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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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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横波双目微狭,淡淡问:“小公子所为何事?”心中却仿似被抽了个空。
因为凤澜舟与凤辞华相貌的极似,偏是千策之外的遗算,若谢横波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也罢,可偏偏他不可不注意到这一点。
在看到念南珠以前,甚或在送亲人马大驾光临南离之前,他的恼怒只在荒帝一人。也许半是刻意回避,他从没与凤辞华发生太多联系,但他对凤辞华的态度,不失公允。直到发现送来的小公主是念南珠,他也不多想,因为用儿子换掉女儿对荒帝没有任何好处,这不过是小孩子做的荒唐事。
但凤澜舟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终于犯了疑心——
为什么凤辞华的人会出现在这里?<皇后的儿子替掉秦妃的女儿,对你们究竟有什么好处?>
谢横波不断地思考,推理各种可能。显然,因为被巧合拐向了错误的道路,他得不出任何结论。
可越是显见没有答案的东西,越会让人怀疑其后有巨大的阴谋。
<难道不只是因为,南珠想见我。>
其实若能得出这个答案,对诸位的后来都是好事,也不会引出那一番闹剧。
但是……<皇后其实,早看我不顺眼?>得出这一结论后,谢横波在错误的推理上越走越偏。
于是当凤澜舟缓缓道:"……前来向王爷转述一个嘱托。"的时候,谢横波不禁微微倾身,去听他接下来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凤澜舟道:“殿下对王爷一往情深王爷眼见为实……皇后请谢王爷,就如他对皇上一般,也对殿下多……包容几分喔。”他凤目微扬,眼光掠过谢横波阴晴不定的脸,觉得厅内气温,骤降骤降……
谢横波温柔和蔼地轻敲折扇:“皇后陛下是教我以身侍君以色待国呢……”他自己说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岂是凤辞华“那样”的人,只想一想就让人寒毛倒竖了。
简单地说,他和荒帝是一类人。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除非一人妥协,否则就是绝无可能调和的矛盾。
凤澜舟道:“为了大荒,也许王爷和皇后一样,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但是这些牺牲,莫不是为了自己,和两国人民的福祉。”他打着皇后的幌子,只因他清楚以自己的口,来转述皇后的观点,从外貌就十分令人可信;而将谢横波与大荒王妃相较,不过是他想出的一种,对于谢横波这种男人而言特别令人激怒的挑衅,他哪里知道这其后暗暗的巧合呢。
虽然绝不承认,但是在几十年中,谢横波也不是没有一掠而过<若是我肯让步成为大荒王妃,又会如何>的想法,虽然很快就被<荒谬,要怎么也是他嫁来南离做王妃!>的妄想压倒。只是这两种想法中的任何一个,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都没有机会实现。
但是,凤澜舟歪打正着,本是想敲个闷棍,没想到正戳中了谢横波最痛之上又最痛的那一点。
他最讨厌自己的行动或者决断,被人故意影响干扰。他大可以按自己的兴趣,慢慢地玩弄念南珠,但若荒帝夫妇拿着碗筷说:“嗟,来食”,那还是请他们有多远滚多远罢!
谢横波无论如何,只是含笑。“皇后的关心,本藩心领了……但是,也忒可笑。陛下将殿下塞到本藩手里不是第一回,这种好意,虽然却之不恭,但是别人吃剩的残菜剩饭,本藩也没有必要笑纳。哪里来的殿下,请你原样带回哪里去,慢走……”
谢横波大步起身,转回内室,想将念南珠被子一裹,扔回凤澜舟那张的怎么看和凤辞华怎么像的脸上。
嗖地推开屏风,却看见念南珠睁着眼,小脸苍白地俯趴在床上,听他进门,扭头望他。
念南珠见到谢横波绝不愉快的神情,心先沉了一沉。然他还是乖巧地叫:“谢叔叔。”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横波一时之间,只摩挲着手里扇子,不忍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谢叔叔,”念南珠想来想去,想不出别的撒娇理由。“屁股好痛,你给我的药能不能再给我一点点。”
那种药只要抹上一点点,就算是寸余的刀伤也会立即愈合,谢横波明知他只是没事找事。但说不定即使伤口愈合,被撑开过的疼痛还是会持续,所以谢横波掏出那个药瓶,放在念南珠手里。
“全都给我了?”念南珠惊喜。然而惊喜过后,又生起一股子担忧。谢叔叔虽然满足了自己的要求,但是他的表情,怎么看都很不开心。
谢横波一伸手,将被里的人卷抱起来,念南珠吃惊地大喊:“谢叔叔,你要我去做什么?”
谢横波淡淡道:“送你回家。”
念南珠着急地挣动:“我不回家。”
<被欺负得屁股开花,也不肯回家?>
“我好不容易来南离见到你,哪里我都不去。”
<小小年纪就想当情圣,毛长齐了再说吧>
“谢叔叔,为什么这样对我,难道你忘了以前我们相处得很好吗”念南珠的小脸上已流下泪。
<奶爸和婴儿那种相处得好吗?>
谢横波一边在心里默默自语,一边将裹成毛毛虫一样的念南珠,扔在凤澜舟脚下。
“滚!没你们什么事,就说是南离王的命令。”见身边自己人也纷纷变色,要劝主子三思,谢横波继续道:”即使是荒帝本人前来,我也会把这个小东西,整个砸他脸上,我要的是他的人,不是他一颗精虫。“
这下连暗自欣喜的凤澜舟,也整个瞠目结舌地呆在那里。
谢横波脸上阴晴不定,神色更难捉摸。他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将念南珠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再一脚踩得稀烂。他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昭告天下南离与大荒恩怨的本质。
虽积怨的暗流早就在奔涌,此后将近十年的战祸,却是由凤澜舟一手开启,借南离王之口,将互相克制的对立推向台面。
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