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帝凉风录》祝灵

72、番外

　　念黼香和凤辞华将马拴了，遥望云遮雾罩的山上。
　　看上去路还不近。倒不是怕山路崎岖，只是多了个小女孩，不甚方便，天又在下雨。
　　荒帝本想将悠然留在家里，但又想这次去见珠儿，可能多同他住一阵，就还是带上了小女儿。
　　一路上他和凤辞华交换抱着女儿，防着路滑，走得慢了，眼看山还在半端。
　　谢横波和念南珠说是住在这山里，可又不确信。若是大老远地上去，扑了个空，可如何是好。
　　这时，半算是路，半算是人辟开的小径上，走下一个背着药篓的老者，须发皆白。荒帝拦住老者，问他这深山半腰上可住着人，若有，就是他要找的故人。
　　老者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是有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送了我这根手杖。”说着他将手中榉木手杖递给荒帝观看，荒帝见那杖尾，刻着一个谢字，大喜过望。看来不错了。
　　谢了老者，荒帝与凤辞华继续爬山，念悠然伏在念黼香肩上，对于要见到大哥哥，还是有几分兴奋的。她的智力是无虞了，但依然不怎么说话，相比的话念南珠幼时是很聒噪的。念黼香与凤辞华都觉得，小珠子藏在悠然身上时，唧唧呱呱的女儿非常可爱。
　　是以，又是歉疚，又是混着别的感情，念黼香和凤辞华都非常想念念南珠。
　　快到半山腰，雨势又大了，之前只是淅淅沥沥，这时已近无法前行。念黼香与凤辞华商量，由于路上不便休息，不如就用轻功赶路，到了有屋檐的地方，管他谢横波与念南珠在不在，他们俩再会和便是。
　　凤辞华同意了，念黼香便挟着念悠然一路前奔。不多时，他就看见了山腰中的几处建筑。他大喜，冒雨前去敲门，还没走到门边，就见到内中一个人影往外看到他们，从内将门合上。
　　“珠儿！”念黼香不依不饶逼向门边，拽着门把。他一眼就看到了门里那人正是他与凤辞华朝思暮想的儿子。可儿子不卖面子，抬头甩给他们一个冷眼。
　　“珠然，你打算把你妹妹关在屋外淋雨吗？”念黼香拿出女儿要挟，念南珠才不情愿地敞开大门，让他走进去。
　　“谢横波呢？”荒帝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将女儿从衣袍下取出放在地上。
　　念南珠顿了顿，不情愿地说：“下山去接你们了。”
　　“咦？什么时候去的，半路上也没看到。”念黼香左右环顾这座隐居之所，是座颇精致的二层小楼与院落，他记得冲进门时瞥到柱上镌着“芙蓉精舍”。
　　他又低头瞅了一眼，看见念南珠默默蹲在念悠然面前，给她擦头发。
　　感到十分欣慰，念黼香放心地踱开，见这屋舍之中，字，画，茶，器具，一样不少，看来念南珠和谢横波的生活过的还是不错的。
　　他顺其自然地拿起一幅画，想要打开看看，却冷不防被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怎么了？”念黼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想干什么，难道还得主人允许不成？”他实在有点窝火。
　　“那当然了。”念南珠板着脸站起来，取走那幅画。“不问而取是为盗，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念黼香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不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吧，就算不知道，对于好友家里的东西，他自然也是想拿就拿。于是道：“你爹千里迢迢来见你，想看看谢横波有没有欺负你，就得个这种好处？不孝之子。”
　　“我没爹。”念南珠淡然不动地站着。“过去种种都已了断，在你面前的不是以前的我。”
　　念黼香知道他这一身，骨肉都是白莲所化，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他的儿子经历百转千回，说是报完父母恩缘，不再和他与凤辞华有关系，居然让他无言以对。
　　“也罢，若是嫌我们不疼你，有别人疼你也便是。”念黼香大度地退让一步，说。他纵然略有点不爽，但总归觉得亏欠念南珠太多，所以忍让占据了上风。“对了，谢横波待你还好吧？若有委屈的地方，说出来我们替你撑腰。”
　　念南珠愣了一愣，扭转了视线。“别在妹妹面前说这个。”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被荒帝忽略了的妹子，将她放到房间拿了玩具。
　　荒帝跟儿子气氛尴尬，只得没话找话道：“雨还没停，也不知阿横走到哪了，还有辞华怎么总也没到。”
　　念南珠转身说：“我去看看。”随即取了伞，就要出门。
　　念黼香其实十分不担心那两个人，反而趁没人和儿子多说两句才是正事。忙抓住念南珠道：“珠然，我不管你肯不肯认我这个爹，我们家甚少出那种屈居人下的人，我以前说的话你不记得了，你这不是被不被人欺负的问题，而是我们老念家的面子问题！”
　　念南珠噎了一噎，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也不是面子问题，而是原则问题。”念黼香转而退了一步，坚定地说。“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没有原则是万万不行的。”
　　“我不在乎这个。”念南珠垂下睫毛。“两个人互相喜欢，觉得开心就好，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计较这个。”
　　“但……”只得松开念南珠的胳膊，但念黼香真正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与一个人共度一生，就是承诺和照顾，还有双方的契合。荒帝么……毕竟是大荒之皇帝，念南珠也是荒帝，哪怕做得较短。
　　念南珠撑伞走入雨中，抬眼即见到那一袭天蓝色锦袍的人走过来，撑伞遮住他旁边衣着深红的凤辞华。
　　念南珠忙疾步飞奔过去，握着那白皙的手腕，让他将伞让渡给凤辞华，然后将人纳入自己的伞下。
　　淫雨霏霏中，率先映入念南珠眼帘的是谢横波，而不是自己的生父。
　　不过，在扶着谢横波的时候，他仍是想到：他看到阿横，就觉得明亮，但阿横不适合雨天，而是适合晴天。
　　凤辞华骤然见到念南珠，已是大喜，犹若失而复得，完全不顾甚么风华，直接抱住他。泪下道：“珠儿，你果然好好的，没见到你前，我总怕他们骗我。”他十分后悔上次在谷里见到儿子，顾忌着没有亲近体贴，错致他受了如此多苦楚。

　　（此节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