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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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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若言慢慢察觉到荒帝的愠怒——这并不难,因为荒帝指着地下的男人:“这猪头就是上你的货?”
祈若言颇觉不是滋味。
荒帝觉得甚是郁闷。但转念一想,与这呆子较劲的自己也不聪明。
祈若言对荒帝心中暗流浑然不觉。每人年轻时都怀抱过欲望与梦想,祈若言也曾;但时间早将希望磨透,爱情也随之一起。那曾经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如今只剩下几星余烬,只不明为何余烬烧过的滋味还是炙心。祈若言对荒帝,只剩下三个字:不再想。
而荒帝此刻对祈若言也只有三个字:太恼人。他星夜兼程,追的是那小兔崽子,但不知为何七弯八拐来到这里。祈若言在南离动向这些年宫内一直掌握——这是荒帝来找他的目的,但甫一见面,就干了不相干事,扯了全不搭的话题,这略失自持的开头,叫他怎继续之后的委托。
祈若言躬身后退,去倒些茶水。就算明知荒帝喝不惯这壶里的茶,礼数也不能免。却不知荒帝之驾临是为何?公主!难道是公主事……哦不,祈若言即刻责怪自己想得太歪。公主殿下如何娇贵的千金玉体,哪轮得到自己乌鸦嘴,定是陛下不舍爱女远嫁……也不对,大荒唯一的公主的身份之尴尬,即便自己,也略闻一二……
那么,那么,祈若言只听荒帝开口:“你,去一趟王爷府。”
光是进府,此事不难。难的是,祈若言觐见谢王爷,得用什么由头,方不惹人生疑。
“状似也没理由……难道微臣就说想向大公主请安?”祈若言探询道。
荒帝的目光,略带几分阴郁地看向他。“不用,你堂堂正正走进去,见了谢横波,就说我在此处等他,你亲带他来。”
祈若言一发云里雾里,若荒帝私下有要谈的事,自去堂堂正正走进王爷府,似也无不可……毕竟陛下和王爷也曾是朋友兄弟。却只见荒帝嘴角带着几分嫌恶味道,俯身下去扒解瑞麟的衣物。“你……”祈若言不由失声。
“速去速回,剩下的不用你管。”荒帝冷声道。
谢横波似笑非笑看向祈若言:“本藩知晓了。”
祈若言心中七上八下,却见谢横波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而后谢横波起身道:“既然事不容迟,那请祈大人带路吧。”
谢横波所得线报,自然是,荒帝确实、无误、尾随祈若言去了那个猪肉铺、并无疑点。怎知荒帝深知谢氏亦擅尾行伎俩,故意露出行踪,金蝉脱壳——扮作屠夫。这一场调虎离山的戏,荒帝暂占上风,谁知随之来的几场会面,又会否由他得意呢。
所以,谢横波所发下的将念南珠扔回荒帝脚下的豪言,并未实现。
谢横波的折扇还挑在油腻腻的布帘上,门里露出地上身披名贵服饰的一名裸身汉子,屋内的锅里冒着袅袅的蒸汽。
祈若言似呆若木鸡地拢着袖子:“王,王爷……我委实不知……”
谢横波身边随从噗通几声跪下来:“王,王爷恕罪,这是属下们失察……”
祈若言斜眼偷望,见谢横波面色发白,白中有青。一人突省道:“这是调虎离山计!只怕皇……皇,那人已闯了王府!王爷,我们还不赶紧……”
“——用不着了,”谢横波忽地道。“若现在赶回去还能见到人影,也白费了他巴巴地把我引出来这番力气。”谢横波转身即走。“你去传令,封城禁关。其余跟着我,追!出南离就只那一条路,我倒是看他逃的快,逃不逃得出我手掌心下的南离。”
荒帝堵着念南珠的嘴,不准他说话或者哭。他们的马匹精良,准备充足,跑得很快。但再怎样早有准备,也无法抵消一行人连日奔袭的疲累。可明知追兵不时既至,即便疲劳已至极致,亦不能掉以轻心——谢横波异心昭昭的言论已传到他耳中——因此决不能在南离境内就输给谢横波。
念南珠眼泪逼眶而出,却并非感动——若他能选,父亲被谢叔叔抓住才好呢。他们要能逃出南离,谢横波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而且,凤澜舟……念南珠想起一直照顾自己的贴身玩伴,怎会突然没了踪迹。
荒帝赶出主城十数里,离开大路,躲进山中。料想追兵欲至,先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幸而荒帝对此地地形还算熟悉,不然谢横波坐拥地利,他们就失尽先机了。
孙阳朝整理补给,为荒帝、及念南珠,送上水及食料。——殿下显得虚弱且苍白,不知在王爷府中受过什么非人虐待?他略有些担忧地想。
荒帝却无暇关注念南珠泫然欲泣地表情。
躲进荒山野林,是下策,其实若换了十年前,他也不敢如此贸然进入山中。因地形复杂,自古来南离通向中原之路只有一条,因此周遭山林之中,一度土匪横行,商队路过叫苦连天,但军队也拿这些占山为王的土霸王无法。
没想到这次前来,来时路途中荒帝便发现,不仅土匪影踪罕见,往日荒凉的山岭之中竟还有居民乐业。问及,说这是南离王的善政,一则剿匪手段雷霆般有力,二是本邦经济愈欣繁,肯耗在荒山野林铤而走险的人就愈少。
不仅如此,土匪偃旗息鼓之后,南离王开始着手修通其他道路。自然,荒帝冷笑,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打算,至少足以佐证谢横波的异心,已在暗中筹谋许久。
他饮一口水,本想稍事休息,却听念南珠生硬叫道:“父皇。”
他瞥儿子一眼,见他低头垂首,不知脸上是如何模样。荒帝暂不想在这时刻说他什么。只淡应道:“嗯?”
“我要去——出恭。”念南珠嗫嚅着说出口。
“嗯。”荒帝不明为何要郑重向他禀报。他委实没有教导孩子的经验,以至于这个气得他七窍生烟的儿子真抓到手里,既没揍下去,说教也还未曾开口。他略示意身边警卫:“叫张总陪你去。”
“不用!”念南珠摇头。“这种事,我自己就行。”
“不行。野外谁知有什么毒虫野兽,让人跟着,不容你任性。”
侍卫起身,念南珠却坚决地摇头:“不行,不要人看着,绝对不许!”
荒帝不耐烦地扭过头来,盯着儿子:“快去解决,完了上路。”
念南珠继续摇头,头一低,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为什么?”荒帝终于问了。
念南珠一边摇头,一边咬着下唇,垂下头,任眼泪流在地上。
荒帝端详一阵,突然暴怒,抓起念南珠的下巴:“你一个男儿,露出这副娘兮兮被人qj了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念南珠瑟瑟往回一缩,眼泪掉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