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儿他那么乖》小漫妮

6、孽缘

　　在大堂哭求的人正是昨日与严谈有过一面之缘的阮宁，此刻只见他满脸泪水，“砰砰砰”一个劲地以头抢地，光着一只脚，估计是来的路上把鞋跑掉了。

　　“求求陆掌柜，求求您，求你救救我祖父…”阮宁似乎与济世堂掌柜认识，见陆掌柜出现，忙膝行爬过来，拉着人的衣摆哭求。

　　这样的场景药铺里十天半月总会发生一次，陆掌柜倒没表现出什么异色，只是喊药童上前去扶人，自己则出声和阮宁讲道理。

　　“孩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咱们也要提前说个章程，你现在是想要我和先前一样给你赊些药还是…

　　要是赊药，我济世堂看在你一片孝心，可以咬咬牙再给你赊一副，可要是旁的，在坐的众位可都是知晓的，我也五次三番和你说过，我们济世堂概不赊账…”

　　这话有些重，但其实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要是其它药铺，根本就不会让乞丐进门，闹严重些还会直接将人拖了丢出去，乞丐的命可不值钱，不值当店里的大夫费神。

　　“我，我…”小乞丐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说出要什么，钱他肯定是没有的，可祖父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进气多出气少，怎么喊都喊不醒，破庙里唯一一个偶尔会搭理他们祖孙俩的乞丐-狗叔说祖父这是将死之象。

　　所以阮宁真地想让大夫出诊，同他去庙里看看祖父。停滞片刻后，阮宁还是厚着脸皮继续哭求：“陆掌柜，我求求您…”

　　对于阮宁的表现，陆掌柜很不开心，但又狠不下心肠来，毕竟这爷孙俩也算是他的熟人了，但也仅限于熟罢了，他一天不知道要和多少人打交道，熟人那可就太多了，要是每个认识的都这么逼他，他还要不要在济世堂混了？

　　所以陆掌柜直接吩咐药童将人拉走，见阮宁拉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手便冷脸道：“你还想不想救你祖父？先出去外面等着，我看看下午哪个大夫有时间，让他陪你走一趟！”

　　至于诊费，他已经不想提了，提了阮宁也给不起。唉，这张家真是，祖坟不知道是哪里埋得不对，出了个赌徒，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给赌散了…

　　听陆掌柜这么说，阮宁赶忙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这才一步三回头，斜着半个身子被伙计拉着往外退。他不想出去，但又怕惹怒陆掌柜，更担心陆掌柜忘记帮他安排。

　　陆掌柜也担心他继续闹，便又补了一句，“快出去，不要影响其他病人，我会给你安排。”

　　这算是准话了，阮宁稍微放心了些，不过也不敢走远，出去外面找了个台阶坐下，估计是害怕吧，身子有些发颤，眼泪无意识地一个劲往下流，阮宁也不在意，抬手拿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

　　模样着实是可怜，比昨日看到的可怜多了，严谈忍不住盯着人小小的身影又看了一会儿。

　　“小五，你去各位大夫诊房里问问，他们下午的预约是否都满了？若是没有就陪着那孩子跑一趟，诊费…”陆掌柜停顿了半晌认命地道：“诊费由铺子里给…”

　　“是，掌柜。”说完，小五便去问了，陆掌柜也扭头看了眼门外的背影叹了口气，“唉，真是造孽…”

　　说完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严谈，忙跟人道歉：“抱歉抱歉，客人你和我来，我这就给你结账。”说着，领着严谈往柜台处走，一边走还一边问：“给你银票？”

　　“嗯，可以。”严谈在周记收的也是银票，银票带着不累人也好藏，毕竟六七十两银子，带着可不安全。

　　“东西八十五两，扣了十五两，再加上五副药三百二十五文，还剩六十九两六百七十五文。”陆掌柜声音不大，刚好够严谈听到，一一说明着。

　　“嗯。”严谈点了点头，确认他算的不错。在陆掌柜低头给他找银票的时候忍不住转身又往门口看去，想看看那个小乞丐是不是还在哭，谁知刚转头便和小乞丐对上了视线。

　　不对啊，刚刚不是坐在另一边吗？严谈疑惑片刻后猜测小乞丐这是怕陆掌柜反悔，所以特意换了个斜着身子便能看到柜台的位置。

　　视线撞在一起，严谈也不避开，盯着人又看了几眼，只见小乞丐似乎还在哭，并且打起了哭嗝，身子一耸一耸的。

　　唉，还是个孩子！严谈忍不住再次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和陆掌柜说话，“掌柜，铺子里大夫出一次诊要多少钱，那孩子先前欠了多少药费？”说着，手往门口指了指。

　　陆掌柜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询问声大了几分，“你要帮他？”

　　“嗯，挺有缘的。”严谈点了点头，接着便把昨日的事简单说了，说完总结道：“他连续两天倒霉，还都被我碰上了，估计是我和他有孽缘。

　　掌柜你算一下，把他欠的药钱都扣了，今日的出诊费也一并扣，再留出三两银子，算是药费的预付，以后他再来你店里拿药你就从里面扣，直到扣完为止。”但若是扣完了病还没好，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陆掌柜听完叹了口气，随后看着严谈郑重地道：“这不是孽缘，是他运气好，碰着了你这个心善的。”

　　说完他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见阮宁除了眼神十分热切外，还算乖巧地坐在那，便又低头重新打算盘，一边算一边和严谈说了些阮宁家里的事。

　　“这孩子命苦啊，从小身体就差，他娘当年第一次抱他来看病的时候我还以为救不活了，谁知后面撑过来了。

　　可惜刚保住了命又跟着他娘再嫁，跳进了张家的火坑，那张家大郎是个赌徒，刚和阮宁娘成婚的时候还有所收敛，可没过几年就变本加厉，输光了家里的银钱，去年更是连房子也抵押了出去…”

　　至于掌柜为什么知晓这些事，实在是因为张家的房子和陆掌柜家同在一个巷子，虽算不上关系亲近的邻居，但也有点头之交。

　　“唉，我虽是店里掌柜，可我后面有东家，并非是自家铺子，家里又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养活，实在是帮不动啊…小兄弟你是个心善的，善德终会有善报。”说着，陆掌柜将数好的银钱递了过来。

　　“不敢不敢，小子就是顺手推舟，而且就算没有我，掌柜最后也出手救助了，掌柜大仁。”说着，严谈对陆掌柜抱了抱拳。

　　这话谦逊的同时还夸赞了陆掌柜一把，陆掌柜听完，刚刚被阮宁激起的怒气终于全部散去，抬手研墨道：“我看小兄弟你顺眼，我帮你写封信吧，你去药农家买姜种的时候带上，也许能有些用处。”

　　那用处可就大了，价格另说，至少这买到的几率就得提高几成，严谈觉得只要自己能给得起价，事情便有十足的把握了，想到这，严谈忙感谢，“多谢陆掌柜…”

　　坐在门口的阮宁发现自己被陆掌柜和昨日救自己的恩人看了好几眼，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因为祖父的病情，他悬着的心还没有落下，所以直到严谈拎着几副药往外走时，他也没有多大反应。

　　严谈走到他身前站定，阮宁这才回神，仰头看着严谈，嗫喏了片刻后道：“恩人，又，又见面了。”

　　估计是哭得太多，阮宁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更加可怜兮兮了，“恩人，昨天谢谢您。”阮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颠来倒去就这么几句话。

　　严谈看了他一眼，不在意的摆手道：“不用谢，我先走了，你再等会儿，大概一刻钟左右大夫就出来…”说完抬腿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