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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五十九 ...

  •   谢横波听得念南珠改口,才知他动决心要改了,要知这孩子小来心思就多,打死也听不到他自称『侄儿』的。
      好话坏话说尽,谢横波何尝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不过这等事该他这样的大人来做。
      他还没有再提要走,就见到另一个『侄儿』。念惜然留在宫中处理着事情,念沛然急急忙忙,跑出来迎接皇兄,提前几天就与大军相会。
      几年不见沛然这种冒冒失失的个性,倒是和他爹很像。谢横波这时候看来,兄弟三人之中,性格和阿香最似的就是老幺。只有沛然,维持了那种傻悠悠的乐天,也不管自己在战火刚熄时出宫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所以谢横波看到念沛然,就忍不住莞尔,也忍不住心情好很多。可见天下的父母,也多半是偏心,念南珠生怕做错了一件事,也难以讨好谢横波;反而念沛然,只凭几句嘘寒问暖,就和谢横波打得火热,撒娇耍痴,要谢横波伤好了在皇宫中也多留留。
      谢横波笑:『我以前答应你教你武功,也不是不作数,只不过你愿意跟叔父走么?』
      『这……』念沛然迟疑了一刻。『我倒是想,可……』念沛然纠结了半天,几番欲言又止,谢横波见此状况,留心追问,终于让念沛然倒出了肚子里的缘由。
      『在大军出征前,我们兄弟三人商量过,万一有事,我就是大荒的储君。』念沛然露出沮丧的样子。『虽说现在警报解除,皇兄安然无恙。但看皇兄的口气,说若他不要孩子,将来的王位仍然要我继承。王叔啊,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你二哥呢?年序也轮不到你。』谢横波对此倒没有非常意外,只是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脑瓜里是什么玩意。
      『二皇兄那个性,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当然推辞了,而且皇兄似乎也和他商量过了。出兵之前,气氛是很沉重的,叔你也知道。皇兄直接指名我,我怎么好一直不肯,干扰士气呢?当然是正经扛下啦!于是我就是大荒的储君了,可是现在我感觉皇兄和二皇兄已经是盘算好在整我啦!如果不是,为什么不是二哥做呢?而且皇兄,他娶了个不能生的男妃,压根就没有为王国繁衍子嗣,开枝散叶的意思啊。』
      念沛然絮絮叨叨地数落着皇兄的八卦,突然被人从后面拎着颈子,拉开。『沛然,大家都该吃饭了,你下来一同吃,让王叔进些药膳。不要整天在上面叨扰,让王叔不能休息。』
      『我哪里叨扰了,王叔行动不便,正是无聊,需要有人陪他聊天解解闷儿。』念沛然虽然嘴上反驳,不过还是敬畏皇兄的一言一语,麻溜地爬下来跟着念南珠。『皇兄,南离王答应了我,伤好后留在宫里住一阵,让我把功夫学全了。该怎么安置他老人家啊?皇兄你已经成婚了,就让我王府里来安置吧?』
      『你不是不乐意出府住么?』
      『唉,求知若渴,虚怀若谷,为了学习,付出这点小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谢叔叔不是谁都能遇得到的师傅,我一定使劲浑身解数把他给伺候舒服了。』
      『可以。』沉默了半天,念南珠点了点头。『叔父就交给你了,你把他伺候好了,伺候舒服了,不要让他离开京城,这就当是我交代你的一个命令。』

      凤澜舟提了提缰绳,并驾赶上念南珠的马驾,道:『怎么?别忘了,你可是自己下定决心,选了「叔父」这一边,买定离手,再纠结就没意思了啊!』
      念南珠特地不坐马车,策马慢悠悠地走着,听着此话,缓缓摇头,说:『我并没有反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在想,不说拿我和父亲比,就算是叔侄相处,他也看沛然比看我好些。』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些事,懊丧也是于事无补,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凤澜舟有时骂他痴,可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不成罢了,怎么能叫做痴呢?
      念南珠扬鞭,让马快走了几步,让风鼓过他的衣袍,将新鲜空气送入鼻间来。痴也罢,明也罢,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他好,而不是强迫他。尽管他无数次想到,如果再紧逼一步……是不是就得到了?可是他对谢横波怕习惯了,不敢试,他不敢承受失败的后果,也没有能力得到他,所以只能换一种方式。

      谢横波当作宝贝的七窍玲珑匣,现在到了念南珠手里。小时候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谢横波要就全给他,但念南珠如今知道这东西可以找到他爹的踪迹。谢横波没这个本事,但他可以。
      他魂魄上被他爹亲手穿过封魂钉,二者相通,若是刻意感知,不会毫无知觉。越是靠近京城,这种感应越是强烈。

      谢横波半撑起身,揭开摇晃的窗帘,景色越变越熟悉,他再一次离大荒的京都近了。念沛然骑上马就跑得没影,不知道是先一步走了,还是耐不住性子在附近兜圈子。
      谢横波张望四处,总算看见策马在车队右近的念南珠,仍与凤澜舟并排而行。有个人能陪他,这就还好。
      自从念沛然来了后,念南珠同他,一句话也没有讲过。谢横波揣测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思,也没有余力研究,索性不管。只有当从这面看到念南珠,看到他偶尔侧过的面容,少年的眉宇之间,仍是明朗,谢横波才微觉安心。
      也可能是因为念南珠不同他请安说话,一天之间,谢横波总要起身查看几次,确认念南珠的所在。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想多了,疑神疑鬼,不知道在揪心个什么,要知这孩子骨子里根本没有这么脆弱。

      距离京城不足百里,一路上大军已分拨回到屯营地,剩下京城驻军近万人,准备休整后抵达。谢横波最后一次看到念南珠,是在他从马上下来,接过旁人递来的水。
      再后来,过了足足几个时辰,也不见军队拔营,谢横波疑窦大生,派人去问,才知荒帝让军队扎营等他回来,就自行去了附近的山中,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却见不到皇上踪影。
      『兰贵妃呢?』谢横波第一时间就问。
      『奴婢在,我没跟皇上一同去。』凤澜舟自一边垂手走出来。
      这当然不是追究谁人失责没拦住皇帝的时候,谢横波只是问道:『皇上不带亲信,连影卫也没跟着他吗?』
      凤澜舟垂首摇了摇头。『这是皇上,不是三王爷。皇上一般不会做这种事,所以底下人当然要听从他的命令。而且,他虽然没明说去做什么,却同奴婢说得清清楚楚,他只去半个时辰,现在士兵也把方圆半个时辰的地方搜尽了,就连半个可疑的兔子都找不到。』
      『继续找。』谢横波面色如霜地说。御驾亲征班师回朝,连皇上都找不见了回个什么朝?
      『您也别太担心了。』凤澜舟倒是沈静许多。『皇上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随随便便遇险的,也许他别有安排,也许被耽误了,他要我们等,那就等,等皇上回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京郊,你不熟,我还不熟吗?往前一步就是京城,他能有什么安排,会被什么耽误?怎么不说清楚就放他跑了?!』谢横波气喘急了,心脏一阵抽痛,不由咬牙痛骂这些酒囊饭袋,他还不如自己去找,挖地三尺也要在这荒郊野岭把丢了的人找回来。

      念沛然身后带着几个扈从,正轻快地打马走过来。『我去山里转了转,打了几条山鸡野兔,给叔父和皇兄开开胃。』只见众人齐看向他,奇怪地挠了挠头。『王叔,你怎么了,我扶你!』

      『不,我在山里并没看到皇兄!』念沛然眼神傻了一傻,得知已经天下大乱,饿得咕咕大叫到肚子给他到第一反应是:糟,晚饭吃不成了。唉,早知道就不存着野味带回来,在山里烤了填填肚子,这会才有力气跟着大家找兄长啊。
      傻眼的念沛然看着嫂子继续安排人分批去搜寻皇兄踪迹。

      打猎之前,皇兄抱着他的肩,把他领到一边,拿出一个漂亮的盒子,给他看。『这七宝玲珑匣里封存着父皇的两条魄。』
      『真的吗?』念沛然惊奇不已,伸出手指,轻轻在盒盖上碰触了一碰触。有股异样的感觉,漫遍他的全身。
      念沛然没见过这个盒子,就连父皇和母后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也渐渐淡忘了。
      『极其冰寒之地……我令人卜算,也是这个结果,也是因为这,王叔在北边找了几年。不过我觉得,父皇和母后不在那么远的地方。如果他们还活着,难道会全然抛下我们吗?』念南珠将手掌覆在匣子之上,眼神微微变化。『沛然,你也来试试,越往京城靠近,我感觉到盒子里有微微的波动,不知道是不是离父皇越来越近了。』
      念沛然傻傻地学着念南珠,将手掌盖在匣子上,然后傻傻地,摇了摇头。『这是啥啊,皇兄?怎么感觉?』
      念南珠摇了摇头。『我还打算让你陪我一起找的,没想到你没啥作用。那就算了。不过这事极密,不能告诉别人。』
      『皇兄,你要干什么,我陪你去啊!』
      『我要瞒着别人,你腿短,就别来添麻烦了。尤其要瞒着谢叔叔,知道吗?不能让他知道一星半点,除非等找到了,否则绝对不能告诉他。』
      『哦。』念沛然对大哥,一向是完全信任。这时看见念南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眉宇中略过一抹忧色,然而很快地驱散。『其实,我也怕……』念南珠在摇头。『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三弟你等我回来就是了。要是这件事能做成了,就是皆大欢喜。我,终于做到了一件非我不能办到的事,谢叔叔终于得偿所愿,而三弟你可以再见一次爹娘,他们故去的时候你还小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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