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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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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班,韩晓月心里乱糟糟的。出门时,忘了带手机。返回去拿了手机,想锁门,又记起没有捎带上垃圾袋。
这都拜昨夜范允正的吻所赐。二十六年来无人吻过她,只有上幼儿园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伯伯叔叔阿姨亲过她的小脸。
她纠结于那些吻。步行上班,凌晨洒落的雨使空气无比的清新。街道如洗,树木垂珠。心情应该也很清爽的。可她脑子里还被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充塞着。一夜几乎无眠,早上迷糊了两三个小时。可一睁眼,仿佛那吻还留在唇上,抹之不去。
她甚至没有胆量给范允正来一巴掌。为什么不甩他耳光呢?她有些后悔。也许是因为他醉了的缘故吧。总不能和一个平日还算几分熟,一起吃过饭的酒醉男人过不去。她唯一担心的是早上范允正酒醒后还记得昨夜的情形。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她有些好奇,有些忧心。
男人吻女人可能是示爱,可能是求爱,也可能是纯粹的求欢。天知道。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既没有惊人的美貌,也没有非凡的个性。
他这种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不对,一定是他醉了。眼花了,脑子浆糊了。人醉了,举止就会失常。她快进公司大门时,如是对自己解释。她自认为找到了合理的说明,惶惶的内心渐渐趋于平静。
上午她在小会议室分发资料,进行广远企划案的最后定稿。周洲的电话来得很及时。晓月朝同事打了声招呼,走到过道上去接听电话。
不知怎的,她感到有些心虚和内疚。昨晚和周洲道别后,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可她万没料到范允正会在楼道里等着她,还强吻了她。她觉得愧对男友。她应该大声呼救,对范允正拳打脚踢,直到有人前来解围的。她当时吓傻了。事后,她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如果她反应激烈,范允正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来个先奸后杀?
这想法有些荒诞。但何事没有荒诞的一面呢?人不可貌相。
最近治安不好。有未告破的碎尸案,抢劫杀人案。她不想自己的名字作为被害者出现在网上,新闻媒体上,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庆幸范允正最后只不过是楼着她,对她大吻特吻了一番而已。
可她接听周洲的电话时,仍不免有些怯怯的。
“周洲。”
”嗯,晓月,是我。我已经做好了动画,压缩打包发给你了。你□□开着吗?检查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联系。”周洲利落地交待完,匆匆挂上了电话。他手头显然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晓月手里握着手机,有些发呆。发怔了几秒。这才想起还在开会。回到会议室,挪过桌上的本本,点开□□开始查阅。
周洲的动画做的正如晓月期待的那样。细节上很到位,在周洲的□□短消息里只有一行:我试了一下3D-MAX做的效果,太粗糙。还是用这个Flash版的吧。
晓月眼眶潮湿。鼻头酸酸的。昨夜他一定没有顾得上休息。可他刚才却没有多说一句自己如何辛苦的话。没有吹嘘,没有求功,没有显摆。就凭这一点,她认定他是个可以托付的内敛认真的好男人。
晓月抑制住心里的感激,抬头,脸上调整到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对围着会议桌的上司和同事道:“我们动画技术上的难关已经请人解决了。现在我把整套企划方案梳理一遍,大家看看实际效果,一起讨论一下吧。”
广远对晓月提交的广告策划非常满意。对方的溢美之词毫不吝啬。
天美公司的领导却是另一番理解。
因为晓月无意中听到出差回来的经理和副总间的一段对话。
经理说:“我出差之前,已经将所有的相关资料交给她了。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简单的一句话,经理就将晓月的辛劳给抹去了,或许连功劳也给揽了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听见对话,也怪不得晓月耳尖。
她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过。
做人有三种境界。
一、利人利己。
二、损人利己。
三、损人不利己。
她韩晓月接受了这次广远的广告策划,顺利拿下,证明了自己的工作能力。足矣。至少还在客户那建立了良好的口碑。至于公司内部如何理解,经理如何抢功,随他好了。这也算利人利己之举吧。皆大欢喜,才能和平共事。以后,不愁没有机会。
范允正的吻给她带来的冲击和影响在一点点淡化。毕竟,男宅女宅、剩女愁嫁,小三当道、哥姐错位、红星爆乳、天灾横行、时空缩小、信息广传、复杂繁变的时代,被一个酒醉男人强吻了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
她每次洗脸时,都仔细擦拭。好不容易一个星期后,那种令她不安的异样感觉消失了。她确定不见就不烦。
只要不让她看见范允正,她就能安心、安稳、安全地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何况现在身边多了个周洲。虽然他常常忙得脚不着地,如陀螺般旋转。连约会的时间也得靠一点点抠巴巴地挤出来,她还是觉得生活无比充实美好。
条件当然是不要让她看见那个范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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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快乐的分割线。周末大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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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晓月再次见到范允正时,已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
两人纯属邂逅。在意外的地方,意外的时间。她看到他,而他没有看到她。
手头的广告大单几乎都已经顺利完成。工作暂告一段落。她内心感到无比的轻松。下了班,同事邀她逛街,她爽快地答应了。
本来打算在下班路上就近的某处百货店去逛逛。可一个办公室的女同事坚持去城市另一边的一家大商场。那里的名牌折扣店在搞特价活动。一年一次,机会难得。韩晓月不禁动心。两人搭上公车,绕了大半个城,终于来到了那家商场。
天色已晚。商场的生意却特别红火。也许这个城市的女人们很多都得到了消息,有的手里拿着派发的优惠券,有的已经拎着大大小小的服饰购物袋在排队抽奖。楼上楼下,店堂内人潮涌动。特价衣架前,女人们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各种年龄、各类身材、各种品味的都在忙着挑、捡、比、试。
晓月在一溜溜排开的服装里挑出了一件让自己眼一亮的一件。本来还有几件她也看中了,可想到自己还要给男友周洲挑选衬衣领带,就放弃了。兴冲冲地等候在更衣间外。同事已经在试衣。韩晓月一边留神地盯着随身的物品,一边不时打量一下周围。
在同一楼层的一个安静的角落是装修豪华的进口高级女装区。响当当的世界名牌云集,价格贵得让人晕眩。是这个城市高消费阶层和新贵们青睐驻足之处。那里衣服,限量销售,价格从不打折。因此看的多,买的少。从旁经过的工薪族往往一掠而过,连脚步都不会停留。
韩晓月无意间瞥见店内的一对男女。男的有点眼熟。她仔细一瞧,是范允正。双臂抱胸,有些无聊地站在开票柜边。一个年轻女孩正在试装。韩晓月看不太清。不一会,两人出来。手里大包小包。韩晓月这才发现那是个很年青的女孩。大学生模样。扎着马尾,个子高挑,气质清新。穿着十分前卫。可一看就知道不是时装杂志上标榜的街头的cheap ~ chic。女孩亲热地挽着范允正的胳膊,不时仰起头打量他。眼里满是自豪,表情也生动娇俏。范允正一身深灰色公务西装,标准的社会精英的打扮。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不时回上几句,神态很随意。俊男靓女,加上男人气派非凡,过往的人和店员忍不住都要多看几眼。
韩晓月仿佛被自己看到的一幕灼伤。迅速收回视线,把脸转过来。面上有些发烫。胸口纠结,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待同事一件件试过,从试衣间出来时,她还未回过神来。
“我试好了。件件都不错。今天我真赚了。三折哎。你赶紧去试吧。要不待会,别人都挑好了,试的就多了。我帮你盯着东西。”
同事一脸兴奋,热情叮嘱道。个子因为矮小,脸都快被费力拿着的一堆五光十色的新衣给淹没了。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可晓月无暇打趣。
她虚应了一声。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狭小的空间里残留着一种混合香水的味道。想必今日试衣的人很多。空气窒闷,晓月越发觉得憋闷。
她转身拉上布帘。缓缓地,有些机械地脱下身上的外衣裤。拢起及肩的长发,换上了那件深绿色的连衣裙。裙子的中央是一个蝴蝶结的腰带,式样有点象五六十年代巴黎时装的式样。好像奥黛丽赫本穿过类似的裙子。她模糊地想着,思维却有点走神。她看不清刚才范允正脸上的表情。不过看得出,他依旧潇洒无拘。她心里忽然有点恨恨的。
拉上侧边的拉链,镜子中映照的女人有些陌生。
“怎么样?出来让我瞧瞧。”外面的同事依旧热情不减。
晓月掀帘出来,顿时一声惊呼。
“好漂亮。比量身订制的还合适。式样也简单大方,颜色也衬你的肤色。买了吧。”
晓月点点头,转身进去。却不像来逛店时那般有兴致。她脑子有些混乱,手指有点哆嗦地脱下裙子,缓了缓气息,仍旧觉得呼吸不畅。
抬起头,她瞥见自己面色由红转白。眼睛里闪着一股无名的怒火。
凭什么?他凭什么吻我?凭什么现在没事人一样和别的女孩悠闲地逛着商店?
晓月的手指不觉抬起轻抚着唇瓣。那一夜的感觉忽然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一下子鲜活地从记忆中蹦弹出来。同样是一个逼仄昏暗的空间。记忆如潮水涌上来,让她无法招架。
原来她都记得。
清楚地记得。
她记得他嘴里喷着炙热的气息,滚烫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他的舌灵巧地敲开她死死紧闭的牙齿,溜进去吸吮着她的舌尖。
她此刻站在试衣间,闭着眼。想把那种记忆挡在外面。可一切徒劳。
她记得。
他醉了,是的。因为他边吻着她,边喃喃地低唤着她的名字。“晓月”,她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嗓音。她一睁眼,不过是自己的想象。她眼眶里突然涌上泪水,站在这空间里,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
她仍然记得他攫住她的下巴,吻得那么动情,那么投入。他有些粗粝的手掌从她的头发滑下,他的唇也移道她的脖颈上。他嘴里念念有词,如同魔咒,却含糊不清。他的吻由起初的狂热变得细碎,缠绵,气息呼在她的面颊上和颈间,令她颤栗不止。
后来。
后来,她的泪水淌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他搂着她,忽然就有了片刻的静默。她甚至能感到他在发抖,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也许是错觉。
但她趁着那难得的静默,奋力推开他,挣脱他,狂奔上楼。摸索到钥匙,仓皇开门,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动作如此迅速,如此流畅。她原以为自己不能。
她害怕他会追上来,害怕他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但到底没有。
她几乎忘了那一夜。甚至这几日都不再想起他。可现在一切关于他的记忆,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复苏。
她觉得自己好傻。喉间有种酸涩冒上来。她心里在无声地冷笑,在讥讽自己,也讥讽记忆。
当真的人是傻子。女人多半太傻。
她何必内疚,她何必羞怯?
她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人是他。他是个十足的流氓,十足的花花公子。扰乱了她的心,扰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她微微抬起下巴。再次打量镜中的自己。泪水已顺着脸颊而下,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哭了。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换回衣服。转身掀帘子出来,平静地笑道:“就买刚才这件了,我也觉得挺合适。”
从商场出来,与兴奋地同事道别,站在公交站候着车。她不经意抬头。是城市的夜空。在水泥森林林立,群楼簇拥下,上方的天空看上去只有巴掌般的大小。晓月吸着夜晚的城市气息,眼前霓虹闪烁,人潮涌动,车来车往。一切依旧。她挪动了几步,天空仿佛稍微大了一点。天空的大小仰赖于我们观察的角度。
晓月暗想,没什么大不了。如果记忆是闪存条,她决定将范允正从自己的记忆中永久删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