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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家 ...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

      入学快一个月了,蓝玉姀几乎每天都要和黎叙打交道。他们两个人个子都很高,蓝玉姀遗传自她爸的基因,初三就长到一米七,黎叙目测就有一米八往上,所以刚入学时自由选座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教室靠后一些的位置。白邢实行单人单桌,蓝玉姀坐在黎叙右前方的位置,与他隔着一条过道。
      虽然座位挨的近,但其实他们每天不会说很多话,必须要打交道,是因为黎叙是物理课代表,每天都会在教室里念物理作业以及收发物理作业册。每次收蓝玉姀的作业时,黎叙并不会多说什么,像收其他同学的作业那样收完就走。甭说蓝玉姀这样天天写作业按时交作业的乖学生,就像刚一入学每天就不写不交不听讲的“坏学生”,黎叙也从来不过多说什么,甚至在摸清楚他们的脾气秉性之后,干脆连问都不问一下了。
      这时候的黎叙,似乎和军训时的他不太一样了,面对同学都是漠不关心的,蓝玉姀在课间时,看他总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写着自己手中的习题。
      但其实,蓝玉姀也没好到哪去。初中时她就没交到什么知心好友,上了高中更是开始独来独往。分发作业时,有朋友的都会让好友帮忙捎带自己的回来,她没朋友,每次只能自己跑腿去拿作业;打饭时没人替她占座,她总是要端着盛着满满一大盘子的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绕着食堂转个八百米,才能找到一个空座;体育课偶尔的自由活动时间,其他人都去找自己的朋友打羽毛球或是相约一起跳绳,唯独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她望向远处的观众台,体育课时间黎叙这家伙还在内卷,把卷子都带到操场上来了!现在才高一!蓝玉姀又无语,又佩服他的定力。

      ﹉

      这个月月底就要进行升入高中的第一次大型考试——月考了,这一次考试完,后面大大小小的考试肯定也会陆续而至吧,说不定位置也会按考试成绩来排。
      每月一次的放假时间,蓝玉姀搭上了回家的公交。离家越近,她的眉头反而锁的越深。

      “我回来了。”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对着屋里喊。
      “哦小姀回来啦?休息一会儿吧。”这是她母亲的声音,李心国。
      没有多余的关心,她此刻正痴迷的看着手中的平板,平板里放着“吃海参的十种好处”这种专门骗中老年钱财的课程,可偏偏李女士很受用,每次遇到推销这种课程的总会欣然接受。上课时,桌上一沓纸,手中一支笔,那阵仗,堪比当代好学生上网课现状。
      李女士就是这样一个沉迷各种海参、保健品、广场舞、植物花卉和养老金的退休妇女,蓝玉姀对她这个母亲很是无奈,劝她她不听,母女之间说不了几句就会吵起来。
      而她父亲呢,前些年俩夫妻感情不合已经离婚了,现在她属于单亲家庭。但李心国从来没有说过“我独自拉扯你长大”这种话,顶多是不怎么管她罢了。

      蓝玉姀回到卧室就反锁上门,盯着天花板想心事。这个家只有一室一厅,这间卧室是她和母亲合住,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而且房子小就罢了,关键是四十来平米的小地方还被各种母亲舍不得扔的纸盒子、塑料袋、置物架塞的满满当当,每次蓝玉姀一回到家看到这些心里就堵的慌。
      她很不喜欢这个家,对于她来说,这可能仅是个歇脚的旅店。她广大的灵魂没办法寓居在贫瘠的三尺之地,它们始终飘着,落不了地。她流浪十余年,也没有找到心灵真正的归属地。她是孤独的。
      她的眼皮渐渐合上,前一天晚上她熬夜学习没怎么睡好。

      等她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她九点就要坐晚点车回学校,一会儿还要整理书包。回家一天了一点东西都没吃,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卧室的窗户的帘子一整天都没有拉开,黑暗和寂静笼罩在这片不到20平的拥挤空间里。蓝玉姀在床上翻个身,外面的天空是浅蓝色的,很淡很淡的蓝,似乎和前几天的六点的天空没什么区别。她从床头摸到手机,翻出某个音乐app,找到一个她收藏的歌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进去,她往下翻了翻,歌单里歌不多,就将近20首,都是她从“我喜欢”里专门挑出来,可以单曲循环N遍的宝藏歌曲。最终,她的目光停在某一首歌名上,她深吸一口气,戴上了耳机,把循环方式改成单曲循环,静静地在暮色和静谧里听着伤感的曲调。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躲着人群,
      铺成大海的鳞,
      海浪打湿白裙,
      试图推你回去,
      海浪清洗血迹,
      妄想温暖你,
      往海的深处听,
      谁的哀鸣在指引,
      灵魂没入寂静,
      无人将你吵醒。”
      ——《海底》

      ﹉
      黎叙其实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他讨厌维护人际关系。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深陷“我是谁”“我在那”“我要干什么”的迷惘惆怅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只能用学习麻痹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父母和睦,家庭幸福,有知己二三,吃穿不愁,成绩不差,容貌也可以,可他就是不满足,或者说,疑惑,他总感觉这些表面的美好只是属于这个外表叫“黎叙”的男孩的,而“它”本体,是一团有自我意识、却只能寄居在“黎叙”外表里的灵魂,或者是什么东西,总之不是这个“人”。
      上了高中,他努力想要使自己融入新班级,所以军训时他强迫自己样样做到最好。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到了上文化课的时候,他表现的不再那么完美优秀,不与人亲络,不专注社交,他以为会迎来老师和同学们奇异的目光,令他没想到的是,白老师反而还大夸特夸他这种忘我学习、不在意外界的精神,还让同学们向他学习,他松了一口气,他害怕被人当成异类。
      他记得,去主席台做学习演讲候场时,注意到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闭营仪式上举班牌的那个女孩——好像是叫蓝玉姀——她个子很高,在一群小个子女生中显得鹤立鸡群,她也很瘦,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她孑然地立在那,虽然在人群中,但灵魂却好像没有落下来。与她在同一个班相处的这些天,黎叙越发感觉这个女孩表面亲和,实际疏离,不是瞧不起人的傲慢,而是孤独无依的清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瞬间会有这种感觉,但下一秒,她抬起她黑松露一般的眼眸,看向虚无的空中时,他在心中下了个定论:他们是同类,灵魂无家的同类,想做飞鸟冲出樊笼而不得的同类。

      一月一天的回家日,他托着行李坐在父亲的车上,父亲怕他饿给他买了一些关东煮,对他嘘寒问暖,问他学习情况,他一一认真回答,他知道母亲肯定提前下了班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丰盛菜肴,他对于这一切很感激,但有时候也会觉得烦,譬如现在。
      “爸,这不就到小区门口了,您先去地下车库停车,我从小卖部买根冰棍吃。”
      “这都九月份了还吃冰棍啊,不把胃口吃坏了。”
      黎叙:“没事的爸,上午打球去了,热。您先去停车。”说着就推门下了车。
      他其实根本没有去买冰棍吃,只是为了暂时不回那个家。他在小区外围逛了几圈,最后坐在小区篮球场旁边一把木质长椅上,现在是中下午交接时分,篮球场里没人打球,因此这里是整个小区里最安静的地方了。
      黎叙没有带任何耳机,他掏出手机,随便选了一首歌,音乐的声音伴着歌词竟也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如果会怜悯我,
      又何必抓住我,
      鬼扯,原谅恶魔,
      咬碎牙胆怯和落寞,
      怎么不问问我,
      人类啊故意的,
      为什么不偏不倚,
      选中我一个。”
      ——《负重一万斤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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