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食》耐嚼

32、不一样了

　　把温理送到研究院，赵易就回到了一厂。
　　一个上午他都有些恍惚，坐在办公室里反复的盘算着温理的异样。
　　从温理说他要搬出去开始没多久，他就觉得温理在有意的疏离，他没找到原因，也没找到沟通的契机。
　　当知道温荣回来时，赵易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只以为是因为温荣要回来，温理才无暇顾及自己。
　　可是温荣已经回来多日，而且大家都见过面了，那层迷雾似乎还横在二人中间，如鲠在喉。温理似乎并不愿意温荣知晓他们的关系，可是温荣是温理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了。
　　想起前些日子母亲的询问，赵易对两人的未来又感觉到缥缈起来。
　　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够强大就能拼出一份未来，但所有的努力都必须是双向的才有可能有结果。
　　这份疏离也在煎熬着赵易。

　　年少的时候，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与顾虑。
　　赵易曾以为他能永远的站在温理的身旁，为他挡风遮雨，输送一切给养，包括阳光与温暖。
　　然而想得少，总以为一切都简单，但步入社会之后，就会发现人与人之间会存在诸多壁垒，无形之间压迫人心。
　　温理高考成绩是顶尖的，第一志愿录取了超一流大学的化学系，这在人意料之内但也带来了巨大的荣耀与快乐，连带着大院都沉浸在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中。
　　温母从叶城赶回来，与温父一起，二人放下成年人之间的隔阂，齐心协力为温理举办了庆功宴。
　　温理本以为高考完了以后能有放松的时候，结果却被父母突然安排的明明白白，回乡祭祖，准备庆功宴，赵易又在城西实习，尽然生生和赵易错开大半个暑假的时间。
　　好在赵易答应他，庆功宴他一定会来参加。
　　那天温父温母带着温理在门口迎接，温荣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着。
　　温理是一声挺括的衬衫黑裤，脖颈上还被温母挂上了领结，即正式的像个大人却又幼齿的像个花童。
　　温荣则是粉色的洋装蕾丝裙，娇俏可人，女大十八变，不过几个月没见，连带温理都有些惊讶于妹妹的美貌。
　　兄妹俩穿着一黑一粉，即才艺过人，又容貌喜人，温母嘴角都挂到腮帮子上，一直都乐呵呵的。
　　温理却很焦急，一直在左顾右看，终于等到赵易带着爷爷出现在酒店门口。正想抬腿奔过去，温母就赶忙拉着温理往另一边走，
　　“赵老师，李老师。王老师，你们都来了，理理快。”
　　“温理妈妈，恭喜恭喜啊！你看看还是咱们音乐老师厉害，事业家庭双丰收，咱们市XX大学的录取率了不多啊。”
　　“可不是，凤毛麟角，哥哥化学家，妹妹歌唱家，这一家咋都这么出色呢！你要出书，你一定要分享育儿经验啊。”
　　“我有什么经验，我们呀只要打好下手就好。”
　　温理一一问候，他们既是温理从小到大的老师，又有一些曾是温母的同事，温理实在脱不开身。只能焦急的一边回头找寻赵易的踪迹，一边留意听温母与老师们的对话。
　　赵爷爷正和宋齐妈妈坐在一旁，两人在唠嗑，赵易没有在旁边，温理不动声色的小范围挪动脚步，终于在大堂门后面看到了赵易的背影，还有一小撮粉色的裙角。
　　温理有一丝丝慌神，他俩好久没见了，他捏了捏衣角，站在母亲身边，更有些心不在焉。
　　温母看到儿子有些恍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看，小伙子还是要加强锻炼，好了，你去坐一会，休息一下，回头还有的忙呢！”
　　得到了母亲的同意，温理便不再说什么，快步走到赵易身边，他们俩不知道在说什么，等他到的时候，只听见赵易说：“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两人同时转向温理，温荣自己也搞不明白，看了他俩一会，自动的站起来把位置让了出来。
　　赵易从温理一出现，就看着他，笑容挂在嘴边，就好似一股雪山清泉，只把温理烦躁的心情涤荡干净。

　　很久没有和温理单独照面了，高考成绩出来以后，他的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
　　但是现在，温理依旧用期待的、满怀情意的目光看着，好似一直在等待着你，那双闪动的黑眸里依旧有他的位置，这一刻，赵易的内心满溢幸福。
　　温理抬起头看着他，凑近了嗫嚅着说：“不是说昨天就回来的？怎么都没来找我，我都看不到你？”
　　赵易本想抬手摸摸他的头，但一想这手上可能还留有机油味就算了，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温理的那在夕阳斜照下剔透的耳鼓，说到：“昨晚回来好晚了，我到你窗前，看到你已经睡了就没有喊你。”
　　“我妈打电话非催我熄灯的。”
　　“嗯，我晓得，然后今天一早修车行打我电话，让我过去看一辆全进口的车，我就过去看了一下，这刚结束我就带着我爷爷过来了。”
　　温理一边听着，一边又挪动着脚步向着赵易靠近，他闻到赵易身上的那股肥皂的香味，是独属于赵易的夏天的味道，让许久没有单独相处的温理有些心醉，真想要他摸摸脑袋甚至拥抱啊！
　　但却没有得到回应，温理只能自己开口稳稳心神说“好吧，我昨晚一直留意，没想到还是睡着了。”
　　赵易也向前走了一步，眼见着不过寸步，即将要相触的两人被一句话打断了。
　　“理理，这孩子，同学来了不知道招呼一下。还真是去休息了。快点过来。”温母看见来人都是温理一起的化学兴趣小组的同学，很是高兴，急忙到大厅里喊温理出来。
　　温理一脸不情愿的回头，带着一些些的不耐烦看着赵易，赵易轻轻笑了一下，示意他赶紧过去，自己则跟在他后头。
　　温母看见慢吞吞挪步的儿子，急忙招手:“快来，这是倪卫吧，小伙子长这么高啦，看着也结实。温妈妈都不敢认了，倪卫定了学校了吗？也学化学吗？”
　　“阿姨，我没温理考的好，我去了XX大学。”
　　温理没听，被母亲拽着却回头看赵易，冲着赵易坐鬼脸，一脸无奈。
　　温母一手抓着温理的手，一手抓着倪卫的手，说到：“差不多，差不多，真好啊，你看看，一起长大，一样的专业，未来就是一个战线的战友啦！温妈妈是知道的，这有共同语言的以后一定会做长长久久的朋友，你们以后一定要互相帮忙啊！理理，快，这是哪一位小美女，都长得这么出色，阿姨真是认不出来了。”
　　温理没办法了，只好帮着温母介绍他的同学们，妈妈这么热情，他很是感谢，看着旁边安安静静听着的父亲知道如果妈妈不来，这庆功宴可能没法成功。
　　虽然他也没想办，他也只是做好了分内的事情而已。
　　妈妈在和同学说话，温理就回头找赵易，想让他去坐一会，不要等着自己了，可是看到赵易已经不在他身后了，温理又有一丝丝的小失落。

　　赵易找到爷爷，爷爷和大院里的邻居们在角落的一桌坐下，大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唠嗑。
　　“哎呀，温家爸爸妈妈虽然离了婚，但两个孩子是真的优秀，真是不服不行。”
　　“是啊，两孩子都那么优秀，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就我家宋齐那样，真是急死人了，往后出了社会，人以群分啊，小的时候一起玩，大了呢，人高材生会找你一普通大学的玩，哎。”
　　赵爷爷知道孙子和温理的感情好，急忙打住话题，说：“理理不是这样的，孩子成绩好了这么些年，不是一直都很有礼貌吗？不会的。”
　　“赵老，不是我说，不同路啦以后，他不主动剥离，他的同学会带着他剥离的，然后就没交集了，就淡了。”
　　赵易手里盘着一颗瓜子，也不剥，就是上下左右的转着。
　　他远远的看着在和同学们交流的温理，温母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温母和蔼，女孩子羞涩，而温理呢，是一番温软和煦的闪着光，其乐融融。
　　赵易看着这幅画面，抬头看了看顶灯，感觉周边的光线有些暗淡了，鼻子周围总是萦绕着一股不和谐的味道，他左右转头去找，没看到任何异常。
　　有些迟疑的凑近自己的衣袖一闻，原来是自己的机油味。

　　曾经的夫妻俩带着儿子给老师们一一敬酒致谢，不知内情的都没看出来这对夫妻早已纷飞。
　　赵易和爷爷坐在厅里的一角，只在温理路过的时候两人碰了一下杯，后来温理又被亲朋好友围过来祝福，同学们围着聊着未来学校打听到的消息，赵易插不进去，也就没有在往里面去。
　　倒是赵父，单独过来又给赵易和赵爷爷敬酒，没说什么话，但三人却也心知肚明。
　　结束的时候，温理又被温母拉着在门口送客人，看着温理一幅蔫蔫的样子，温母找了一下温理的衣服忍不住说：“你学什么专业妈妈不左右，但是以后就是大孩子了，这些都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妈妈不在身边，你自己要学会交际，别像你爸爸一样，只知道埋头研究。站好。坚持一下”
　　赵易带着爷爷和温父告别，看着正和老师们告别的温理，没有上前。
　　倒是温理一眼看到的赵易，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好似天空的星光落入凡尘，他的眼眸中。
　　纵然隔着几步，都能被轻易捕捉到。
　　温理撅着嘴唇，用眼睛瞟了一眼沉浸在恭维中的妈妈，伸出手来，冲着赵易抓了抓。
　　看着温理一幅委屈的样子，赵易堵在心头的晚餐有一丝丝的疏解。
　　他冲温理招了招手，本意是要他坚持，可是温理却似乎等到了鼓励，冲着老师和妈妈说了一句什么，就匆匆走过来，住着他的衣袖。
　　“爸，赵爷爷，易易，你们要走啦！”
　　赵易看了看周围，急忙从他的手中抽出衣袖：“怎么过来了，老师还在那边呢！”
　　“我就过来找你们打个招呼，马上就回去。我好想和你，你们一起走。”温理被抽走了衣袖，手指有些错愕的微张着。
　　“还是小孩子心性！但是像我，哈哈。”温父一把搂过儿子。“但是不行，你妈一会要急死。”
　　赵易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椰子糖，顺着微张的手指，放到温理的手心。
　　“我刚从修车厂过来，衣袖上有机油的味道，你快过去吧，我和爷爷先走了。”
　　赵易还保持着小时候的那点两人之间宠溺让温理很是受用，他冲赵易莞尔一笑，满意了。
　　然后和爸爸还有赵爷爷说：“赵爷爷您慢点，我过去了，一会我妈又要用眼神杀我。”
　　“快去吧，那易易我们走吧。”
　　“嗯，温叔叔再见。”赵易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被包围在同学老师中间的温理，看着他们之间一点点拉开的距离，把头低了下去。
　　他很想把温理带走，但他不能。

作者有话说

　　谢谢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