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滴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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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起走吗？”波尔多斯走出几步，回头看着没挪地方的好友，用响亮不输平常的嗓门问道。
“是，因为突然想到还有事要跟队长说，不好意思。”阿拉密斯温和地回答，“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不要等我，快回家休息吧。”
“……那你自己也别拖太久，早点回家。”阿多斯叮嘱道。
“我知道，谢谢。”
接下来，四人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去。
要是平常，怎么也会等人齐了再走，不过今天不同。就在今天日暮时分，平息了铁面人叛乱的各路军队终于开回了巴黎，长官们无一例外在结束训话时告诫部下要好好休息一晚，因为国王陛下希望第二天能在庆祝活动上看到大家最好的精神面貌。再说，你怎么能怀疑一位国王的火枪手、法国军人的精英会为可能遭遇夜盗而头痛呢？就算不是夜盗而是巡街的主教卫队也没什么要紧——两派人马在国家危机面前建立的临时同盟应该还能维持相当久的一段时间。
所以，两位年长的火枪手放心地把他们的兄弟一个人留在队部。
然而最年轻的那一个有些忐忑。从他知道那个漂亮的朋友并非泥塑而是骨雕的时候开始，虽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那根肋骨，却也忍不住对她生出一份特别的担忧，今晚这种担忧终于在他跟着两位年长者走了一段路之后大发作，于是我们的伽司科尼小绅士也“突然想到还有事要跟队长说”，道声再见就折回去了。
他意外地在特雷韦勒邸门前的石阶上而不是队长先生的办公室里看到了那根孤零零的肋骨，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石阶上，神情寂静如同无边的夜色。
“……呃，阿拉密斯？不是有事要跟队长说吗？”达达尼昂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坐在那里出神。
“突然又想不起是什么事了。不过，是很重要的事……所以想再试着回忆一下。”阿拉密斯似乎一点也没对他的去而复返感到奇怪。
“我也有事要跟队长说……啊不是的，我是想等你一起走。”他猛然醒悟在这个人面前不用撒谎。
“等我一起走？为什么？”她站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因为……因为……”他“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因为什么。
看着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令他紧张的罪魁祸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达达尼昂，你背着康斯丹丝想给别人当护花使者，这可不对哟！”
“不……没那回事！！我……”几乎还是个大孩子的小火枪手脸一下红到脖子根——提到成衣铺的少东女，就算是捅着了他的死穴。
“没那回事就乖乖走吧，真受不了你！”前辈轻轻拍了拍晚辈的肩，唇角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如果是德尔布雷小姐，说不定害怕自己走夜路，但是阿拉密斯不会。再说我多晚走都是一个人，家里也没有人等着，康斯丹丝可是在打着呵欠揉着眼睛等你呢！”
再一次被捅着死穴，达达尼昂彻底没词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回他寄宿的成衣铺。
今晚根本没人有事要跟队长说。
那孩子为了等她而撒这个谎，她为了什么而撒这个谎？
看着朋友的背影消失，她重新坐下，无声地苦笑。地面的凉气穿过并不算太厚的衣料，一点一点渗透她的身体，冰冷刺骨，灌满了每个关节的缝隙，只有这样身上才好过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发闷的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处和游走在体内的低烧，找回一点支撑自己走回家的体力。
这阵子一气折腾下来，她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身心俱疲，如果刚才不撒个谎留下，如果没有这片刻的休息，恐怕现在已经倒在路上。当然不用怀疑最后还是可以被平安送到家——她知道三个朋友都是可靠的人，甚至认为他们是比自己还可靠的人，可是想到要给他们添麻烦，她总觉得良心不安。
所以，还是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吧。
她再次站起来，慢慢地走下石阶，走出队部，沿着朦胧月光下巴黎的街，一路走过去。
已经不记得是怎样迈进家门、怎样上楼、怎样躺下、怎样入睡的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只知道天还是黑着的，自己似乎没睡多久，浑身冷汗涔涔，一点力气也没有。
往常也有这样的时候吧……
被血腥的噩梦魇住，呼吸困难，挣扎着醒来。然后，拖着僵硬的身子去给自己倒一杯葡萄酒，喝下去。抱紧自己，不让藏在心里的那个小璐奈跑出来，提醒自己，你已经不是十六岁的璐奈·德尔布雷，你已经不是不知世事的乡下姑娘，你已经不是在爱人有力的臂膀保护下的幸福的少女，你已经单弱得只剩下坚强，所以你一定要守住这一点，残留的东西……
……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眼前不是一片窒息的漆黑，窗台上有温暖的烛火摇曳，仿佛在告诉她，什么都不用害怕。
……明明进了屋没有点蜡烛就睡了，明明……也没有换睡衣啊！
屋里……有个均匀的呼吸声，好像就在耳边……
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微微一扭头，她登时惊得魂飞魄散——就在她身侧……躺着一个人！！等她辨认出那张熟悉的脸，更是想喊都喊不出声了，半晌工夫就只听到那个人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她颤颤巍巍地开口了，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试探着问道：“你要是醒着的话，康斯丹丝，能不能解释一下……我一觉醒来发现朋友的恋人睡在身边，是怎么回事？”
“阿拉密斯！醒了？！”那姑娘马上睁开了她石青色的漂亮眼睛，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怎么样，好点没有？”
“我……没事……”被吓坏了的人勉强回答。
“真的没事吗？看上去可不怎么样啊！”王后的侍女清楚她这是言不由衷。
“……那是被你吓的。”很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承认了，“你怎么会想到上我这儿过夜的？不怕达达尼昂把我生吃了？”
“不怕！”康斯丹丝满有把握地断言，“因为是他带我来的！现在他应该睡在楼下，不是在桌子上就是在椅子上，要不要我去把他抓上来，看他会不会生吃了你？”
“他……带你来的？”阿拉密斯的脑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嗯，他一到家就对我说，看你脸色不大对劲，身边也没人照应一下，就怕今晚出什么事……”康斯丹丝边说边凑近她，“你的事，他也都跟我说了，我保证我的嘴很严，所以不用担心！”
花了大约一分钟来消化这个局面，阿拉密斯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康斯丹丝：“我刚才……真的很不好的样子？”
“对哦！”小姑娘用力地点头，“烧得很厉害，后来热度下去了，还一直不停地喊痛……”
“真的吗？”她苍白的脸略有些泛红。
“……骗你的！”康斯丹丝轻轻笑了，“确实没喊，嘴唇都咬破了……可是，还是叫了几次……一个名字……”
“什么？”阿拉密斯不由得一怔。
“是‘圣母玛利亚’哟！”康斯丹丝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很快又不笑了——她看到阿拉密斯别过头去不看自己。
“怎么了？要继续睡吗？”她关切地问，“现在时间还早，再休息一下比较好。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在旁边。”
……
“可以……给我弄杯葡萄酒吗？”
“你确认自己能喝？”
“没问题，我向来用它医治噩梦。”
“‘噩梦’也包括我们——我和达达尼昂吗？”
“……”
“包括吗？”
“……自己想！”
“那就是不包括喽！”小姑娘说罢，像欢快的鸟儿一般飞下楼去了。
被康斯丹丝扶着坐起来，被康斯丹丝强迫披上外衣，从康斯丹丝手里接过酒杯，她心情复杂地低头去看杯中红色的液体，一颗透亮的水珠跌落进去，那液体便泛起了小小的波纹。
她缓缓地把医治噩梦的药水灌进喉咙。
这一瞬间，整个人被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滴温暖
