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食》耐嚼

4、温理 赵易

　　周一下午，因为幼儿园就在大院隔壁，温理从中班开始就自己回家，现在大班了，早不需要温母来回奔波。温荣则在托儿所等着妈妈一起下班。
　　温理路过赵爷爷家门口，拉着书包带站定开始探头探脑。
　　“温理，下课啦，看电视不，你去开呗。”赵爷爷从板凳站起身来唤了他一声，温理这才发现，赵爷爷不在屋里，正在场地上屋檐下的一片阴影里给一个自行车修链条。爷爷站起来，后头的人就露出来了。
　　“啊，温理，先等等，你先来。”赵爷爷拉过一起蹲在地上孩子，对温理说，“这是我孙子，赵易。他爸妈工作忙，今天开始他就住在这里啦，你们好好相处做个伴好不好啊？他比你大，二年级的哥哥了，她姑姑今天带她去你妈学校了，明天开始就去二小上学。你带着宋齐他们可不能欺生啊。”
　　赵易看着爷爷，着急拽着爷爷的衣服开口说道：“爷，他才多大，还欺负我。”
　　然后回头看着这个背着书包的发面包子，圆圆的脸今天白净很多，更显得透亮了。
　　眼睛好似按在包子上用来区分的印记，灵动的不行，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探究，更衬得这包子生动可爱。小小的鼻子和嘴唇如同精细褶皱，温润饱满，看着就知道包子宣软富有弹性。
　　赵易在心中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温理”。
　　今天不似昨天那般不体面，不过白衬衫上也缀着油斑，幼儿园也是难免的，神色比昨日少了些陌生，似乎第三面在他看来已经是熟人了，倒是机灵活泼了些。
　　看着赵易盯着他的衣服，温理有些不好意思的举起自己的手指捏着胸口那个油斑，不想让人看到呢，他今天很当心了的。
　　“温理乖着呢，也聪明，从不要父母操心，是吧，理理。”
　　一听赵爷爷夸他，他就又变成一幅胸有成足的样子，拉着书包带子，说到：“交给我，爷爷，我会顾着他的。”
　　温理想着这也是爸妈工作忙的孩子啊，和妈妈一天到晚在家的宋齐不一样，他们同病相怜。
　　而且还是赵爷爷的孙子，温理知晓了这层关系，顿觉责任心爆棚。
　　“别，你带着他一起玩就行，你昨儿个才把妹妹丢了，我孙子可不敢交给你。”赵爷爷一把撸过温理的头发，笑着说道。
　　“爷爷~~”被赵爷爷提起昨日的囧事，温理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爷爷啊，幸亏爷爷昨天拦着温荣，不然我就惨了，不仅我会被我妈打个半死，我爸也会被我牵连。”
　　“还好意思说啊，玩疯了，妹妹走开都没看见。好了，你们去看电视吧，易易你带着弟弟进去吧。”
　　“可这个还没有修好。“赵易看着倒支的自行车挪不开步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这一会会的事情，快去吧，修完了我就来做饭。”赵爷爷隔空着手用手臂一把搂过孙子和温理，往屋里带。
　　温理进屋往他的惯常板凳上一坐，书包放在板凳旁边，乖乖的等着。
　　赵易进屋反倒没他那么熟了，找了一个凳子也坐的板正，倒是拘谨些。
　　观众入席了，电视机却没开，温理想到什么，跳起来说“哥哥，我来开吧，我来，你想看什么？”温理把板凳搬到电视机下，脱了鞋踩着板凳去够开关，一边转着调频的按钮，一边问“这个好吗？这个呢？“垫着脚身子都扭起来，看着十分不稳的样子。
　　看着人都扭了30度了，赵易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想看的啥，我都可以。”赵易站起来，抚下他的手，带他落地，坐在板凳上，然后扭动开关问，“动画城好吗？”
　　“好！”温理高声应和。
　　趿拉着鞋子，乖乖的把板凳端到合适的距离坐下：“哥哥，你也喜欢动画城吗？”
　　赵易被脆生生的这么一喊，倒是一愣，一直跟着爸爸妈妈四处奔波，很少有同龄的伙伴，更别说是喊哥哥弟弟的了。
　　赵易被喊得有些面热，突然觉得自己也多了些责任：“嗯。”回头看了看温理，但温理早已不关心赵易的回答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视。
　　赵易一看温理脚还踩在鞋跟上，就觉得别扭，又站起来，到温理那里蹲下。
　　“脚跟抬高，使力，好了。”被叫了哥哥就得有哥哥的态度。
　　赵易给自己到了一些水，早年和父母在福建一带工作时，和工地上看门的大爷就学着喝茶了，他还想问温理喝不喝，但看着温理认真的样子，也就作罢。

　　动画城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温理才回神，想到刚好像听到他妈妈在喊他。
　　他一个激灵站起，扭头看了一眼赵易，赵易冲他点头说道：“是的，你妈喊你了。”
　　“听见了，听见了。”温理一把抓起地上的小书包，和赵爷爷与易易哥哥说再见。走过赵易的时候，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颗今天上课奖励方方正正的糖，“哥哥，吃糖，这是我今天省下来的。谢谢哥哥帮我穿鞋子！”
　　赵易还以为他没注意呢，没想到只是没工夫说而已。
　　赵易跟着他一起到门口，看着他往家奔，柔顺的头发伴随着他的跑动上下飞舞，就像一只饱餐的心满意足的小猫，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手里的糖是一颗椰子糖，剥了放到嘴里含着嚼着，真黏牙啊！
　　赵爷爷看着赵易正嚼着糖，笑着问道：“理理给你的？”
　　赵易不解的点点头回答道：“嗯！”
　　“好好相处，那小家伙喜欢你的，别人可休想从他手里拿到东西呢！”
　　赵易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渐渐就知道了。
　　暑假里，赵易都要去海南住上一阵子，每次回来必然是大包小包的，孩子们最期待的无非是他带回来的糖。
　　所以每次赵易回来，整个大院的孩子都会有意无意的聚在他家门口，等着散糖大哥。
　　赵爷爷是很热情的，会招呼宋齐他们一起过来，让孙子给每个小朋友都发一点，反正他好多呢。
　　这个时候自觉已经和赵易很熟的温理先是跟在后头的不说话，只是探头探脑的绞着裤缝等着，矜持着看着。
　　眼见着赵易手里的一包都要被抢完了，才会按捺不住的“哼哼”两声，然后扭捏两下迅速加入战局，发动猛攻。
　　被他抓到手的，任别人怎么掰扯都是抢不到的，他拽的紧紧的，哪怕手被抓红，眼眶里水蒙蒙的。
　　眼见着有时一场大战，其他孩子们都已经退到一旁了，等着看戏了。
　　一双稍大一些的手就会握着温理的，把浑身发红发烫的小人藏到身后，把另一只手拨开，说：“好了，温理也没拿多少，别抢他的了。”
　　以另一方“切，就你小气！”的一声结束，孩子们就都散了。
　　温理却维持着姿势站在角落了，一动不动，绷的紧紧的拽着糖，眼眶更红了，明摆着生气了！
　　赵易不明白，有啥可生气的，他还帮他说话了呢！
　　没人理他，他能站上一下午。
　　最后还是赵易憋不住了，对着一个石像他也好累，走上去揉了揉他的后脑说：“好了，是哥哥错了，下次给理理带一大包，而且只给理理带，好不好？”
　　话音刚落，石像就回答了：“好！”回答的干脆又响亮，人也像长征终于成功了，一下子泄了气，软和了下来。
　　赵易无语了，捏了捏他的鼻尖说：“小馋猫，你怎么这么馋的啊！”
　　不过这事也没完呢！
　　没隔几天，赵易正在家里收拾上课的东西，就听见外边一阵喧闹，隐约的还有些小包子的声音。
　　赵易走出去，就看到两个男孩子围着小包子，不知道在争夺什么。
　　走进一看，地上有一颗沾着灰尘的糖，方方正正的，就是上次赵易带回来发的，现在却灰扑扑的被抛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小气，吃你一颗糖怎么了！好了吧，现在谁都吃不到了。”
　　小包子眼睛长得贼大，现在瞪得就更大了，眼眶却红着，不说话，两只手都绞着裤缝，嘴唇咬的紧紧的。
　　“干嘛，要哭啊！哭也没用，你爸又不在家，你妈又没时间管你，你回去和你妹妹说罢，哈哈！”
　　“真是书呆子，我们高兴才带你一起玩，我爸妈都不让我们和你玩，别以为你妈是老师有多了不起，切！”
　　虽说小屁孩在10岁的赵易看来都一样，但温理到底是不一样的。
　　赵易来到大院，年纪比大家长，又是从外面回来的，和大院里的孩子玩不到一块，总是一个人在家看爷爷修车。再加上离开爸妈失落感很重，也不怎么说话，和爷爷的话也很少。
　　孩子们习惯了这么一个人之后，从当初的好奇也变得习惯，也就没人再来主动找他。
　　但是温理不一样，每天放学以后就会来找，还很准时，不管赵易当时在做什么，温理都会出现在他身旁，也不吵闹，很是乖巧。
　　而且还会叫他“哥哥！”
　　被欺负了，温理囧的脸也涨红了，好像真的被说中了一半，孤立无援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要强的不肯哭的样子。
　　赵易没等着温理把裤子绞坏，走上前去，一脚把那颗糖踢得更远了，然后就沉默的把小包子拉走了。
　　走时又回头狠狠的盯了那两人一下，只把两个小屁孩吓得掉头逃走了。
　　赵易把人拉回家，温理还憋着气，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
　　赵易拍了拍小包子鼓起的脸颊，又走回自己的房间，翻出了妈妈放在行李里的给他的糖，一包全部给了温理。“全部给你，够吃没！别气了，以后别和他们争！”
　　温理看着怀里还未开封的糖袋，心情都不知道该如何转换，呆愣着站着，半晌才回过神来，盯着赵易，甜甜的喊了一声：“哥哥！你真好！”
　　“好了，不气了吧！”
　　“嗯！”
　　“那开电视了！”
　　“好！”
　　电视是开着，动画片也演着，只是温理没那么认真了，该笑的时候不笑，赵易看他的时候他才笑一下。
　　看着依旧绞着裤缝的手指，赵易也没想的那么明白，只是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开心。他拖着凳子靠近温理，把那个手指捋了下来，牵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作者有话说

　　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