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祁梦》阡墨三里

36、追人

　　自从那天以后，白小寒时常会出现在她面前，如他自己所说，他并没有做出让她感觉不自在的事情，只是眼神变了，变得不再掩饰总是目光切切。
　　这日连佳人前来，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见桌上摆了几个食盒，打开一看全是上好的点心甜品。
　　“哇，我看到了什么？”连佳人咋呼大叫，伸手就取了一小块尝尝。
　　“这肯定不是你买的，谁送的？”她问。
　　青冥走上前问：“好吃吗？”
　　连佳人用力点头。
　　“非常好吃！”
　　“是上连峰的白小寒送的。”青冥解释，“那日我在房里听见他说喜欢姐姐，想要追求姐姐。”
　　连佳人哇偶了一声，表示惊讶。
　　谢晚晚从里间换好衣服出来，有些无奈看着食盒。
　　“你喜欢就拿去吃吧，我不太爱吃甜食。”
　　自从那天后，每天白小寒都会送这些过来，她提过自己不太爱吃，他却说没事，随便解解馋就行，女孩子爱吃的东西她也可以尝试一些。
　　她觉得挺浪费的，但他送来了她又不能撂下脸喊他带回去。
　　除了送甜食，他还送了一整套玉器首饰，说是托人去外面的首饰铺子特意打造的。
　　谢晚晚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衣着，难道她从前太不讲究了？
　　“没想到白师兄喜欢你，这么多年没看出来藏的真好。”连佳人啧啧称奇，一时八卦心起。
　　“不过他人挺好的，长得也不差，虽然没有傅时相貌好，但也是皎皎君子风度翩翩，如今还这么会体贴人，真好！你觉得怎么样？”
　　谢晚晚坐下，低着头手指随意的拨了拨里面的精致点心。
　　“十多年了，我把白师兄视作兄长般对待，哪里可能一夕间就改变了。”
　　“我现在有点犯愁，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连佳人神色一动，道：“你也可以等一等，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试，万一你们很合得来呢？”
　　谢晚晚没有接话。
　　“师父出去找云游的二师兄了，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给他传音他也不回。”
　　这个二师兄她没有见过，她进乾门时他已经云游去了，如今二十多年了没见他回来过一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是担心他了吧。
　　两人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事。
　　谢晚晚连着五日给师父全正南发传音，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心里起了一丝疑心。
　　这期间，魏严依约找上了乾门，连佳人很高兴，两人便日日开始聚在一起，还向谢晚晚提出一同出行游玩的邀请，被她婉拒了。
　　她还是担心师父，于是找到三师姐询问师父踪迹，三师姐答了句师父临走前说往南城去看看。
　　又等了两日还是不见师父回应，她决定自己出去找找。
　　想到连佳人的话，谢晚晚主动找白小寒一起下山，白小寒没有迟疑一口答应。
　　翌日，两人一起出发往南城去。
　　南城在乾门的东边，是个临海的小城，也是二师兄淮南的家乡，城中居住的基本都是普通人。
　　两人赶了一天路，到达南城时已经是晚上，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徒步进了城中。
　　白小寒看了眼街道上灯火通明，往来形形色色的人，熙熙攘攘，又侧目看了眼身边的人，心里很是喜悦，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外出独自相处。
　　“天色已晚，找家客栈投宿吧。”他说。
　　谢晚晚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
　　两人一路走去，寻了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房住下，又一起出来吃些东西。
　　临海小城盛产海鲜，各类吃食大都是海中产物，鱼虾贝蟹不计其数，做法也多，但主要讲究一个鲜字。
　　两人简单尝过几个特色菜后，白小寒提议去海边走走，夜晚的海边景色肯定很美。
　　谢晚晚下意识的想拒绝，她是出来找师父的，不是来风花雪月的，但见他一脸期待又不忍心于是点头答应。
　　“师妹放心，我一定会陪你找到你师父的。”
　　白小寒问过小二路后，两人起身离开，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往东边海岸走去。
　　两人并排走着，月光静谧的洒在小道上，周围都很安静，只听得到两人的脚步声，树枝上的虫鸣偶尔响起。
　　“师妹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离开乾门会去哪里？”
　　白小寒打破沉默。
　　谢晚晚自然的回：“白师兄为何这么问，除非被逐出师门或者自己离开师门，否则不管去了哪里最后都是要回师门的呀。”
　　白小寒一默，看向远处的夜空。
　　“师妹说的对，师门永远是自己的家，但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离开呢。”
　　“虽然修士修道不要求断绝七情六欲，不过即已成年就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如果我不想离开谁也不能逼迫我离开。”
　　谢晚晚说完又试探的问：“白师兄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白小寒微微移开目光，不让她看见自己眼神，夜色掩盖下，他缓慢的眨了眨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日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谢晚晚停下脚步，目光盈盈看着他。
　　伤害她？是指感情上吗？
　　白小寒转身见她微笑望着自己，眼里是全然的信任。
　　“谁都有可能，但我相信白师兄你不会。”她说。
　　白小寒沉默的看着她，目光温和又隐忍，他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对，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走了不远，不多时，有海风阵阵吹来，海岸边荒草一片，一条被打渔人走出的小径蜿蜒而出。
　　两人沿着小径一路走到海滩上，海浪翻涌着拍打沙滩，凉风习习，远处海天相间的地方一轮明月高悬，美得恍若不似人间。
　　谢晚晚静下心看着，一时竟有些入神。
　　而一旁的人却紧紧注视着她，仿佛她才是这世间最美。
　　“白师兄，在我眼里，你就如那轮明月一般，光风霁月，谦谦君子。”
　　谢晚晚转头对着他说，目光温柔，笑意嫣然。
　　他想他这辈子很难忘记这一刻了。
　　她说完又转过头继续看着，她愿意听连佳人的话，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在她心里，白师兄是在可靠不过的人。
　　第二日，两人沿街打听淮家地址，意外的是竟都说南城没有淮家。
　　难道过去二十几年，淮家已经搬离南城了吗？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客栈小二提供了一丝线索。
　　“淮家？南城里确实没有姓淮的，不过再往东南边一些有个渔村，那里好像有家姓淮的，淮这个姓在我们这挺少的。”
　　两人谢过小二后当即往东南边赶去，渔村偏僻，一路御剑也没有遇到行人，路上的小径荒草丛生，可见这条路走的人实在不多。
　　等到了渔村，看着眼前破烂的十几处矮屋，两人心里一凉。
　　一路往里走去，有几间房屋已经倒塌。
　　“有人吗？”谢晚晚大声的喊。
　　白小寒捡起地上一根木棍，走上前一间一间房子推开，里面皆是一片破败，早已无人居住。
　　“这里的人都去哪了？”她奇怪道，“那小二不是说这里有人住着的吗？”
　　不远处传来一声开门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粗布黑衣，柱着拐杖站在房屋前看着他们。
　　白小寒上前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一家姓淮的人家？”
　　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他，脸上满是褶皱，还有终年劳作留下的粗糙肤质。
　　“这里就是淮家村。”他开口，声音发哑。
　　白小寒诧异，身后谢晚晚忙走过来。
　　“那这里的人呢？”
　　“都死了呀。”
　　两人一顿，重新扫了眼眼前的房屋。
　　“那你可曾听过淮南的名字？”谢晚晚问。
　　老人直直望着她，叹了口气。
　　“十日前，也有人来问我这个问题。”
　　谢晚晚欣喜道：“那人现在呢？”
　　老人移了移身子，望向后面的山林。
　　“淮南我认识，他二十多年前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山林里没出来了。”
　　二师兄也在这？
　　谢晚晚直起身子望向山林那边，二师兄二十多年前回到这里便没有再离开了？
　　他不是一直在各处云游吗？
　　“那孩子……可怜啊……”
　　白小寒忙问：“他怎么了？”
　　“淮家村……曾经是这一片最富庶的村子了，淮南父亲是这里的村长，村里鼎盛时有四百多户人家。”
　　四百多户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城的规模了，那淮南父亲就是城主一般的人物。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谢晚晚问。
　　“淮南父亲举一村之力送淮南入道修行，可那门派收了钱又将淮南赶出，淮南父亲因此受到村里人指责。”
　　“听说二师兄入乾门之前曾进过昆仑派，这样看来是真的了。”
　　“淮南见村里人对他父亲不满，便一心要继续修行，后来又进了一个小门派，他高兴的回来告诉大家好消息，村里人也很高兴，让他下次回来一定要多带一些能助人延年益寿的丹药，淮南也答应了。”
　　白小寒与谢晚晚对视了一眼。
　　“可是后来他好几年都没回来，只托人带了些东西回自己家里，村里人就心怀不满了，哎，也是报应啊！”
　　“他们为了能长寿的丹药，竟然杀了村长，又逼迫村长夫人交出丹药，还把村长家两个要出嫁的姑娘给生生糟蹋了！他们简直是畜生啊！”
　　“淮南回来后发现家里全都死光了，他发了疯一样将整个村的人都杀了，四百多口近千人啊，那一夜他杀疯了眼，第二天又放了一把火把这里都烧了！”
　　“我因为那天不在村里与另外几个人侥幸逃过一劫，回来见他站在烧红天的村子外面，他转头看我们时眼睛里都是血，我以为他也要杀了我们。”
　　“但是他没有，他走入山林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连官府的人也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