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成年人看不起小书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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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车下高架咯噔咯噔的声音和连续的颠簸把温理从年少时的回忆中拖回。
下了高架没一会就转进去了一个修车厂，这个修车厂刚开业的时候温理来过，这是赵易的第二家修车厂——易行（二厂）。
赵易的第一家修车厂开业的时候温理正在读研初期，赵易准备的时候也没和温理细说，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温理才知道，当时资金还紧张些，为此两人还闹了一些小矛盾。
赵易当时就说：“一店是爷爷和爸爸支持的，我综合了他们很多的意见，而且规模也不大，不能严格意义上算我的厂，等我开了真正意义上的厂子，我一定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这二厂选址他比合伙人都知道的早。
那时候温理沉浸于研究中，正是研究生阶段最关键最疲劳的时候。
每天起早贪黑，出不来研究数据，心理压力也极大，怀疑自己，怀疑研究方向，怀疑专业前景。睡眠质量就急剧下降，赵易除了每日督促休息，也是急的没有办法。
深秋的周日把他送到了研究院下车时，还没近院里，又把人拽回了车里，说是让他帮着参谋参谋。
温理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纠结着自己的实验计划。
但也熬不住赵易的坚持，两人开车就往城郊去了，沿着市郊路两边稀稀拉拉锈红色的水杉木一路向前，天空阴沉压抑，还带着秋天的丝丝凉意，盯着两旁快速闪过的深秋萧瑟，温理的情绪也依旧不见好，还沉浸在实验卡壳的情绪中。
正因为这样的暗沉的情绪影响，当这个院子出现在温理眼中时，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院子占地面积很大，很敞亮，四四方方，人走进去显得很渺小，空旷让人心情舒畅，即使年久失修略显衰败。
院子里杂乱种着各样的树木，但都在秋风中凋零了，只有枝丫向上，保持体态，竟也有一种生命顽强之感。
院子东首有棵银杏树，树并不高耸，看着年岁也不长，做不到佛寺里的那种盛况，但金黄耀眼的缀在枝头，满满当当，每个枝丫上都好似穿上了武士的铠甲，指挥者这一院子的意志坚定的老兵，复又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那满目的金黄刺激着眼球，在秋日的落寞中显得富有生机，就向着在无边萧瑟中愤而不衰的□□，也似连通了天地，太阳也在此时从层层云雾中挣脱出来，阳光微弱却穿过树冠，照耀着每一片金黄。
如同广袤天地中坚强无畏的生命，纵然周遭黯淡，纵然无人欣赏，但不问得失，吉凶自在把握。
温理从大院里汲取到了力量，从繁杂的思绪中起身，用兴奋的眼光向赵易发出回答的请求。
看出温理也很喜欢，赵易很高兴，他搓着手走进温理解释道：“我走了好多地方，看政府规划，成玉村那边也已经开始动迁了，未来这里一定有高架，这原来是个服装厂，属于村里的企业，我打算和村里承租下来，改成二厂，一厂在市里，虽然铺子扩大了，但是地方小，活动不开，遇上等配货的，堆得都开不了张。当时为没遇见到往后的发展。这里我打算改造一下，把规模扩大，如果后来要拆这块那我也认了，拿点安置再找，我太喜欢这里了。如果高架就在我旁边，那我一定是赚了。你说是不是？”
温理没说话，他震惊的看着赵易，噗的一声笑开了，完全的沉浸在赵易的兴奋里。
“易易，真棒，这地方真好，刚才一路过来的是国道吧，交通也方便，周边的村庄也很密集，即使是做周边生意也不错，不管怎么样都很好，你好棒。”赵易成功的消息一下子淹没了温理，让他从研究困境的泥潭中跳了出来。
温理知道赵易可以，就凭借赵易从小到大对动手的热爱，只是没想到事业扩张如此迅速。
自打自己学习任务重了起来，赵易那边的营业情况就不太过问了，几次听见他们说在准备二厂，没想到真就成了。
赵易搂着温理的肩膀，站在院子里说：“这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做不到这些的。这条路本来我就走的磕磕绊绊，想当年如果不是你总支持我，帮我协调与家里的冲突，在爷爷那里帮我作保，我哪能踏踏实实的走我选择的路，现在可能正在那个办公桌前碌碌无为呢！更别提你做股东这些年尽心尽力。”
温理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赵易说：“你再这样说我不干了，我又不是为了什么股东。”
赵易没躲，继续说到：“你看啊，二厂都要开了，无论如何我都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所以啊，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只要尽力就好，不要过分苛责自己。我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明白吗？”
温理终于知道今日来这里的原因，赵易是怕他觉得自己该孤注一掷，才会越发严格要求自己。
他想告诉他：不成功也可以。
赵易提起他一开始学修车的事情，到让温理想起他的那段叛逆时光。
赵爷爷教育孙子明显是随着孙子的长大而精力不够，能顾得上冷暖温饱已经很好了。
赵母虽然经常打电话，但毕竟隔着山水，很多时候力有不逮。
赵易在家没有人说话，去找温理，但温理已经有了书呆子的征兆，每次去都是在做题或是读书。撺掇一两回还行，次数一多，温母难免察觉，也是自讨没趣。
赵易的个子从初二开始慢慢就显现出来，家里别的零食没有，牛奶每次赵母回来、姑姑过来都是成箱成箱的搬。
又喜欢打篮球在内的所有运动，少年的轮廓逐渐摆脱稚气，眉宇间越发的深邃，茶色的眼眸有时就像一处深滩，一股子的成熟气息在同龄人间很吃得开。
突然显现的各种特征，让男孩子一下子自以为长大了，在温理面前都摆起了成年人的架子。
初中开始，学习压力不重，性意识又崛起，慢慢的爱学习的、爱玩的就分道扬镳了，虽不说泾渭分明吧，但也算得上的区分明显了。
作为其中出色的代表，赵易周边也就自然而然的聚集了一群不怎么安于学习的同学。
男孩子们组成了小团体，约着打球、打游戏，女孩子们围在周围送水送秋波。
温理已经五年级了，没有再和赵易一起上下学，偶尔放学后彼此串门。
妈妈下了班正带着妹妹在家里练习发声，他则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
“邦”的一声，把正在写作业的温理给惊了一跳，他抬眼一看，那时候窗前的灌木丛还没那么高，借着院里点点的灯光，一眼就看见冲着他招手的赵易。
温理打开窗户，赵易便一步越过灌木丛，走到他的窗前。
还没等走进，温理就急忙开口：“怎么不走正门呢，小心别划伤了腿，冬青枝刺着呢！”
腿是没划伤，走进才发现，赵易的眉骨上和嘴角都泛着青，人还龇牙咧嘴的。
“你，你又打架了！”
“嗯，没事，这都小伤，你不知道，我们3个打了人家5个，你都没看见，我一个飞踢，那胖子就被我给踹倒了，我一点没事。”
温理急急地打断赵易的话：“又和他们在一起玩！”
看到温理严肃的神情，赵易嗫嚅着：“没有，那个已经不玩了。”
之前有在校外认识的人，染着一头的黄毛，带回爷爷家玩，被温理进屋看到，直接下脸转身就走，还故意把门带的邦邦作响，赵易追出去哄了，回来解释说这是他弟弟，也只能是尴尬的面面相觑。
人家也觉得自讨没趣，后来联系慢慢也就淡了。
温理听不得他这些，在他的理念里，打架就不是威风的。而且还和那些烫头抽烟的人在一起，那种怎么会是好人，最讨厌了。
但却心疼赵易脸上的伤，他拿手碰了碰眉骨的伤，赵易被蛰的龇牙咧嘴，温理也被赵易那浓密眉毛触感蛰了一下，两人竟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察觉到了，又同时向前靠近彼此。
“你这都在哪里打的，你都呲牙了，还不疼，你搁家让爷爷给你上点碘伏呗。”
“就电影院那里的篮球场呗，他们要抢我们的地盘。我不回去，一会他又啰嗦一大通。”
“那你明天肯定要肿的呀，回头老师都看到了。算了，你到门口等我。”说罢便跑到客厅茶几下去翻碘伏，找到以后就往外走。
赵易在后头喊着“不，不用啦。”，但却忍不住嘴角上翘，“蹬蹬蹬”就绕道往温理家门走去。
温母看着温理在茶几下翻东西，然后又要往外走，就叫住他：“等一下，到哪里去？不许去赵家啊。”
温母撞见赵易挂彩几次了，那天从赵爷爷家走过，都能听见爷俩扯着嗓子在哪里喊，“你打死在外头我也不管，我年级大了，你爸妈送你过来，到我这，就是别让你饿死，我以后啥也不管了。”
“谁要你管，你想管我还不要呢。”
他姑姑先是两头劝，赵爷爷不说话了，她就变成了主力，紧接着就开始骂，赵易又和他姑姑吵起来，一个不服一个。
温母就真觉得这孩子长歪了，她家温理从来不对父母说一句重话，赵易小时候乖乖的，一长个了就不行，所以当天回来就和温理说不许在去赵易家了，她家小乖乖别被带坏了。
“我不去，妈妈，就家门口。”茶几下面除了放医用品外还有小零食，所以温母也就没管他。人都出门了，又想喊一句：“也别给宋齐抄作业！”，但想着也听不见就算了。
刚走出家门，黑咕隆咚的，温理走出去没看见赵易，在大院溜达一圈才在承重柱的背面看到蹲在那里的赵易。
虽然温母一直对温理说，赵易学坏了，但温理并不相信，看到蹲坐在暗影里的赵易，温理就觉得他特别像一只躲在黑暗里的孤狼，白日里好勇斗狠，临了一到家就知错开始徘徊不前。
随着温理的走进，赵易慢慢抬起头，看到来人就说：“不是说了不用了吗？回去吧，不然你妈该生气了。”
刚才妈妈说的话被赵易听到了，可是他可不管，蹲下来：“那你就别让我看到，你来找我，我怎么可能不管呢。快教我，这东西我都没用过，咋搞啊？”
赵易一听温理都不会用，心里那个属于成年人的骚动的心又复活了，把刚才那点失落都抛掉，挪到温理身边，一边捣鼓一边显摆说：“靠，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亏你没想当医生，不然掉你手里就惨了。所以说呀，读书没意思。”
很快在棉球上倒上碘伏，递给温理，“哝，好了。”
没有声音，抬眼一看，虽然四周暗，但两人凑得近，鼻息都交融着，温理耷拉的嘴角赵易是看出来了，温理不高兴了。
温理从不接触这些，温父脾气和善又是奉行鼓励教育，温母对儿子又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脏字和轻视从赵易的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刺耳，成年人的市侩，赵易以前也从不这样，温理就这样蹲着，等赵易给他一个台阶。
这碘伏就举着，温理也不接。
赵易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和他们呆的久了，有些东西就成了口头禅，一张嘴、一出手就是那些温理不喜欢的。
但是成年人哪能轻易道歉，说出来了也就是说出来了，温理生气了，赵易觉得没劲，在学校在外边都是别人围着他，哪有他要去哄得。
赵易就把手放下来了，低着头，两人谁也不说话，一股子沉默就在靠得极近的两人周围蔓延。
久不见台阶，等了一会，属于小学生的耐心告破，温理“腾”的一声站起来，赵易立马就抬起头来，视线追着温理。
温理没看一眼，气鼓鼓的抬腿就走。
赵易不想回家，爷爷早就撂下话来，家里静悄悄的。
他是想和温理说说话的，听着温理要出来，他还挺开心的，温母说的话本来让他害怕，结果人还是带着伤药来了，可是现在又被自己气走了。
赵易一手捏着棉球，一手握着拳低着头蹲在角落里。
可刚低下头，手中的棉球就被拿走了，然后自己的额角和下巴和脸颊上就被狠狠的点了两下。赵易虽然被按得龇牙咧嘴，但心里却乐开花，刚想拉住温理，就被黑暗中那包含怒火的眼神给吓到了，他从没见过这样一幅恶狠狠的温理。
温理瞪完了也没等他说话，又站起来转身就走，把满脸斑驳的赵易一人留着在黑暗的角落里。
第二天下了课，又去打了篮球，中午老师找谈话，又被说了一通，赵易低着头却觉得烦。打了一身汗结束，又被看球的女孩子递了两瓶冰红茶，赵易喝了一瓶，还有一瓶他放在书包里打算带给温理。
回到大院一看，堂屋里有人，温母在家，他就又绕道花圃边，一开始他还以为温理不在家，结果看到窗帘中露出的点点光线，才知道是拉了窗帘。他和昨天一样，丢了一块石子到窗户上，从书包里拿出冰红茶等着。
结果半天没开，赵易只以为温理不在窗边，走上前，走到窗边，通过窗帘的细缝往里看，能感觉到光忽明忽暗，他就急忙又在窗上敲了几下。
“理理，今天又有女生给了我冰红茶，我给你留了一瓶！你开窗给你。”
温理本来已经把手搁在了窗框上了，听见他的话，又把手放下了。
赵易知道温理就在窗前，温理这时间做作业是雷打不动的，但他也却是没开窗。
赵易等了一会，明白过来什么，又觉得没劲了，转身也就走了。
两人从没有生过这么长时间的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冷战就这么史诗级的拉开了序幕，一直到温理六年级开学的夏末。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成年人看不起小书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