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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十一 ...

  •   风重雪重。
      雪围成的走道从这一头漫漫延伸到看不见边的那一头,雪连着天,风吹向天边。
      天边这头,就是边关。边陲小镇,除了去往东国的行商,路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
      包裹着皮裘厚袄的行人在街上匆匆走过,也是迅速地走进客栈里去。客栈里总比外头要暖些。
      这边陲镇上唯一的客栈,东西通路百里内,仅有能住人的地方。客栈没什么打烊的节气,就这么寒冷的天,还留着十来个在住的客人。
      天寒地冻,人闲困乏,客人就执骰子博戏。有的人住一两天就走,有的人走了又回,是认得的熟脸了,老板娘提着一壶热烫的烧酒,往赌桌上一墩:“赵四,你输的精光,又花钱买酒,今天可还有钱住店不?”
      围坐赌桌前,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中,这叫赵四的狗皮帽子抖了抖,不耐烦地道:“绿娘,恁地小气作甚,爷这一把不就赢回来了么?”
      说着,庄家把博壶一翻,赵四果然赢了这一把,得意把酒拿来,道:“俺请大家喝这一壶。”
      庄家笑笑,将博码和壶推到桌中,说:“换庄吧,我不玩啦。”
      其余几人还没尽兴,纷纷不许,赵四更是拖拽住那庄家的锦蓝袖袍:“怎么也得玩到吃饭了再散,不然兄弟耍个甚子?”
      这种小赌戏,筹码倒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只不过这庄家牌算得好,别人都想要他玩。
      可他说一不二,说道乏了,便从桌中下来,甩甩袖子回房去。
      老板娘跟着问道:“谢三爷,一会晚饭用得着送到您房里去么?”
      “用不着,仍是厨房空了我家阿留自己弄。”
      他走了,桌边还剩下的几个人闲嘴了一句:“穷摆架子。”
      可不是,这人都到这天寒地冻,哈出口气能冻掉舌头的边关来了,还摆着好似少爷府邸里的尊贵。虽然说谁都看得出他有钱,但是在这天皇老子都管不到的边关,显摆露富又有啥用?别没留神给人砍了。
      目下这几个嘻嘻笑笑坐着赌博的豪客中,未必就没有想趁机做一票的。而赵四这类人更是直白地说出来:“哼,若说哪个瞧不起给俺们做庄家,俺还未必瞧得起他那双手咧。”
      老板娘白他一眼,道:“不长眼的,若不是人家那双手,赵四你就是今天买酒的钱都没有!”
      赵四讪讪回眼,老板娘因又向坐着的几个人扫了一眼,凉凉地道:“说人家瞧不起你们这些土匪路霸,也是抬举你们。这谢三爷武功高强,外头风雪交加谁不躲在屋里,生怕出门冻死,别看他一个富贾公子样,可是半夜出入回来如履平地。别人就是夜里办事去了,白天补个觉,哪记得瞧得上,瞧不上你们。你们新来的,也就自个玩玩,别惦记着别人。”
      这话也是提点某些人,别乱打不该打的主意。虽说是听明白了,但嘴上还是卖个便宜道:“哼,老板娘说得天花乱坠,莫不是看中了这人,不过长得倒的确齐整,哈哈哈哈。”
      赵四没搭话,手心里却滋出了一丝汗,想想被自己骂了几句的那个谢三爷,唉,刚本准备多留他喝两杯的。
      老板娘唾了一句,心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扭身走了。
      就算说惦记,她也惦记不上这谢三爷身上去。他过两次,是为的找人。问:“有否见过两名男子,要说特征,其中一个是绝色,见过就不会忘的。”
      老板娘实是没见过什么绝色的男子,以及虽然不显得绝色却仍轩昂的同伴,但这谢三似乎对此地颇有执念。上次就无功返了,这次他又来了这边关雪国,仍是为那两人,说依然可能在这,所以不得不回来。但耽搁了半月,如第一次般一无所得,如今也该走了。
      招呼了住客的晚饭,老板娘把净菜收拾了,支人去叫谢三爷那个厨房小厮过来做饭。正从二楼走到客栈堂边,听堂倌在底下道:“对不住您,上房已全被包了,平房还剩四间呢。”
      老板娘就那么拿眼一扫,看见正在堂中抖雪,还带着簌簌寒意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个除掉风帽抬起头来,就那么狭缝里一瞥,竟是绝艳容光。
      老板娘心里一惊,下去几步迎客,多看了那名除掉风帽的男子几眼。除了确是绝色之外,他瞥向人的神情很冷,嘴角含着的姿态也傲。虽感觉总哪里有些错落,但这美貌是不会骗人的。
      而与他同伴的另一男子……是一个生得很好,一身贵气的少年,正是印证了谢三爷所找之人的另一半。
      一阵欣喜跃上心头,仿佛是他的执念总算显现了影子,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老板娘喜笑颜开地拦着那两名年轻人道:“上房还有,两位坐着,待妾身去去收拾就来。”
      “三爷,三爷。”若换了平时,肯定不打扰的。不过老板娘知道谢三是如何辛苦地在找这两人,听得了报信,绝不会生气。
      “怎么?”谢三睡眼惺忪地支起来,披了件外袄。
      “爷,您找的人,就是爷来找了两回的那两个人,来客栈来了!”
      谢横波的眼由惺忪变得清楚,双肩也是一滞。
      “可总算来了,堂倌在楼下伺候着两位呢。”老板娘开心地说。
      谢横波披衣下床,脚踩在鞋中走了几步,发现脚错了,才倒过来穿好。老板娘看见他激动的样子,也为他高兴,好不容易。
      “爷也别急,这不,可有这么一天么。”
      谢横波走到楼中往大堂一看,三双眼睛对到一起。
      谢横波苦笑,几乎跳停的心,在嗓子眼那里一点一点落下来。
      少年仰头看到了他,没声儿地默默看了半晌,然后才笑了。
      谢横波并不知道自己脸上五味杂陈地反复现在是个什么颜色,只习惯性地瞅了瞅周围,只看见四五个换了装的护卫。
      他轻嗽了一声,便招手示意让念南珠随他上来,以免大堂腌臜人等惊扰了圣驾。
      念南珠心情适好地跟着谢横波走进上房内,每一步都像踏在莲花上。
      进得房内,房门推锁,谢横波坐在念南珠面前,斥道:“半月后就是年关了,宫里那个祭庙的是谁,陪太皇太后守岁的是谁,你只字不提就不带一兵一卒偷跑到苦寒边关来,到底谁知道自己是这一国的皇帝?”
      谢横波眉毛一提,念南珠就知道自己要被骂了。不过他脸皮早已厚如城墙,说这些算得了什么,他还会倒打一耙呢。“谢叔叔,”他喊了一声。“你说了回来看我的,可都快三年了,你连影儿都不见,前后也就传过两次消息。我好不容易听说你到这里来了,才自己赶来。你总得让我见见吧。”
      谢横波往上看他,念南珠脱下一大团的狐白裘放在桌上,露出紧身的外袍,身姿已很挺拔了。只是在外头冻了一身,脸上红似红,白似白,唇若樱珠,鲜艳,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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