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你我的十八岁》南星诺

37、他的过去

　　晚自习结束。

　　班上的人都走光了，郑楚楚看了看时间，还早。她不想太早回宿舍，但在教室停留的话，等会儿值周老师又会前来探查。

　　最终，郑楚楚打算去附近小道走走。
　　没想到门一打开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丁泽润。

　　看着郑楚楚眼里划过明显的失落，丁泽润嗤笑一声，“怎么，还以为是戚妄来找你么？”

　　“你有事吗？”

　　郑楚楚这样看蝼蚁的眼神让丁泽润觉得难堪。如果不是他听实验班的发小说，郑楚楚主动请求去师大附中借读，他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丁泽润就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丁泽润哼笑了两声，恶意不加掩饰，“你以为你成绩变好了，戚妄就会喜欢你了吗？”

　　“戚妄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郑楚楚抬起了头，语气顽劣而又带着几分轻讽，“你喜欢我。”

　　门与灯皆被郑楚楚关起，教室顿时黑漆漆的，只有走廊处的声控灯有些许微弱的光。

　　郑楚楚一步一步逼近丁泽润，“你喜欢我，还不敢承认吗？”

　　察觉到丁泽润呼吸加快，郑楚楚凄凉的神色在黑暗中无人可见，她语气冷静，“让我想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呢？是我变瘦后，不再是你们上学期叫我大胖子的样子，还是看我成绩好……”

　　郑楚楚说完笑了笑，紧接着面若冷若，“你的喜欢可真让我恶心。”

　　“喜欢怎么能叫恶心呢？”丁泽润梗着脖子，“那你喜欢戚妄就不恶心吗？”

　　“我们都恶心。”郑楚楚垂下眼眸，声音有些涩然，她开灯，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丁泽润，“让开。”

　　她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丁泽润恶狠狠地看着郑楚楚，“你别那么嚣张，戚妄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在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丁泽润就后悔了，他知道郑楚楚很喜欢戚妄。自己这番行为，无异于在老虎的须上拔毛。
　　闻言，郑楚楚顿住了脚步，“你说的对。”

　　她的语气泛凉：“戚妄不会喜欢上我，就像我不会喜欢上你一样。”

　　看着丁泽润闪躲的神色，鬼使神差地，郑楚楚突然想拉他一起入地狱，她止步于他面前：“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戚妄，不喜欢你么？”

　　“因为我上学期是你们口中的肥婆，还爱出汗。你和周围的男生无数次嘲笑我，只有，戚妄会不止一次地帮助我。”

　　那些因为出汗而显露内衣带子，被嘲笑时感到窘迫的瞬间，只有戚妄帮助了自己，也把新校服送给了她。
　　当她洗干净后，递给戚妄时，他礼貌谢绝，重新买了一套。

　　他以为微小的举动，在郑楚楚懵懂的少女心中萌发出了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

　　丁泽润在这一刻突然信了百因必有果这一句话，原来一切的细枝末节都会变化，上学期那个120斤的大胖子，如今变漂亮了，也变得那么地有魅力，那么耀眼。
　　但还是不喜欢自己。
　　而自己，居然会不自觉地为当初的那个大胖子而吸引。

　　丁泽润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嘴唇颤动，“那你想离开师大附中，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郑楚楚答非所问：“是你告老师戚妄跟向暖谈恋爱的事吗？”
　　“你先回答上一个问题。”丁泽润红着眼。

　　郑楚楚余光都不飘向他一眼，“那绝对就是你了，因为你知道我喜欢戚妄，所以你就去这样做，你可真幼稚。”

　　看着丁泽润难过的样子，郑楚楚心里升起一股快感，她的话宛若锋利的刀剑，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心口：“我永远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想离开师大附中，只是因为想维护我与向暖罢了。”
　　“丁泽润，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永远不会为你做出任何决定。”

　　郑楚楚关上了门，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一片漆黑，丁泽润眨眼，是下雨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自己的脖颈处全湿了呢？
　　——
　　向暖再次拒绝了师大附中老师，每天认真地读书学习。

　　那些怀疑谁告自己与戚妄的真相，也在郑楚楚离开风宁一中的那一天，窥见了天光。
　　收下了郑楚楚的道歉信，向暖没忍住，眼角落下了那么一滴清泪。

　　在上课铃声的更迭中，在无数次老师的下课中，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

　　李明锐现在跟戚妄同桌，什么不同的事情就可以直接问。
　　只是戚妄和向暖都没有想到的是，走了一个李明锐，又来了一个温子豪。

　　温子豪虽然不像李明锐之前那样，天天来问自己题，不过一周来问两三次，而且醉翁之意都不在问题，向暖也还是有些难搞的。

　　向暖望着桌子上的棒棒糖，最终又推回去。

　　温子豪目光暗了暗，“向暖，周围的人收了，这么多天问了你那么多的题，你就不吃一下？”

　　像是怕向暖拒绝，温子豪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今天是儿童节，儿童节快乐！”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向暖扯了个蹩脚到极致的谎言，“谢谢你了。”

　　她回到座位，想抽出课本预习。我刚刚伸到桌子里，就摸到一样东西。

　　周围的人在说话，同桌也没来，向暖微微低头看了看书肚。
　　是一盒巧克力，还有零星的糖，堆满了她的左边书箱。

　　而且糖盒上还有便利贴粘了那么一张纸，上面写着“儿童节快乐！”

　　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但向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戚妄的笔迹。

　　她悄悄地想再推进去一点，但空间也就这么大，无济于事。最终向暖只能抽出练习册，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戚妄。
　　他在做题，向暖收回了视线，打开了练习册，唇角微微翘起。
　　——
　　风宁一中上了一个月的课，终于放了两天的月假。

　　周末父母仍旧还在加班，家里只有向暖和向玥两个人。二人早上起床做题，午饭吃的十分简单。

　　向暖吃完了面条，洗完了碗，回到了房间做了会儿题，小憩醒来，就看到戚妄发来的消息。

　　大戚同学：【有点想见你，我在你家楼下的花园里，你能下来一下吗？】

　　向暖一惊，戚妄会知道自己自己家在这里。不过震惊归震惊，她还是发了条消息。
　　【嗯，我马上下来。】

　　家里租住的这小区是90年代就建造了，潮湿的墙面边缝长满了青苔，在这密不透风的鸽子楼，偶尔放养的鸟儿也无法飞出去。
　　小区没有电梯，向暖家租住的位置在六楼，她一路小跑着下去。

　　向暖气喘吁吁地停在小区的公园里，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她呼吸了几口气，走了过去

　　“戚妄。”

　　戚妄闻言转过了身。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与少年锋利流畅的下颌线相得益彰，黑曜石般的眸子渐渐地浮现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来了。”

　　一如之前，一如没有被老师怀疑早恋之前的语气与态度。

　　向暖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条消息，他等了自己半小时。语气有些愧疚，“你把手给我。”

　　她的手一直别在后面，戚妄猜到了什么，他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

　　向暖垂下头，几颗大白兔奶糖落在了戚妄的手心，那女生微酥的指甲划过，连带着他的心间都又被划过了那么几丝涟漪，手上也似乎握住了一块烙铁，热得发烫。

　　戚妄没忍住，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声音缱绻万分：“谢谢小向同学了。”

　　闻言，向暖红着脸，继续开口：“儿童节那天，我也收到了你的糖后，下课跟去买了一些，想给你的。”

　　在戚妄鼓励的目光下，向暖硬着羞涩开口：“那天我看到其他班的人也送给你了，围绕在你身边人太多了，我害怕挤不进去，又像之前被老师误会。”

　　其实她知道，那天戚妄并没有收取任何人的糖。
　　他很有礼貌地拒绝，也乖乖地听自己的话，在教室里跟自己保持着安全的同学关系。

　　戚妄走近了向暖，凛冽的气息围绕在她的周围，他语气有些愧疚：“抱歉。”
　　“不是你的错。”

　　“谢谢小向同学谅解。”戚妄语气顿了顿，他垂眸，语气低了几分，“你不用怕挤不进去我的世界，因为我的世界不管再多的人。”
　　“我都只看得到你。”

　　向暖迎上戚妄的视线，她红着脸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她再次开口：“那你凑近我点，我想跟你补说一句话。”

　　戚妄微微俯身，耳垂凑到向暖唇边的不远处，静静聆听。
　　向暖深呼吸了一口气，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戚妄的敏感处。

　　他听到向暖的声音响起：“戚妄，儿童节快乐。”
　　戚妄笑出了声，直起了身子，声线愉悦，“你也快乐。”

　　戚妄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但向暖看到消息，简单收拾一下抵达见面地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

　　临近饭点，向暖与戚妄坐在小凉亭里。

　　周围的老人在一旁打着麻将，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周围人陆陆续续地前去买菜。

　　看着越发空旷的亭子，向暖这会儿后知后觉地询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戚的手放在裤腿两侧，他咳嗽了一声，“我问向玥的。”

　　“我姐居然会告诉你？”向暖眼神狐疑。
　　“差不多吧！”戚妄知道自己对向暖无法心安理得的说谎，他如实坦白，“就向玥姐让我跟你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向玥也听迟靳言说了，我高二会离开风宁。她说，如果我们互相认定一辈子的话，那就让我在这为数不多的时光多陪陪你。如果不是唯一的存在，那就趁早做个了断。”

　　戚妄斩钉截铁，像做承诺，“我会在剩下的时光好好地陪着你，不止17岁，也不止18岁，未来的每一个瞬间，你都是我的唯一！”

　　“这么会说情话的吗？”向暖借用打趣微微地撇过了头，待感受到眼里的水雾没那么浓烈，她睁开眸子，“我一直都相信你。”
　　不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她也相信，爱不是用距离与陪伴来衡量。

　　都说小孩子的爱随意，可是向暖却觉得，这年纪的爱是最为炽热且浓烈的存在。
　　是心跳，还未曾被物欲横流所影响的年纪。

　　“嗯。”戚妄点头。

　　向暖看着戚妄，说出她这些天在学校压抑的话，“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你离开是在未来的日子，那我们可以在最后这一两个月，好好珍惜这段珍贵的时光。”

　　砰砰砰，二人的心跳极快。
　　心灵的感觉与触动在这一刻格外明显。

　　——
　　二人聊天打趣时间也快到饭点，向暖打了个电话给向玥后，就带着戚妄前去小区两公里外的一家水饺店。

　　这家店向暖倒也没来吃过，只是在小区附近吃怕被人看到，所以便来了这里。

　　店内人不多，上饺子的速度很快，二人吃完之后。

　　路边的路灯亮起，在这有些城中村的地方，往前一望，可以看到巨大的CBD，以及晃眼的霓虹灯。

　　路边的影子把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夏天风宁中午燥热，但晚上气温变化有些大。向暖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下面则是一条简约修身的九分裤，一双贝壳头小白鞋，她上半身裸露的手臂有些微凉。

　　晚风徐徐吹来，向暖感受到肩上温暖，一件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同时还带有淡淡的雪松香味。

　　“穿上，小心感冒。”

　　向暖白皙的手拢了拢衣服，她侧头看着戚妄：“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来风宁吗？”

　　张老师说的对，他不属于这里。但她还是想多了解一下戚妄，哪怕只有一点。

　　感受到戚妄迟疑了一会儿，向暖抿唇，“你要是不想说也行，我不会在乎的。”

　　“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戚妄不想遮掩自己的心思，也不喜欢误会，“我是怕你为我担心。”

　　向暖眨了眨眼，刚刚那些微妙的小情绪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耳畔传来戚妄涩涩的声音。
　　“我妈妈是在风宁长眠的。”

　　长眠是死亡的委婉词，但杀伤力仍旧很大。

　　向暖轻轻地拉了拉戚妄的手，像是在给他无声的安慰。

　　戚妄再次开口：“戚长林只允许他出轨，却不允许我妈的世界他不是唯一。”

　　“我妈当初想要离婚，可是那时候那男人死活没有签字离婚同意书，甚至还怀疑我妈出轨了。”戚妄的眼里浮现出戾气，“时不时的冷言暴力，再来动手动脚，婚姻成了他最大的保护伞，所有对我妈的欺辱，在我报警的后来都成了一句家里事。”

　　古有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戚妄第一次知道母亲被家暴是在他初中。
　　学校妇女节放假，戚妄那天便打算回家换套衣服，再跟朋友外出去电竞城玩。

　　也是在那一天。

　　他打开房门，看到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站在父亲身后，母亲的手虚扶在红实木的桌子上，往日白皙的面容上有那么明显的巴掌印。
　　他很快猜测到了什么。

　　后来的时间也证明了，父亲很早就出轨，母亲被打不是第一次，家里的和睦是演出来的。

　　那时的戚妄报警了。
　　结果无济于事，可是这行为激怒了戚长林。他开始带其他女子回家，去声色犬马的场所越发频繁。

　　也对戚婉有了更加的占有欲。

　　“你当初是不是很看不起我的，你看，现在戚氏集团遍布全国，你应该庆幸，和我戚家联姻。”
　　“一天天想你的那个竹马，他公司早破产了，也早死了。”
　　“戚婉，是你想别人在先，是你对不起我的。”
　　……

　　往事有些是山，压得让人难以喘息。

　　戚妄回握了向暖的手，他努力让自己的伤感情绪抑制，“我妈以前也是公主的，当然不会受委屈，所以她来风宁了。”

　　来到了，一开始戚婉诞生的地方。
　　也是双方父母在的地方，她带着满身的青紫，想让双方父母看清楚戚长林温文儒雅外表下的残忍。
　　也想让双方父母理解，并且帮助自己脱离婚姻的坟墓。

　　戚妄低低地开口：“只是没想到，那航班发生了空难。”

　　飞机是所有交通事故当中发生事故比例最小的，可是当事故发生，人活下来的概率为0.000000000001%。

　　“戚妄，别说了。”向暖的声音哽咽。

　　她没想到，戚妄来到风宁的原因是这个。她之前以为是家庭变故，是父母关系不好……没想到是他血淋淋的过去，是他心口的伤疤。

　　戚妄摸了摸向暖的头：“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新的又要来了。”

　　他来到了舅舅所现任校长的高中，来到了母亲所毕业的高中。
　　在这里看着母亲长眠于她最难忘的风宁，也看着戚长林悔恨地跪在墓前。

　　更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沧桑，戚妄心里一爽，他拒绝了戚长林带他回去的请求。

　　在戚长林跌跌撞撞的脚步中，在他的后悔中，戚妄留在了风宁。

　　只是，出轨永远不会只有一次。

　　戚妄垂着眼：“戚长林要再婚了。”

　　荒谬且无语。
　　一年多的时间，那些爱意在寂寞与欲望的对比下，显得那么地脆弱不堪。

　　风在这一刻越来越大，戚妄的语气却越发坚定：“我不允许其他女人还有私生子占据了戚氏的股份。”

　　戚氏本就是戚婉的，不能给了旁人。

　　戚妄戾气十足：“谁都不能欺负我在乎的人。”

　　明明是很有威胁感的一句话，向暖却从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委屈。

　　他才17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居然背负了那么多。

　　暗黄的灯光下，戚妄面色苍白清冷，他看着抵达小区后门的路口。松开了握住向暖的手，再次帮她整理了一下那黑色的冲锋衣，“你到家了，进去吧。”

　　夜晚总是很热闹，向暖才发现自己到小区后门了。

　　她想脱下戚妄的衣服。
　　戚妄开口：“我不冷。”

　　向暖环抱住戚妄的腰，头埋在了他广阔且温热的胸膛，她能感觉到他浑身迅速绷紧。

　　盛夏晚风也在这一刻无比燥热，向暖低低地开口：“戚妄，你在外面像个小大人，但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当一个小孩子。”

　　当一个，独属于向暖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