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寄生》桃子树太太

11、尘封的记忆

　　第十一章

　　契约之所以被称之为恶魔是因为条件往往让人难以负荷。
　　LEE看着自己震动的越发频繁的手机，有了很想往墙上砸的冲动。
　　随着气温的骤降，这个冬季更是越发的难熬起来。
　　幸而是檐所处的街道多属于商务人士居住，无非特殊情况店里的工作永远会是这么清闲。
　　将手中的账本甩在一边，LEE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着LEO派人送来的礼盒。
　　对于LEE，或者对于檐来说，记账应该算是件很讽刺的事。
　　一直以来，店里的亏损或者赢利对于这家店的存在与否根本无关。
　　LEE心中清楚的很，从檐存在的那一天开始，只要LEO还在，那份契约就不会失效。
　　可是暖暖不知道。
　　当暖暖披着厚重的大衣从二楼的楼梯口望向下面的光亮时，只能看到LEE闭眼靠着椅背紧皱着眉头的样子。
　　最近似乎经常能够看到LEE偏头痛发作。
　　夏暖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经疾病叫做偏头痛，夏暖暖也不知道LEE其实患有偏头痛这种病。
　　直到那天在桌上发现LEE忘了收走的药。
　　一开始还是好好的，最初的相遇，到慢长的磨合期，漫长的七个月，在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中，夏暖暖从没有看到LEE被疾病缠身痛苦不已的样子。
　　然后最近却如此频繁，实在很不寻常。
　　唯一能够猜到的就是LEE很多烦心的事缠住了。
　　夏暖暖也偷偷在网上查找了许多关于治疗偏头痛的方子，可每次看到LEE在自己面前笑的一脸温润如初，一副完全没有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就说不出口。
　　也许她是害怕自己担心而不想让我知道吧。
　　夏暖暖这么想，悄悄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了，八子悠哉悠哉的从门缝中钻进来，无视暖暖径直爬上床窝进柔暖的被窝中消失了踪影。
　　家里也只有你这么自在了吧。
　　暖暖看着懒散的八子，不禁笑了。
　　哦对了，还有楼下的金毛。

　　“欢迎光……”
　　“我要带米勒出去一下，可以么？”
　　夏暖暖一辆兰博基尼停在了檐的店门口，随即车门关掉的声音，门上风铃声接踵而至，连句欢迎光临都没有说完整，姬羽琪大小姐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咔哒声已来到的了面前。
　　“谁？？？”
　　夏暖暖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米勒？谁啊？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你快给我出去。
　　虽然心中如是想着，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即使有点僵。
　　至少店面形象还是要保持好的，以防有些讨厌的人说我们服务不周。
　　姬羽琪无视暖暖，视径直走到了趴在门边落地窗前的金毛身边，蹲下用手揉着金毛的头。
　　脸上全然没有了人前傲慢大小姐的样子。
　　“米勒。”
　　被忽视了。
　　夏暖暖站在一边看着人狗同乐的场景，觉得自己额头上一定爆出了一根十字经，
　　“他就叫米勒，你难道不知道么？”
　　“不知道。”夏暖暖没好气的回答道。
　　“LEE没告诉过你么？难道你没听LEE叫过米勒？？”
　　姬羽琪皱着眉看着夏暖暖的表情让暖暖一阵厌恶。
　　什么嘛，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没。”
　　“那LEE都不管他么？”
　　姬羽琪站了起来，作势要走上楼梯。
　　“哎哎哎你干什么，上面是非开放的私人住宅。”
　　“我找LEE。”
　　“她不在。”
　　“出去了？？”
　　“骗你有奖拿么？”
　　“……”
　　暖暖看着一脸怀疑的姬羽琪，接了一句。“早上就出门了啦！”
　　姬羽琪皱着眉头，踩着高跟鞋回到米勒跟前。
　　“LEE平时都不管米勒的么？”
　　“当然管啊！”
　　“那她都叫米勒什么？”
　　“叫什么？？”夏暖暖有了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呐，过来。”
　　“什么？？”
　　“‘呐，过来。’LEE平时就是这么说的。”
　　姬羽琪停下了手中抚摸米勒的动作，垂下眼帘。
　　“她竟然真的忘了，那个混蛋。”
　　“喂！你别随便骂人啊，你才一副混蛋样呐！”
　　“你什么都不懂！”
　　“什么叫什么都不懂！你又懂什么！我只知道做人要有礼貌，随便骂人就对了？”
　　对着姬羽琪忽然升高几个分贝的怒吼，暖暖不甘心的吼回去。

　　讨厌姬羽琪口中的什么都不懂。
　　越是深入了解，夏暖暖越发的觉得自己看不到LEE的内心世界。
　　摸索到一片空白的感觉很难受。
　　夏暖暖站在LEE的身边，努力的靠近，触到的确实一大片巨大的空白。
　　暖暖不喜欢那样冰冷到刺骨的空白，LEE心中无尽的空虚，暖暖努力想要去改善，但是却又似乎徒劳无货。这样的无可奈何，让人胸闷。

　　“明天是她的忌日，第四年了，她一次都没有去过，你说她不是混蛋是什么？？”
　　“你说……什么？忌日？？”
　　暖暖看着姬羽琪脸上甩去高傲不削的神态对着自己露出伤神，不禁放低音量。
　　似乎有点理亏的感觉。
　　“第四年了，Eaves的忌日，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去过……你说，这个世界上像她这么绝情的女人，不是混蛋还是什么？”
　　“Eaves？Eaves是谁？？？”
　　暖暖第一次从和LEE相识的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而那个陌生人，也许曾经和LEE有着密切的关系。
　　暖暖觉得胸口很沉闷，比窗外的天空还要阴云密布。
　　“你知道么，这家店之所以叫做檐，是源自于屋檐这个词。不过Eaves的名字译成中文也就是屋檐的意思，所以我猜，或许……檐也是LEE对于Eaves唯一的承认。”
　　姬羽琪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轻声说道：“檐是Eaves的梦想，LEE只是这个梦想的实现者。”

　　忽然有点慌乱和紧张，夏暖暖转身寻找放在桌上的红茶杯，杯中的热茶早已冷却，只留下冰凉的触感。
　　暖暖紧紧的握着手中早已冷却了的红茶杯，跟随着姬羽琪走进了她从来都不曾知道的，LEE的过去。

　　Eaves是一个乖巧，安静，可爱，懂事，爱撒娇的女孩。
　　似乎用任何耐人的词汇来形容在LEE面前的Eaves都不为过。
　　LEE和Eaves第一次的相遇是在拉普兰铺满白雪的森林里。
　　Eaves穿着粉红色的毛皮大衣，抱着一只白色的兔子意外的闯入LEE的世界，像是一个久居城堡中的公主那般的惊艳。
　　那年LEE已经18岁，而Eaves只有15岁。
　　Eaves有一对又大又漂亮的眼睛，不管是机灵的眨巴着或者是无神的发着呆的时候都像是火口湖那般清澈，凡是与她对视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会想要坦诚一切，说不出谎言。
　　Eaves有着百灵一般的甜蜜嗓音，她喜欢弯起嘴角露出能够照破黑夜的笑容叫LEE“姐姐~”。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不得不为之动容，除了LEE。
　　那个女人总是能如此狠心的将Eaves的真心碾碎，然后放Eaves一个人缩在角落悄悄的拾起粘好，然后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面对LEE。

　　“她是个笨姑娘，不是么？”
　　姬羽琪叹着气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露出一脸无可奈何。

　　"姐姐，你爱我么？"
　　听到Eaves这样询问的LEE总是愣住一秒，然后微笑的揉揉Eaves的脑袋回答道：“喜欢。”
　　一抹失落在Eaves的脸上稍纵即逝，下一秒Eaves又露出那抹无人能匹敌的阳光笑容扬起尾音说道：“我好高兴啊！我最爱你了姐姐~”
　　转身，Eaves垂下眼帘表情似是快要哭了。
　　但是这些LEE却永远看不到。
　　也许她一直知道，只是不想看到罢了。
　　Eaves对于LEE是一见钟情，也爱的很深。
　　深到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让LEE的心中添加出很多属于她的烦恼。
　　她永远是如此的乖巧，听话，懂事。
　　不懂得珍惜的是LEE。
　　其实Eaves不需要LEE所给予一切承诺或者是无声的付出，她只想听LEE说一句爱她。
　　可是LEE却从来不说那句爱。
　　LEE温柔，LEE体贴，LEE在Eaves面前的所有表现足够一个完美情人的一切，甚至胜于那些女孩心中幻想的白马王子。
　　可是LEE不爱。
　　LEE总以为喜欢和爱是一样的，可是对于Eaves来说完全不一样。
　　Eaves不需要LEE在家族的成员用无情的语言攻击她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只手挡去一切。
　　Eaves想要的是和LEE一同分担。
　　Eaves不需要LEE为了自己和LEO耗尽脑力的缠斗到无止无休。
　　Eaves想要的只是LEE的一句有你我就够了。

　　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是的，Eaves相信LEE的话，没有人能够伤害她，因为对于Eaves来说，其他的所有人都无所谓。
　　除了LEE,能够伤害Eaves的只有LEE。
　　Eaves想要LEE对于自己的独占欲。
　　Eaves想要LEE的爱。
　　她以为总有一天她等的到，可是她无尽的等待直到永远闭眼的那一天也没换来那句她心心念的情话。

　　LEE毅然决然的从那个家里离去不是一个偶然，沉闷的气氛一直压抑在心口得不到喘息，离开是必然的结果，但是也许没有那么早，也许LEE还会积蓄几年，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才头也不回。
　　只是导火索确实是她，为了Eaves，她提早了那么多能够准备的时间。
　　LEE与自己的母亲无声但却剑拔弩张，终于在一个被乌云遮蔽的夜晚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了之后的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LEE这辈子无法拥有梦想，于是便想要实现Eaves的梦想。
　　还是来得太快了。
　　这场没有把握的仗。
　　LEE坐在咖啡厅的暗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哥哥”。
　　桌上摊着的是所谓的交易。
　　分明是在与恶魔做交易。
　　一旦签下第一笔，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恶魔替你实现欲望，却又把更多的欲望种植在你的心中。
　　LEO是个聪明人，他用了最轻松的方法把LEE捆绑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并消除了某一天LEE也许就会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可能。
　　能成为商人的人都是会算计的，更别说是最喜欢抓住人类弱点研读着心理学专科的怪物。

　　Eaves欣喜的看着LEE为自己专设的家，心中涌出千万个想法，却没有想到在未来会发生的危机。
　　“姐姐，不要去见他好么？”
　　Eaves看着窗外的黑夜中倒下的倾盆大雨，眼眶中储满了眼泪，却始终咬着唇没让眼泪滴下。
　　“乖，Eaves，我会早回来了，你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我不要！为什么你现在非要去见他？？”
　　LEE微微了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为什么，也没有思考Eaves为什么忽然的纠缠起来，只是默默的转身拿起门边的雨伞。
　　“LEE，你爱我么？”
　　Eaves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一次却不在阳光，尾音颤微着，悲伤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第一次，Eaves这么认真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LEE的心一沉，想了半天，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开口轻声说道：“我喜欢你，Eaves。”
　　“……我知道了。姐姐，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木制的大门在Eaves的眼前吱嘎的关上，泪水脱闸一般的涌出，再也停不住。
　　你根本不爱我，LEE，你其实不爱我，是不是？
　　少女坐在钢琴前，回想着LEE的温柔，LEE的疼惜，LEE的笑容，LEE在她心中一切的一切，手指在琴键上不停的跳跃，直到再也弹不动为止。
　　哐一声巨响，木制的大门再次合上，檐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只剩下堂内金毛低声的呜咽。
　　那样的呜咽，如此的悲伤，像是在哭泣。
　　“‘我和你，都是杀人犯。’LEE站在太平间的门口，对着身边的LEO这么说着，然后消失了整整一个冬季。”

　　“死了？？”
　　夏暖暖吃了一惊，手中握着的杯子差点要跌落在地上。
　　“恩，那一夜Eaves胃有些不舒服，想要出门买胃药。结果天雨路滑，夜归的司机因为光线的原因没有看清楚街道转角的身影……被撞死了。”
　　夏暖暖心里咯噔了一下，没了声音。

　　夏暖暖曾经在心中猜想了很多关于LEE的曾经，甚至LEE和LEO一直以来保持着微妙的关系是因为那不被允许的情愫被扼杀在摇篮里，但也许还残留下了一丝。
　　却没有想到，禁忌的爱恋出现在那个叫Eaves的女孩的身上。
　　那个陌生的女孩，曾经占据了LEE所有的世界。。

　　暖暖听着姬羽琪口中关于LEE和Eaves的故事，虽然听得出姬羽琪一直认为LEE对于Eaves不存在爱，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暖暖忽然觉得很难过，却又说不出原因
　　“年少轻狂，容易不顾一切的付出自己的感情。Eaves就是这样的人，可是LEE不是，那个女人太过老成，心思缜密到让人觉得讨厌。”
　　从姬羽琪的语气可以看出，她对LEE的愤恨早已由来已久。
　　“如果你见到Eaves，你会觉得她是多么可爱又善良的人，那么好的一个人，谁都不舍得伤害。可是她怎么就舍得伤害Eaves，她怎么下得了手？”
　　回想起往事，姬羽琪又激动又痛苦的情绪让暖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静默的站在一边无言的看着姬羽琪抱着米勒巨大的身体寻求温暖安慰。
　　“米勒是Eaves的狗，她对米勒的宝贝仅次于LEE之下。可是那个女人，竟然可以忘了一切，连还活着的米勒都忘了。我不懂，她的心，除了和她那个混账哥哥无休止的争斗，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她去在意的！”

　　LEE她……并不想这样。
　　夏暖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这样反驳姬羽琪。
　　虽然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事实有点让人消化不了，但是暖暖的心底却始终残留着LEE那晚睡在自己的身边，那声“你还在么？一直在么？”的问话，那么伤感，像是承载了很多惊慌，再也承受不住了之后的渴求。
　　我还在，LEE。就算全世界都与你为敌，可我愿意信你。
　　我仍信在你内心深处，那被你深埋终不见光的地方，你将无限的愧疚深埋在那里，人前装的冷漠，似是毫不在乎，每逢入夜却对着无尽黑暗忏悔自己所犯的过错。
　　也许那些错误错不在你，也许你并不该去愧疚，也许，你所犯下的错早就在你无休止折磨自己内心的过程中被弥补。
　　即使没有那些也许。
　　我愿信你。

　　“我也许该讨厌你。”
　　“哎？？？”
　　姬羽琪牵着米勒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所有的一切都及不上Eaves。”
　　“喂！”
　　“可是在你身上却有一点，Eaves不曾拥有。”
　　夏暖暖汗颜，越发觉得姬羽琪的态度令人费解了。
　　“什么？”
　　“温暖。”
　　“哈？？”
　　“即使Eaves温柔如水，可爱贴心又乖巧，但是她却始终温暖不了LEE千年极寒的冰冷内心。可你却轻易的做到了。我第一次在这见你的那个时候，我已经相隔一年没有见过LEE了。你知道么，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了，现在的她，相比一年之前，变化很多。那些变化不在外表，而是灵魂深处。我想也许，Eaves费尽心思想要做到的事，被你轻而易举的做到了。感觉这东西，真是可笑。见到现在的LEE，我在想，Eaves真是可悲。而你，让我讨厌。”
　　暖暖看着姬羽琪离开的身影，半天没有动静。
　　粉红色的木漆大门在眼前慢慢合上，门上挂的风铃叮呤当啷的直晃。
　　她是说，LEE改变了，因为我？
　　暖暖也不知道心中现在的欣喜究竟是为何，只是……就是忍不住的暗喜，还有，安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