咧，骂多洛霍夫不长眼，骂邓布利多和凤凰社，更多地则是骂西里斯，连父亲死了都不来看一眼。只是雄鹿和黑狗看着人群里始终握着魔杖游目四顾的贝拉特里克斯，以及游走在人群中的食死徒们，向草丛后躲得更深了些。
之后一个多月，雷古勒斯再也没有来过猪头酒吧。西里斯很是担心，化作黑狗在格里莫广场周围游荡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冒险靠近，听到了母亲因为用错了家务魔法后的咒骂，但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一直到圣诞节后，一个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雷古勒斯出现在猪头酒吧，西里斯原本正等着詹姆斯吹嘘的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的洋葱汤，接到消息连饭都没吃就赶了过去。
“真是亲兄弟。”詹姆斯摇头大叹，和旁边无奈含笑的莉莉交换了一个亲吻，“我也有亲老婆，哼！”
雷古勒斯消瘦了很多，眼眶和脸颊都凹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些灰败和佝偻。明明只有十八岁，看着却莫名有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他看着焦急又关切的哥哥，嚅嗫许久，神色不停变换，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把抓住哥哥的胳膊：“西里斯，带我去见邓布利多。”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