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点文路人亥》米米醋

3、提前造势

　　水陇镇宋家

　　自打宋誉中了举人，钱寡妇那三两重骨头越发轻飘了。因着早年过度劳作，她生得干瘦，脸也泛黄，稀疏的头发花白，可她仍簪了满头珠钗金钗。只是她发软而疏，稍稍动下脖子，就有金钗拽着头发往下坠，走了几步，更是掉落一地。

　　因故，钱寡妇很是恼火，揪着那梳头丫鬟好一通打骂，更言道：“遭瘟的贱蹄子，梳个头发都不会，还敢顶着逼脸哭。赶明儿就把你卖给街上挑大粪的，看他肏不死你。”

　　这话实在肮脏下流，一旁的宋举人皱眉道：“娘，这话别再说了，有失身份。你如今可是举人老娘，未来儿子中了进士当了官，您可就是诰命夫人。如此说话，岂不让人笑话。”说罢，又板脸撵了哭啼不止的丫鬟出去。

　　待屋内只剩母子二人，宋誉不解问道：“娘，你昨晚真让人去周家退亲了？怎的那头一点表示也无？”

　　“怎么没去，娘在路口盯着蔡婆子进去的。不过是有些奇怪，怎么周家到现在也没个表示。这样，娘今个亲自跑一趟，看看老周家起什么鬼心思。”说罢，用力将金钗往发髻里推了推，一时不慎戳了头皮，又疼的她嗷嗷叫唤。

　　宋誉点了点头，也劝道：“娘，实在不行，咱们就退让两步。只要周家肯退亲，一切好办。”

　　话说回来，二十岁的举人老爷的确罕见，更何况宋誉长的还有几分俊气，个头适中，皮肤白皙，因着长年累月的多书，浑身还带着书卷气。

　　曹淑兰看中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钱寡妇敷衍了几句，而后把家里仆从都带着，一手扶着金钗，一手甩着帕子，招摇过市般去了周家。

　　听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周玉书只能遗憾表示过会儿再试给爹娘看，而后一边高声回应敲门声，一边跑去开门。

　　“哟，这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钱寡妇上下扫了周玉书一眼，冷嘲热讽道。

　　周玉书先是被她满头金簪恍了眼，退后两步，入眼的又成了她微张的黑鼻孔。一张嘴，牙齿泛黄发黑，好悬没将玉书熏晕。

　　这，这都过上好日子了，怎的还不拾掇拾掇自己，个人卫生要好好搞呀。

　　钱寡妇斜睨了玉书一眼，而后做作地拂了拂金钗，又对着身后的仆从怒斥几句，方才一脸嫌弃地踩着周家的泥地，入门后道：“昨个蔡婆子跟你们说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怎么？舍不得金龟婿？那可不成，你家不过是个铁匠，身份下贱，哪配得了举人老爷。识相点快些退亲，不识相的，哼，仔细日后受苦。”

　　周家人冷眼看着钱寡妇显摆，只当看了场猴戏。

　　钱寡妇觉得有些奇怪，显摆的话语也渐渐弱了下来。不应该呀，没了誉儿那样的女婿，他们怎么一点儿不急不气？

　　这不咸不淡的样子，让她还怎么往下说！

　　钱寡妇讪讪住了嘴，林红梅则开腔道：“行了，退亲就退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啷，这是当初你家小定送的礼和八字，都在这儿了，你仔细看看。清点清楚后就别再来了。”

　　事情办得太过顺畅，竟让钱寡妇生出几分失落来，不该呀，怎么周家人一点儿不挽留？正常人不是该哭求求情么？这一家子也太平静了。还有林红梅那是什么眼神，不像高兴，不像生气，嫌弃里带着怜悯？怜悯？有病吧，她可是举人老娘，未来的诰命夫人，怎么可能被个匠人妇怜悯，定是自己看错了。

　　钱寡妇没看到想看的场面，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林红梅还了她东西，就将手掌往她面前一伸，问道：“我家的礼呢？对了，还有当初借的银子，怎么个说法？”

　　反正这银子不能打水漂。

　　钱寡妇不乐意，还说什么周家人小气，比不得隔壁的谁谁谁，又说哪个非亲非故的还送银送仆，怎么周家还盯着那些小钱讨要，嘲讽周家人想钱想疯了。

　　玉书本懒得跟他家纠缠，想着日后曹县令倒霉，她再顺道讨个债。

　　可这钱寡妇说话太傲慢无礼，听得她火气上头，前后一想，突觉不对，这会儿宋誉怕是还没巴上曹家，若不然依着钱寡妇的性子，还不得传得人尽皆知？

　　玉书故意说：“举人老爷与县令千金的事情还没铁板钉钉呢。婶子就这般张扬了？若是曹小姐知晓婶子为了毛毛银，又吵又闹，你说，她会怎么看待宋举人？”

　　钱寡妇一听，这还得了，家里的私密事怎么让周家给晓得了。誉儿与曹千金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也只是有那么点苗头，若是周家发疯胡来，岂不坏了儿子好事？

　　想罢，她匆匆回家把此事告知宋誉，宋誉眉头紧皱，对着亲娘甩袖怒道：“娘呀娘，咱们是退亲，不是吵架。你何苦把事情做绝了？这水陇镇，谁不知周叔对咱家的恩情，退亲一事，我本就不占理，我给了你银子，你不还不说，还扯那些话，这不是逼人狗急跳墙么。罢了，这事儿，我自己去。”

　　说罢，他心痛地拿了一百两银子，而后上门赔罪致歉。只是他见玉书表情淡淡，眸中不带半丝情愫，又觉得怅然若失。

　　“玉书妹妹，往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寻我。今生是我负了你，只盼来世咱们再聚前缘。”说罢，竟摆出一份情深似海，无奈遗憾的表情。

　　“谈不上什么负不负，你既还了银子，咱们就两不相欠。我祝你前程似锦，夫妻恩爱。”玉书懒洋洋回答道。

　　若不是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真想给他一嘴巴子。

　　宋誉与钱寡妇一样，浑身不得劲的归了家。周家人得了银子，欢喜地直跳脚。

　　“搞半天八字还没一撇，瞧她张狂那样，还以为千金小姐嫁进门了呢。”林红梅暗暗啐道。

　　玉书让弟弟关上院门，自己又回室内准备变装。

　　不时，木门打开，只见里面竟走出一个俊朗男子来。那男子一身浅绿色直缀，外罩象牙色丝质禅衣，金丝绣墨蓝色腰封上还镶了个红宝石，再往上一看，那男子肤色匀称，面部棱角分明，眉眼上挑，不怒而威。

　　“爹，娘，你们可认得我是谁？”周玉书低沉着嗓音问道。

　　周玉书随了爹娘的血统，亦是个大高个，至少有一米七以上。她本身肤色较白，且轮廓柔和，但靠着后世的化妆技术以及彩妆品，她愣是将自己化妆成了贵族少年。

　　周铁匠等人再次傻眼，还问道：“闺女，你真是仙女，竟然会变身。”

　　“娘，你那是鬼怪故事听多了。来，玉墨，玉画，姐姐也替你们试一试。”说罢，又拉着弟弟和妹妹进了屋内。

　　林红梅与周铁匠面面相觑，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寻不到自己舌头。

　　这一天遇着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木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一个身着鹅黄色交领上衣配粉色襦裙，腰缠珍珠链，那珍珠比枣子都大。一个身着浅蓝色交领上衣配玫红色百褶裙，腰缠蝴蝶式样金链。再看脚下布鞋，竟也绣了花。

　　林红梅等人何曾见过这般鲜亮均匀的颜色，再摸了摸布料，又柔又华，竟不起皱。要知道因着工艺问题，再好的丝绸料子也易起皱掉色。

　　“爹，娘，这些都不是什么绸面料。还有这珍珠呀金子啥的，都是假的。就是看着像，你拎拎，轻飘飘的。”

　　两夫妻四只眼睛都看不过来，哪听的进玉书的话。

　　他们又捏着孩子的脸左看右看，一个赛一个的秀气可爱，两口子看了半响，也猜不出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小女儿。

　　他们记得儿子是单眼皮，可现在两孩子都是双眼皮。

　　还有面部轮廓，嗯，鼻子也变了，以往没那么挺翘。

　　玉墨扯了扯裙子，浑身不自在道：“姐，你干嘛把我打扮成丫头呀。”头皮扯的疼，腰也勒的慌。

　　“那你想不想和姐姐一道去挣钱？”周玉书好整以暇道。

　　其实还真不是周玉书的恶趣味，这般来弄，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家人安全。

　　“哎呦，这抹的什么妆，我蹭半天都没掉色呀？”林红梅觉得不对劲，该不会真把她儿子变没了吧，这么一想，忙要扯着玉墨的裙子往下看。玉墨死拽着衣服不松手，一张脸胀的通红，大叫道：“防水，姐姐说了，天界的胭脂水粉都防水。”

　　待三人换回自己的衣裳后，周铁匠问答：“玉书，你是准备顶着今日这妆容出去么？”

　　“嗯，爹，娘，不过出去之前，你再替女儿造两天势。娘，这是香皂和镜子，你明个就去外头说碰着了京城来的豪商，姓邓名云亭，乃皇商邓家的四爷，因来问路，故赏了你这两个小物件。娘，你可了劲地吹，定要将邓家的富贵权势吹出来。还有，您记得了，邓四爷是准备带宝贝入京送给贵人，因着数量较多，准备卖掉一些。”

　　“这么说，会有人信么？”

　　“难不成我刚才装扮的不像？”

　　“怎么不像？你贴了那喉结，像极了贵族公子。娘都看傻了眼。”都这会儿了，她这心还怦怦跳嘞。

　　“那不就成了。娘，咱家东西能不能卖个大价钱，可就靠你了。”

　　“行，就看娘的。反正都要天下大乱了，怕啥，大不了提前宰了狗官跑路。”林红梅一挺胸，霸气说道。

　　一旁的周铁匠没脸看，倒是两个小的捂嘴直笑。接下来两天，周玉书逮着弟弟妹妹排练，尤其是他们的礼仪姿态，因着当惯了顺民，眼神总有些飘忽，腰杆子也直不久。

　　至于周铁匠，他正拿着易拉罐研究，先是用大锤子锤平，而后又用剪刀剪碎，最后又扔到炉子里头烧融化了。

　　总归闹了半天，他也没分析出里头的材料来，但很显然，里头含了不少东西，而且还是他没见过的。

　　周玉书忙着赚钱，倒是没察觉她爹有些走火入魔，一天天的在炉子边上敲敲打打。

　　此时，两日已过，整个水陇镇都晓得周家女儿退了亲，后来又遇着了贵人。有人说好人有好报，又有人说贵人的东西着实厉害，尤其一个叫镜子的东西，哎呦，还没巴掌大，能把人脸上的汗毛都照清楚。那个香皂也好用，凭你手多脏，轻轻一洗就干净了，而且手会变得又滑又嫩。

　　大伙儿皆在感慨，不愧是天家用的东西，就是神奇。不过他们也没怀疑周家，实在是皇家离他们太遥远了，且云妃喜好奢靡的事情人尽皆知，一听是为云妃找的，就更加深信不疑。

　　那头钱寡妇听了消息，在家里转悠两天，实在忍不住跑到外面看了两眼。林红梅虽心下腻歪她，可还是大事要紧，当然了，私心里她也想在钱寡妇面前显摆显摆，挣个面子。

　　钱寡妇拿着镜子左照右看，稀罕的不行，“红梅呀，这样的好东西，你不若卖给我？十两银子，如何？”

　　“那不成，这可是传家的宝贝，怎么能随便卖。再者说了，十两银子，我给你，你买个给我看看。”林红梅自然不答应。围观的人也觉得钱寡妇不地道，就嘲讽她道：“这样的无价之宝，你买的起么？”

　　“你家若是不退亲，保不齐红梅高兴，就给玉书陪嫁了呢。”

　　钱寡妇气回了家，可想来想去，实在喜欢镜子，就让宋誉去买。宋誉原还不信，但见了这镜子，也惊住了。

　　又想着曹家千金近日对他有些冷漠，想着不若买了去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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