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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计划复盘 ...

  •   看着严戈紧紧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检查着,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可惜赵澜颂仍是听不真切,只能摇着头,指指自己的耳朵。
      严戈没看明白,以为赵澜颂说自己头疼,赶紧在他身边坐下,把被子围拢在他身上,两只手环绕着,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赵澜颂耳朵闷闷地胀痛,这么按摩着倒是有一丝丝好转,便也没再吱声。
      严戈只觉得过了许久,地上堆了四五个纸团,赵澜颂的鼻子才止住血。严戈一点点擦着他人中干涸的血渍,心都快要碎了。
      他不知道是因为感染的影响,还是急火攻心,从雪季开始,赵澜颂就像是一点一点在衰败,可是……只能偷偷摸摸,根本不能去医院,哪怕是去了也没什么办法。
      严戈只恨自己是个旁观者,拨不开迷雾,看不清局势,如今连帮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趁着赵澜颂情况好转了许多,严戈递了干净的睡衣,又赶紧冲进厨房,没两分钟,带着两个热水袋和一杯温水回来。
      赵澜颂接过热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严戈更觉得心里难受,一阵酸痛就这样席卷整个心脏。
      赵澜颂似乎是吞咽十分困难,只喝了两小口,就歪着身子,把杯子往床头柜上放。严戈连忙接过,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又赶紧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考察开始之前,老师就一直喊着腰酸背疼,我们从来不在意,只是随手给他按摩。我根本不知道,老师生病了……”
      “严戈,严戈……我心里难受……”
      严戈把赵澜颂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严戈温柔地哄着,把人轻柔地放进被窝里,此刻的赵澜颂浑身提不起力气,脆弱地随意让人摆布。
      大概是鼻腔里还残留着血,赵澜颂的呼吸声听起来沉重压抑,胸膛的每一下起伏,都是用尽全力的呼吸。严戈一时判断不出他有没有睡着,只能赶紧找个垃圾袋,收拾地上的纸团和沾着血迹的衣服。
      拿出去怕别人碰,还好雅丹等在外面接了过来:“别担心,我收拾,你去照顾他吧。”
      没想到就这几分钟,严戈一回宿舍,就看见赵澜颂蜷缩着,不断地颤抖。
      “怎么了,怎么了?”严戈冲上前跪在地上,一摸赵澜颂的额头,手心带着热意,可他背上却是一片冰冷,还冒着冷汗。
      “澜颂,颂颂,哪里不舒服,跟我说。”严戈扶着他的背,赶紧出声问道。
      可赵澜颂似乎有些神智不清,只是一个劲喊着疼。
      “哪儿疼,你告诉我,颂颂,哪里疼?”
      严戈坐在他耳边,把人往怀里带,可赵澜颂迷迷糊糊地说不出话,也指不清楚究竟是哪儿疼。
      他挣扎着往床边移,凑近地上一阵干呕。严戈没办法,只能轻柔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干呕了几下似乎是缓了过来,赵澜颂躺在严戈怀里,闭着眼睛没出声。
      惨白的唇色,配着毫无起伏的胸膛,那一瞬间,严戈明显慌了心神,凑近了听着他那压抑的呼吸声,感受着蒸腾到自己脸上的热气,才长呼出一口气。
      严戈摸索着,赵澜颂的额头有些热度,身上却是一片冰冷,即使被子里放着两个热水袋,脚底心和手背都凉得吓人。
      “颂颂,冷不冷?”
      赵澜颂也不知听没听明白,一会儿摇头,又一会儿点头。
      严戈只得半躺下来,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又提了提被子,紧紧压着。他一手搂着赵澜颂的肩膀,一手慢慢的地在他背上抚摸着,才渐渐觉得那些紧紧绷着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
      赵澜颂再醒过来已是半夜,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缩在严戈怀里,一下子愣住。
      严戈根本不敢睡,觉察到怀里的动静,轻轻开口问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好雅丹往杯子里添了热水,便扶着赵澜颂坐直,让他喝了几口。随即又把人塞进被窝,毫不客气地紧紧搂着,还压了压翻起的被角。
      整个过程,赵澜颂都迷迷糊糊的,哪怕是重新回到严戈怀里,也依旧是愣愣地不出声。
      严戈低头,用自己的脸颊在赵澜颂的额头上测了测温度,才暂时放下心来。
      “我想和你说会儿话。”赵澜颂在严戈怀里闷闷出声。
      “嗯,你说吧。”严戈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还占着便宜,还把人往自己肩头提了提。
      赵澜颂的意思是“你先松开”,至少要创造一个面对面的平等对话机会,可现在看着严戈一副你不明说,我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混账模样,实在是说不出口。
      再一想,被窝里暖洋洋的,稍微动弹一下,怕是热气又要散走,也就继续窝在被窝里。
      严戈自然也不好受,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还在自己怀里,如此趁人之危实在是脸皮太厚,可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赵澜颂明说,自己可没有理由撒开手来。
      他想着,万一,万一赵澜颂觉得这么暖哄哄的被窝不错的话,自己贸然离开,是不是太不会看眼色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局势紧张,却又处于一种莫名的平衡之中。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片草原,一团说不清楚是什么的黑雾不停地追着我。”
      严戈没开口,只是给他压了压被角。
      “我面前有一处羊圈,里面是紧紧挨在一起的绵羊。那团黑雾紧追不舍,我只能跳进羊圈里。我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挨着绵羊,在羊圈里穿梭,可是那团黑雾就在我身后,怎么也摆脱不掉。”
      严戈听着,心想怪不得这人睡着了不停在被子里动弹,还踹了自己几脚。
      “我知道,只有真正变成绵羊,我才能躲过去。可是那黑雾终究是追上了我,透过我的身体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严戈不知如何回答,他明白,在梦里,赵澜颂最后发现自己和那黑雾一样,却想着拼命隐藏自己。
      到现在,没有人知道这种特殊的慢性感染究竟会怎样影响人类,是一步步看着自己向异种转化,还是在异种特征与人类的本性之间形成平衡。
      赵澜颂在感染过程中,身体外形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么他的精神和心性呢,会不知不觉地朝着异种改变吗?
      就像他的潜意识,也在不断地担心自己的理性与立场吗?
      “其实,我没想到顾局会是老师的爱人。”严戈开口道。
      没想到,赵澜颂摇了摇头:“不管是明示与暗示,无论是行动还是语言,老师从来都没有表达过。”
      严戈有些疑惑,按照顾局的意思似乎有着别样的亲昵。
      “我师伯他们总会调侃老师的感情问题,但他永远是大大方方的,不拒绝,也不张扬,大概真的从来没有关注过顾局吧。”
      严戈听着只觉得心脏一阵难受,没有听说过顾局有家室,这么多年的谋划也只能靠他一人,那些深情也无人可说。
      “那你是怎么认识顾局的?第一次任务,不是他介绍的你吗?”
      “考察队正式出发前见过一面,叛乱之后他下达的命令,要求继续研究异种。不管我是进了后勤部,还是后来的任务,他大概也一直关注着。”
      冷静下来,严戈复盘着老师的计划。
      叛乱之后整整八年,无形的齿轮都在缓缓转动。从辐射装置更新换代开始,如庞然大物般的计划一点一点从浓雾中现出身形,只是赵憬的意外将感染真相一事提前展露在众人眼前。
      每一个步骤环环相扣,又层层叠叠,这背后必须要有一个人,在暗中标记好所有轨迹,他要足够敏锐,足够强大,靠着丝丝缕缕的线索,拼凑整个过程。
      这八年里有多少意外是不可预料的,赵憬失踪,赵澜颂进入后勤部,以及后来的异种出逃和火山隐患。严戈难以想象顾大山一人背负着所有,坐镇在后方。
      他想着那个永远笑眯眯,因为过度的肥胖而总是气喘吁吁的男人,支撑着他的信念一目了然却不可言说。
      “老师惦记着我们,大概也因为怕我们变成宋夏溪他们那样。”
      严戈想到宋夏溪总是一副处变不惊,又带了点玩世不恭的模样,只觉得阅历未必会显在面容上,也可能被深藏进心里。
      “我还没和你说过吧,还记得后勤部的和煦吗?”
      严戈点点头,那个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前辈,赵澜颂说他在爱人去世后疯了有十年,那不就是考察期间?
      “他是我师伯的爱人。时间在他身上就像暂停了一样。他陷在里面,时间就不走了。”
      赵澜颂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严戈,我现在一想到他,就想到地缝勘测,怎么我们一去那儿,什么都变了?”
      说到这里,赵澜颂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被角,又被呛到咳了几声。
      严戈一点点抚着他的背,等着情绪平稳下来。
      “你见过大海吗?我总觉得自己像船一样,漫无目的地航行,这辈子都看不到尽头。”
      自己这一代的人还听过祖辈念叨东北方向的海洋,那是全基地不可企及的梦。到了下一代孩子,知道大海的已经不多了。而船,自己也只在教材上见过,哪怕是雨季,基地外的河流上也见不到一艘。
      “颂颂,你说过我像山一样。可是或许,我也像船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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