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说》邬虎

11、葬礼

　　沈纪翎抓着手帕，纠结着还不还给戴逸岚，最后只是干涩地道：“谢谢，我洗了还给你。”
　　戴逸岚点点头，并没有说起沈纪翎的失态，他淡淡地道：“快到你家了。”
　　沈纪翎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还有些恍惚，他自己没感觉睡了多久，事实上已经有两小时的车程了。少年坐直了身子，才发现大腿上滑落了一件衣服，细闻有一股栀子花的味道，和戴逸岚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夜晚的街道冷冷清清，不处于闹市的小区里，只有路灯演绎着都市灯火。
　　沈纪翎手腕上搭着外套，有些费力地摸着包里的钥匙，他另外一只手还吊着，完全作用不了。
　　戴逸岚从沈纪翎手上拿过衣服，而后主动帮沈纪翎提着包，沈纪翎窘迫地快速摸了圈包底，将钥匙翻了出来。
　　临进门前，戴逸岚突然停下脚步，他看了看大门，又向楼梯下瞥了一眼。
　　沈纪翎在屋子里说：“穿这双拖鞋可以吗？”
　　戴逸岚收回视线，进屋关门，一边道：“可以。”
　　因为沈纪翎家的冰箱着实太空，就算戴逸岚有厨神的技能，也施展不开来，两人随意吃了些速食，便打算洗澡睡觉。
　　戴逸岚靠在浴室门边，问在刷牙的沈纪翎：“洗澡要不要帮忙？”
　　沈纪翎漱了口，正打算说不用麻烦，戴逸岚人已经进来了。
　　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沈纪翎还有点懵。
　　他被刚认识没两天的学长照顾了，并且这位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长还很会照顾人。
　　“手疼吗？”戴逸岚平躺着，话是对沈纪翎说的。
　　沈纪翎侧头看了眼戴逸岚，轻声说：“不疼，谢谢。”
　　戴逸岚转过头来，室内光线并不好，但沈纪翎能看清对方的脸，帅气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你说了好多谢谢。”
　　沈纪翎有些尴尬，想挠挠头，但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他又不敢乱动，只好舔了舔嘴唇道：“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还是在不相熟的情况下。
　　戴逸岚给沈纪翎捏了下被角，而后开口：“我家以前寄住过一个弟弟，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是我照顾。”
　　沈纪翎不明白戴逸岚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戴逸岚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照顾人只是我的习惯，而且你确实需要帮助。”
　　沈纪翎没什么话好说了。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沈纪翎问：“师兄明天有空吗？”
　　说完他又有点后悔。这不是废话嘛，人家是来工作的，又不是专门陪他回娘家的。
　　戴逸岚回答的很快，“有。”
　　沈纪翎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才道：“能和我一同去趟警局吗？我……”
　　沈纪翎不知道该找什么合理的理由，他不是不敢一个人去警局，只是去得次数多了，那些闲言碎语也就多，听多了会让人脑袋发热，沈纪翎需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不苟言笑的师兄，便是最好的冷静剂。
　　从袭击开始，沈纪翎一直没得到过喘息的机会，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他计划的轨道，甚至连自己去上大学也是意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沈纪翎环顾四周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熟悉又陌生，像是做梦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看的真切，但它们又似乎都飘忽而怪异。
　　真让人烦躁。
　　戴逸岚没有一丝犹豫地给出了回应：“好。”
　　莫名的，沈纪翎心中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舒适的夜晚，沈纪翎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一看时间才六点多。
　　身边的床铺上有明显睡过的痕迹，该在上面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且就被窝冰冷的程度，戴逸岚起床有一会儿了。
　　沈纪翎换了衣服，走出房门，客厅里飘荡着饭菜的香味。
　　戴逸岚正端着粥从厨房出来，他看了眼沈纪翎道：“还没好，先去爬五个来回的楼梯。”
　　真是一刻也松懈不得。
　　沈纪翎还有求于严肃师兄，只能在心里叹口气，乖乖去跑楼梯。
　　张巧的尸体还没找到，因为沈纪翎家小区这边快靠近外郊了，监控并不多，只偶尔有几个路口会按。
　　然而大路上的监控没有一个拍到张巧的，那么张巧可能走了哪条小路，又或者还在这片区域。
　　去警局做了笔录，又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沈纪翎思索着是先回学校还是再呆两天看看有没有新进展。
　　最后是戴逸岚帮他做了决定。
　　戴逸岚要在城里办事，大概也就一两天的事儿，他让沈纪翎也留几天，到时候可以和他一起回学校。
　　第二天去警局的时候，遇到了暑假里经常见的小警察。柯晟朗无意间向沈纪翎说起，今天是李乾下葬的日子。
　　先前李乾的尸体需要解剖，所以一直没有下葬，加上之后尸体的除盐和殓容，生生拖到现在。
　　沈纪翎随口问了一句：“凶手找到了吗？”
　　柯晟朗摇摇头，凶手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调查完全没有头绪，这事差点被捅上新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被压了下去，甚至李乾的父母都准备带着他们家小儿子出国了。
　　沈纪翎问到了火葬的殡仪馆，打算去看一眼，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到了，却没有一个人想起要叫他。
　　班长正站在门口打电话，看到沈纪翎，愣了一下，而后匆匆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她快步走到沈纪翎面前，微笑的表情有些僵硬，“你来啦，快进来吧，献花快要开始了。”
　　沈纪翎被拽进殡仪馆内，里面有些冷，送葬的曲调激昂又哀婉，听得人感觉闷闷的。
　　班长还没走两步，手机铃又响了起来，她只能先把沈纪翎推进去，自己再次跑到门口接电话。
　　既然都进来了，也没再跑掉的说法，沈纪翎向里面挪了几步。昔日的同学们没有一个注意到沈纪翎的到来，他们排着队向冰棺中的男生献花。
　　沈纪翎站在队伍最后面，神色恹恹，他觉得自己不该来的。吊着的手臂微微发疼，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得手腕也莫名刺痛了起来，像是久治不好的伤，一遍遍溃烂生长再溃烂。
　　气氛实在不太好，沈纪翎抬头想要放空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李乾的脸，那苍白的、了无生气的面容，带着腐朽的气息。
　　沈纪翎抓紧了手中的花，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默默移开视线，却猛然见到角落有道熟悉的身影。
　　失踪小半个月的汤灼站在偏门前，他的目光怨毒，却在与沈纪翎对视上时，慌乱地低下了头，钻入了偏门。
　　沈纪翎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汤灼的事本与他无关，只是汤灼刚刚盯着的人是他，而不是冰棺里的李乾，联想到近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沈纪翎猜测汤灼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他丢下了手中的花，跟着汤灼跑进了那扇门。
　　房顶上，观看逝者遗容的镜子里，李乾忽然睁开了眼，然而他身边堆积的花束恰好倾倒，盖住了他的脸。献花的人们骚乱起来，人群之外，女生抓着手机，向偏门看了一眼，便走进了人群里。
　　殡仪馆的偏门进去是一条走廊，由于屋顶很高，每隔一段才有一盏的小灯显得不太明亮，走道两边都是闭合的门，沈纪翎并不能确定汤灼进入了哪一扇。
　　室内温度低的让人打颤，沈纪翎伸手摸过墙壁上细密的水珠，居然是温的。每隔一段，便有一小片水珠附着在冰凉的瓷砖上，就像是有人哈上了一口口的气。
　　最后水珠消失在右边倒数第二扇门边。
　　汤灼也许就在这扇门之后，但也有可能，一切都是沈纪翎的错觉，毕竟，他连神都信了，那再疯一点，应该并不稀奇。
　　沈纪翎伸手搭上门把，缓缓向下按去，只听咔哒一声，门锁缩回，再轻轻拉一下，就能知道一些秘密。
　　“沈纪翎。”
　　来时的门边传来了一声喊，把沈纪翎吓了一跳，他的手抓紧了门把，小心地往后挪了两步。
　　站在门口的是两个有点眼熟的同学，好像和李乾关系不错的样子，不和沈纪翎同班，也不是李乾手下，大概是狐朋狗友。
　　沈纪翎奇怪这两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那两人没有说话，反而关上门进入走道。
　　沈纪翎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本能地警惕起来，毕竟之前被李乾的人闯入过家里，那些家伙简直就是无赖，沈纪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麻烦。
　　大厅的哀乐不知何时传入了走道，那两人漫不经心地靠近，却就是不回答沈纪翎的问题。
　　身体对危险的本能，使得沈纪翎贴在了门上，他的手还压着门把，浑身肌肉紧绷，眼角余光搜索着能快速逃开的路线。
　　不怪他如此警惕，实在是假期里的袭击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加上又出现张巧尸体失踪的事，沈纪翎知道有一群人在找他母亲手里的光灵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